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神通被张奕一通小三不小三的言论搞得有些混乱。
他轻轻拍着张奕的背，有些想笑两个成年男人间竟然会发生这种幼稚的场面，同时又似乎从张奕的崩溃这中懂得了什么。
说实话，他并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他和朱云雀结婚的确有名无实，甚至连结婚证都没有领，只有那一场盛大的、虚假的婚礼，像是明面上对那一纸合约的肯定。
虽然末世里也没有多余的资源去开设所谓的民政局。
人们能够照顾自己活下来已经是万幸，更没有精力去结婚、生育。
所谓的夫妻，也不过是遵循了交配本能的男女搭伙过日子而已。
不过张奕的思维显然是不同的。
他可以算得上是这个时空的外来者，全部的联系都建立在邓神通身上。
虽然到了21世纪中叶，同性已经逐渐被世人所接受，但终究要面临许多麻烦的问题。
但两人身份地位的差距，会让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混沌大人感到不安、难堪，甚至是恐惧。
每当看到朱云雀光明正大被称为夫人，而自己只能以一个侍从的身份避着人和邓神通亲密，这种恐惧便会加深。
变成嫉妒和不安，在不为人知的阴影处惶惶不可终日。
归根结底是张奕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邓神通可以依靠，但是这份依靠他找不到一个能够令他安心的证明。
邓神通也没有承诺过什么，只是依着他的索求，展现出施舍的态度去回应这份感情。
张奕一直在亲密关系上显得很贪婪和急切，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欲求不满，其实这也是他内心不安的一种外显。
当邓神通和朱云雀的行为触碰到了他内心的警戒线，他也是下意识地去扯邓神通的衣服，想要靠这种方式证明什么。
也许只有床笫之间抵死缠绵的瞬间，他能感受到邓神通是完完全全被他所掌控，能够让他体会到雄兽征服自己的雌兽的满足感。
他当那个可以主宰一切的人太久了。
久到已经难以去适应这种，把一切都交给另一个人，只能祈求对方施舍的生活。
张奕还是在哭。
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沉默、冷血，默默用野兽般的目光注视一切的男人。
所以他哭泣的时候也是极其安静的，只是默默地流泪，像是夜色里一座沉寂的大山下起了小雨。
邓神通尽职尽责地搂着他，尽管刚刚被他撒泼撕碎了一件昂贵的衬衫显得很狼狈，但是依旧心平气和。
他的双臂纤长而柔软，环过比他高大了不少的青年宽阔的脊背，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辈。
其实他们差不了多少岁，但也许是家教的原因，邓神通脾气总是好的吓人，在情绪上显得很成熟。
张奕闻着近在咫尺的清香，那股香气日日夜夜陪伴着他，令人安心。
但是他的眼泪却落得更加汹涌。
他不是在怪邓神通。
平心而论，邓神通对于他自己的身份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合格的恋人。
高傲美丽，但内心却温柔得不行，同时也幽默风趣，并没有年长者的死板和无聊。
可是这样对比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更加丑陋，像是不见天日的潮湿小巷中一条野狗，在垂涎路过的贵妇人手中的食物。
对方不仅没有一脚将自己踢开，反而愿意弯下腰来抱一抱它，任由野狗身上的脏污沾染昂贵的毛皮。
张奕对自己的贪婪感到可耻。
明明他已经答应了邓神通不在乎什么所谓的身份，但是却仍旧控制不了自己内心的嫉妒。
他当然明白邓神通要做的事情从不被这些儿女情长所左右，和张奕在一起已经是他所做出的最大让步。
他想要的总是太多，愿意付出的太少，一旦拥有了什么，就会变本加厉地渴求更多，不愿意分给别人哪怕一星半点。
张奕在哭，他在痛苦自己怎么是这样一个人，怎么是这样的自己站在邓神通身边。
邓神通对他越好，这种不配得感就越重。
就像是低贱的平民女，总会担忧自己究竟配不配得上尊贵又绅士的王公，下意识将所有的人作为假想敌。
时间久了，一点猜忌，都能让他彻底失控爆发。
“好了好了……你看你，大男人哭成这样也不嫌丢人。”
邓神通轻柔的声音响在他耳畔，温热的吐息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都上升了些许。
“别再生气了，好吗？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邓神通耐心地哄劝着有精神疾病的恋人，轻轻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侧，浓黑的长睫下一双清透的眸子显得格外温存。
“相信我，张奕，就算你不信你自己，你也要信我。”
这句话是很霸道的，像是灿烂的阳光强行照进了黑暗的角落，驱逐那些滋生的霉菌，让整个世界只留下自己的光和热。
邓神通也的确是这样的性格。
习惯了生活在阴暗处的张奕，每一次被他照到的时候都觉得刺眼，但确是彻底融化在了阳光之中。
他想要独占这一份阳光，不想让他给其他人播撒光明，然而太阳是悬挂在天上的，不可能和他一起堕入泥潭里。
张奕难以抗拒诱惑抬头看着邓神通，那双欺霜赛雪的眼眸像是一面镜子，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还好，其实没有那么狼狈和不堪，就是显得有些可笑。
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软弱成这样。
他伸手想抹一把眼泪，邓神通干脆将自己已经被撕得不能穿的衬衫扯下一片递了过去。
“……谢谢你。”张奕听见自己的声音几不可闻。他想到自己刚刚失控做的事情，脸色带上了几分愧疚，有些涨红。
“没事。”
邓神通见到他渐渐平静了下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捶着腰直起身板。
他心中想到，总算是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