许绍君倒是很快就接受了现在的情况，他趴在顾青山背上，也依旧如常地回头和琼音说话。
“如果你还有想看的书，都可以来告诉我。我有的话都能找来给你，没有的话也可以帮你去借一借。”
琼音却没有他自如。
她甚至无法集中精神仔细思考许知青说的话，只跟在他们身后，僵笑着回应他。
“好。”
现在这个场面，真的好奇怪好别扭好离谱。
无论是顾青山和她，还是许知青和她，又或者是顾青山和许知青，都不应该同时出现在现在这个样一个画面里。
她刚打定主意不再可着劲儿去贴顾青山的冷脸。
他偏偏又这样凑过来。
琼音冷眼瞧着。
这真的很没有必要。
顾青山那天撇下她而走向别人这件事，就像是梗在她心口不上不下的一口气。
哪怕理智再是告诉她没关系，她总还是忍不住一遍遍想起。
或许他的行为放在其他任何时候她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可偏偏它发生在她丢掉所有理智尊严和脸面亲了他之后。
天知道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但他切切实实击碎了她一直以来的感觉良好。
他既然不是非她不可，那她还有什么继续坚持的理由。
之前顾青山跟在身后，她看不见他，便能假装他不存在。
但现在他就在她眼前，还背着许知青。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她又不能真的只把他看看作是一个类似牛车的载具。然后忽略他只和许知青说话。
但她和他又是真的没话可聊了。
琼音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心中暗暗生恼。
回家这一路怎么这么长，像走不到头一样。
她感觉自己身上好像长了虱子，刺挠得不行，手脚都不自在。
她完全没有心思闲聊，耳边许知青的话也是听一句落半句，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计算距离上河村还有多远上面。
在终于能够看见姜爸的身影后，琼音长舒了一口气。
她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和许知青告别，以逃离这个尴尬的场面。
许绍君浅笑着看着她。
“快回家吧。姜叔在等你呢。”
琼音看向他的腿，不放心地问道：“许知青你的腿好点儿了吗？需不需要去看一下啊？”
“就磕了一下，没那么严重。”
许绍君动了动自己的腿，已经没有什么痛感了，他挣扎了下想要下来，把在他腿上的大手却紧紧箍着他的肉。
许绍君疼得皱了皱眉头。
挣扎无果，他只能重新趴回顾青山背上。“真没大事儿，我回去自己抹点红花油就行。”
“那我就先回家了。”
“嗯，回去吧。”
顾青山默默听着他们如同再熟识亲近不过的朋友一样告别。
直到琼音转过身，紧攥的手才稍微放松了些。
琼音快速地走向姜爸，挽着他就向前走。
姜爸用了眨了眨眼，有些怀疑自己刚刚眼花。他一个劲儿地回头看去，很是纳闷，惊讶地问琼音。
“那是青山和许知青？他俩咋搁一块啊？他俩认识？我看平时也没见他俩说过啥话啊？那青山咋还背着许知青呢？还有你们仨啥时候跑一块去了？在路上碰见了？”
琼音脚下不停，听着姜爸一连串的问话。
她避重就轻，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下。
“许知青摔了一下，顾青山乐于助人。”
姜爸了然地点点头，“这么回事儿啊。”头没点完，姜爸又忍不住想拉着琼音回头。
“那你都遇上许知青了，咋还不喊他去咱家吃个饭？这救命的大恩，咱得一辈子记在心上啊。”
琼音几乎是扯着姜爸在往前走，她不让他回头看。“嗯嗯，我知道。爸爸爸，我心里有数，你别操这个心了。许知青今天腿都那样了，他不方便。”
“那你也该招呼一声，他去不去是他的事，你这喊不喊是咱家的态度。”
“下次下次，爸。咱快回家吧，妈得等了好大一会儿了……”
顾青山目送着父女两个渐渐走远。
“顾同志，那麻烦你送我去知青点了。”许绍君看他久久不动，扶了扶眼镜出声。
顾青山好像才刚想起背上还有这么个人，他动了动嘴角，却没出声，猛地松开了手。
“哎——”
许绍君差点儿再次跌在地上加重腿上伤情，他手忙脚乱地扒拉着顾青山的肩膀。
好不容易站稳，他先往上推了推滑到鼻尖上的眼镜，又走到顾青山跟前，恼火地问道。
“顾同志，你这什么意思啊？”
顾青山退开两步，一双漆黑的眼没什么情绪地落在许绍君身上。
他的视线将许绍君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最后停在许绍君的腿上。
他阴沉着一张脸开口：“许知青，我看到了。”
许绍君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莫名其妙道：“你看到什么了？”
顾青山转过身看向琼音离开的方向。
他冷漠地说：“你的腿没事。”
许绍君被撞到的时候他就在身后，他摔倒的地方连个石子都没有。
泥土路平坦，半大孩子摔一跤都能头不抬地爬起来，他一个四肢健全的大人，又能摔出什么事来。
更何况，就他刚刚走的这几步，更是没有半分受伤的痕迹。
顾青山沉着脸。
打量谁看不出他的心思呢。
听了这话，许绍君并没有生气，他反而弯下腰拍了拍自己裤腿上蹭到的土，才直起身子看向顾青山。
轻笑着，若有所指道。
“有人会在意，没事也是有事，小事就是大事。”
顾青山捏着拳头，咬着腮帮子，呼吸都重了几分。
许知青话里的挑衅，他听得分明。
可他无力反驳。
眼底红得骇人，顾青山几乎要咬碎了牙。
他以为他能笑着祝福音音。
可如今不过才看见一点苗头，他就已经要控制不住心头乱窜的戾气。
音音与别人在一起的画面，他连想一想都会觉得呼吸困难。
顾青山转过身，想要逃离这里。
刚迈出去一步，他又硬生生停住。
“别和她耍这种心眼。”顾青山回头警告他，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冷得如同含着冰碴子，呼呼向外冒冷气。
许绍君忽然笑出声来。
他喊住顾青山。
“顾同志，我不知道你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和我说这样的话。我和姜同志怎么样？同你没有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