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日正好是个阴天，风开始刮脸，天气要到清明之后，才会逐渐回暖。
墓园四周空空荡荡，放眼望去都是黑色的小墓碑，倪好没来过这种地方，好奇地睁着眼睛四处看。
“奶奶在这吗？”她问厉煜城，厉煜城从早上起来就没什么笑脸，只低低的应了声。
今天不是周末，倪嘉特地跟幼儿园请假，带着女儿一家四口来祭拜。
听说要看奶奶，两个小鬼从昨晚就开始挑礼物，好好挑了一幅自己做的画，倪好则选了自己最喜欢的乐高。
说这是见面礼，还问奶奶会不会喜欢，倪嘉只说会，并没有去纠正她们。
全家穿的都很素雅，倪嘉和厉煜城身着黑色，三好身着白色小裙子，他们在墓园门口，与厉承安碰面。
往日向来花枝招展的二少爷，今日也换了一身黑白色的素装，抱着一束白玫瑰靠在车边等。
妹妹见到厉承安，下意识抱住厉煜城的大腿，小脸躲起来。
感受到女儿的不安，厉煜城将白菊递给倪嘉，弯腰抱她起来。
“爸爸...”好好搂着他的脖子小声道：“他怎么来了？”
“他也来看奶奶。”厉煜城解释道。
“好吧。”虽然一脸不情愿，但好好还是乖巧地趴在他肩头，没再说什么。
前几日接到倪嘉的来电，厉承安还挺意外的，他原本打算调侃两句就挂掉，没成想对方提到今日的事。
“我哥终于肯带你来这了。”
电话里，他还是很欠的嘴了一句，跟以往一样，倪嘉再次无视掉了。
“要不要来你自己决定。”对方只是这么说。
来啊，他当然要来，嫂子能打电话，必定是经过他哥的同意，既然是他哥的意思，他当然会去。
五人碰头，厉煜城只扫了眼他手上的花，没说什么，厉承安主动勾勾手打招呼。
“嫂子。”他喊地随意，又弯腰冲倪好弹了个舍：“哈喽啊，小侄女~”
倪好除了眨眼，连个笑容也没给，厉承安耸耸肩起身，对他哥说：“真高冷，看来是随了你。”
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令厉煜城看着有些心烦，他懒得多搭理，转身进了墓园。
于是厉承安只能落在后面，跟倪嘉并排走，“嫂子心真狠，”他小声道。
倪嘉没接话，他就接着往下说：“倪氏倒了，你姐至少还掉了几滴泪，你竟然丝毫不受影响。”
有什么必要受影响吗，倪嘉心想，倪氏倒了倪裳就没有靠山了，而她的靠山从来就不是倪德海，那这家公司或有或无，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所谓。
“以目前的形势看，不出三个月倪氏必然破产，”厉承安撞撞她的胳膊，“真的不拉一手？”
倪嘉往边上走了点，语气很淡：“没那个能力。”
“吹，”厉承安笑笑：“你海外资产可不少,法郎兑换人民币更是可观。”
“那么殷勤你怎么不帮？”倪嘉反驳了嘴。
“我？”厉承安拿着花两手一摊，朝前面扬扬下巴，示意都是厉煜城的锅，“我现在可穷了。”
这点倪嘉自然也知道，厉煜城说过，厉承安在公司被限权，除了名下的不动产，几张银行卡也限额，根本没办法有大额资金流动。
加上外祖母知道倪裳的事，也紧紧盯着，厉承安除了日常开销，什么也做不了。
“你可以走快点。”厉煜城突然停下来，不放心的往倪嘉那边看了眼。
“得咧。”厉承安几个大步追上，在厉煜城身后，用花逗好好，好好哼了声，扭头不看他。
“还生气呢。”他撇撇嘴，手欠地戳了下妹妹的脸。
“别碰我！”好好板直身子，有些不高兴撅了撅嘴，抱住厉煜城的脑袋，脸贴着脸，像护着什么心爱的玩具。
她真的很讨厌小叔叔，好心情都被坏了大半，只盼望着见到奶奶后，这个人能快些走！
“爸爸，什么时候到？”
“快了。”厉煜城安抚他，并且给厉承安递了个警告性的眼神。
厉夫人的墓座落在整个墓园最好的位置，视野宽敞，风水极佳，边上紧挨着厉煜城的父亲。
对于这个长辈，倪嘉鲜少听厉煜城提及，只是偶尔几次。
她悄悄问过佟姨，大致是因为厉煜城的父亲后面性格大变样，做事没分寸，险先拖垮霍家，迫使他不愿记起后面的事。
墓碑很干净，应该是有人定期打扫，倪嘉不知道两人的墓挨着，因此少带了一束花。
可为什么厉承安也是，她有些疑惑地看去，就见对方先拿花束碰了碰老厉总的墓碑，才放在厉夫人的墓前。
“今年的花也替你送了啊。”厉承安插着口袋对他爸笑笑：“不客气。”
这个行为在外人眼里可能看着很不敬，但要套在厉承安的身上，又变得浑然天成，就像对方会做的事。
怪不得要选玫瑰，倪嘉心想。
厉煜城放下妹妹，从倪嘉手中接过花，贡品，然后依次摆放。
与厉承安截然不同，他的表情严肃，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极大尊重，轻拿轻放，像是怕惊扰了谁。
“妈咪。”看见照片，妹妹好像意识到什么，躲在倪嘉身后，有点无措。
“奶奶去天堂了吗？”倪好问。
“嗯，现在可以送见面礼了。”倪嘉蹲下来摸摸她的脑袋，鼓励女儿上前送出礼物。
倪好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又看了眼手中的乐高，抿了抿唇，弯腰放下礼物。
“希望你喜欢。”她小声说，厉煜城半蹲着将她揽进怀里。
“你也去。”倪嘉推了推妹妹。
有姐姐做示范，好好很快送出自己的画，她一向善于言辞，但此刻变得沉默。
送完礼物就立马跑回来抱着倪嘉，嘴巴紧紧抿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墓碑上的照片。
三年前，Lisa的狗死了，当时uncle也竖了一个小墓碑在院子里，好好清楚，这代表着她永远见不到奶奶了。
很漂亮的奶奶，她有点难过，所以不想说话。
厉煜城起身朝后伸出手，倪嘉上前牵住他，安抚性地捋了捋胳膊。
妈，厉煜城在心里低声道：我带他们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