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你不对劲啊!

吃冰冰的喵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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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忘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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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篇番外讲的是另一条时间线林夕的故事。

……

……

周国。

云府。

桃树上的桃花全部凋零,地上铺满了黑色的桃花。

另一棵桃树不见了踪影,地上只剩下了祂用树枝记录的各种数据。

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到祂在地上留下的最后一行字。

天人,身不由己。

除此外,那棵桃树好像从未来过,再也找不到丝毫的痕迹。

红杉又一次断了,高大的树身横倒在了地上,树杈和枝叶落了一地。

猴子奄奄一息的倒在了地上,嘴角溢着鲜红的血。

他的猴毛皱在一起,粘哒哒的。

猴眼中是茫然,不明白此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知,有时候真的很令人羡慕。”

李月的声音由远及近。

身穿鹅黄色劲装的女子走过这一片狼藉。

地上的裂缝缓缓合拢,奄奄一息的桃树红杉还有猴子,都被她收回到了四季山中疗养。

时间仿若倒退,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四季山还是那个四季山,只是……少了一个人。

少了,她的师尊。

吱呀。

推开屋门,脸色苍白的林夕躺在床榻上。

她时而皱着眉轻咳几声,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床单,苍白的唇想要念出一个名字。

可当那个名字即将脱口而出时,却怎么也念不出来。

即使在昏迷中,她也在很努力的回忆。

可惜这一切只是徒劳。

最终,只能面对着空落落的内心,陷入了更深的沉睡。

在卧床下,三柄长剑跌落在地,平日里锋锐无比的法宝飞剑此刻失去了神光。

小萝莉剑灵已经维护不了自身的形体,剑身上布满了裂纹。

好在前些时间,林夕回归仙人境界时,她也晋升成了仙器。

此刻剑身上的裂纹正在缓慢恢复。

其他俩柄剑就不像她这么幸运了。

雪云剑再也不唠叨了,他颤抖着剑身,感受着支离破碎的身体,想着这次会不会死。

清晨剑则在心里念叨着。

亏了,太亏了。

每次和云长生合作,最终倒霉的都是她。

好在,这世间以后都没有云长生了。

这应该是一件好事吧,她如此想着,然后陷入了昏迷。

一块块带着鲜红锈迹的碎片从剑身上脱落。

这柄曾经杀穿一界的法宝飞剑,好似即将迎来生命的终结。

好在当她的意识即将沉入永久的黑暗时,一缕白发垂落,一双手轻轻按住了地上的几柄剑。

那是一个少女,穿着黑白混色的裙子,长发半边白,半边黑。

祂闭着眼睛,缓缓修补着地上的剑。

当察觉到他们已经脱离了死境后,又马上松开了手。

李月见到这一幕,只感觉很讽刺。

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杀了她的师尊。

之后又封印了她师娘的记忆。

如今又假惺惺的治疗她师尊留下的飞剑。

“有时候,无知总是会令人羡慕,你说对吗?”

杀死了云长生,本就虚弱的烈阳变得比之前更加虚弱。

祂站起身,那双一黑一白的眼眸直视着李月。

“呵呵。”

李月冷笑了一声,握了握拳,却没什么动作。

对或不对,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一切都已经发生,以她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这一切。

不过,报仇这件事,总该是要再尝试一下的。

一面镜子被她取出了储物戒指。

那是她最初的本体,乾坤镜。

对他人而言,失去了仙基的乾坤镜,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可对李月而言,这面镜子只要在她的手中,那就能再一次发挥出属于仙器的威能。

可当镜面开始波动时,身前的人却已经不在。

李月尝试推算烈阳现在的位置,却怎么也算不到。

此刻以她渡劫修士的心境,也不由得感觉到了一阵无奈。

差距太过巨大。

拔剑四顾,想要拼死一战,却找不到敌人到底在哪。

如果烈阳不止是想要杀云长生,而是想在此地大开杀戒。

那这座府院里,将再也没有心跳声。

“如果真的很想见到我死,那你会看见的。”

飘渺空灵的声音落下。

李月尝试着寻着声音推算,可依然一无所获。

她将镜子收起,看向了躺在床上的林夕。

恍惚间,她想起刚刚拜入四季山时,第二次见到林夕。

那时的林夕满身的血,手里拿着七幻莲。

林夕说,为了抢走七幻莲,她杀了许多许多的人。

她还说,她与七剑宗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杀人,只是因为她需要这朵莲花。

“或许有一日,有个与我无冤无仇的人也会上门,将我杀死。”

“因为,她需要我死。”

那是林夕以太师尊的身份,教导李月的第一课。

她说,这就是修仙界。

有时候,你只需要活在这个世上,就会阻碍别人的路。

而当路只有一条,没有其他路可以走的时候,那别人只好将你这块拦路石给清除了。

在这次的谈话中,林夕数次强调了力量。

那时的她说,唯有力量,才是永恒。

当时的李月不是很理解这些话,不明白自己好好的活在这世上,为什么就会阻了别人的路。

如今,却是懂了。

“师娘,好好休息吧。”

李月长叹了一口气。

忘了好啊。

忘了,就不会烦恼了。

咔嚓。

咔嚓。

空间忽然起了波澜。

是之前被烈阳震退的渡劫修士们。

可惜,事情早就已经发生,就算来再多的人,也已经没有用了。

不过李月还是在此处停留了一会儿,将此处发生的事告知给他们。

然后感谢了他们的仗义出手。

“当修为高了,或许就能够逆转这结果。”

几天后,渡劫修士们陆陆续续的都走了。

府院里只剩下了神卦,还有武极。

俩人没有说安慰的话。

到了他们的境界,任何安慰的话语,皆是无用之言。

“逆转时间吗?”

李月虽然没有容纳乾坤镜的所有记忆,但对于仙界的许多事,她还是知晓的。

逆转时间,那是道祖才能做的事情。

而在仙界诞生至今,无数元会过去,道祖也就只有那么几位。

就像林夕当初说的,万古岁月以来,世间天纵之才何其多也。

有人刚刚诞生,就是仙神。

有人天纵之资,天赋震惊万古。

而像我们这样的人,如果不摒弃一切,一心只在大道上,那又有什么资格去与那些人竞争。

道祖这两个字,注定是遥遥无期。

“有事可以去天机阁寻我。”

见李月不语,神卦行了一礼,谢过了四季山之前的庇护之恩。

然后留下了一块令牌。

持此令,不管何时何地,都能传音给他。

而不会像别人那样,他不在天机阁的时候,怎么找也找不到他。

就连身为仙人的渔夫,也没能找到他。

“道友,我也该走了。”

武极打了一声招呼,同样是匆匆离去。

院落里就此安静了下来。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整座院落慢慢变得虚幻。

李月解开已经被她化作首饰的四季山,想了想,觉得在海上漂着也不错。

于是碎了虚空,将四季山扔向了海面。

她双手掐诀,冰蓝色的灵气像是一条条蓝色的丝带,在大海中翻涌。

极寒之境。

只是石子大小的四季山缓缓变大,巨大的阴影落下,惊走了无数鱼群。

“夭夭,随我上山修行。”

“哦。”

林府中,一个穿着花袄,做村姑打扮的姑娘应了一声。

她留了一封书信,说是要去闯荡江湖。

眸光不舍的看了眼林府里的人,身体化作流光,不见了踪影。

……

……

天地大变。

世间的修士都在适应天地间的变化。

最先适应的,自然是修为最高的那些人。

以神卦为首的人推演着这片陌生的天地,然后聚在一起,分享着各自的成果。

“那位,好像换了。”

神卦指了指天空,轻声说了句。

说完,他又凝聚了浓郁的灵气在周边,只差一点,浓郁的灵气就可以转化成仙灵之气。

而之所以没能转换,只是因为修为还不到家。

“不能飞升了。”

又有人说了一句。

“近日里修炼,感觉前方的道路没有了人。”

“而且以往在修炼的时候,就算看不到,但还是能感知到大道有尽头。”

“如今却是感觉不到尽头在哪里了。”

“大道本就该没有尽头。”李月拿着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这些渡劫修士们所说的变化,她也感觉到了。

从前感觉道有尽头,而且在道的前方,已经站满了人。

他们,只是在顺着前人的脚步前行。

如今却是再也没有这种感受了。

道没有尽头,他们也没有在顺着前人的脚步前行。

每个人都在修每个人的道。

因为每个人的对道的理解,都是不相同的。

目前来看,没人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很荒缪的感觉,就像解除了身上的枷锁,变得轻松了许多。”

“总感觉曾经是在为了别人而活,而如今,是在为了自己而活。”

“确实有这种感觉。”

一众人继续商讨。

如今的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一件事,此界与仙界之间的联系,可能是断了。

有人将这个猜测说了出来。

又有人担心,在此种情况下,还能不能成仙。

“我去试试。”

李月将茶盏放下。

“这……”

在一众人呆滞的目光中,她还真的去试了。

天上风云汇聚。

成仙雷劫于她而言,并不困难。

阴云只将天空笼罩了片刻,就逐渐散去。

雷声更是不堪,除了最后的心魔劫,其余雷霆全部都被冻结在了天际。

“师尊曾说,天劫用来炒菜味道好像挺不错的。”

李月在心魔劫中清醒过后,看着被冻结的雷霆,有些跃跃欲试。

还没等她行动,一个少女映入了她的眼帘。

依然是黑白混色的裙子,双眸一只黑色,一只白色。

祂看着成为仙人的李月,看了很久很久。

一直到确认李月没有飞升,这才欣慰的点了点头。

祂本就快要死了。

撑到如今,就是想看到眼前的这一幕。

“我杀了你师尊,你杀了我,一命还一命。”

“从此,你将心境通达,与修道之路上,再无阻碍。”

空灵的声音落下。

这一次祂没有再躲李月刺过来的剑。

当剑身穿透祂的身体,原本飘散的阴云再一次汇聚了过来。

绵绵细雨落下,在清风细雨中,祂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落下了帷幕。

“希望你能引领着烈阳界,将烈阳界带到更高处。”

烈阳在心里说了一句,身躯如同细密的流沙一般,风吹过,散了一地。

李月看着这一幕,收回了手中的剑。

“此界能够成仙。”

她留下了这句话,就此不见了踪影。

……

……

“师尊,又在写话本吗?”

四季山上,从天机阁归来的李月来到四季洞,一眼就寻到了林夕的身影。

“是月儿啊?”

林夕偏过头,见到李月后,弯着眼角笑了笑。

对于师尊这个称呼,她并没有反对。

就好像,她本该就是她的师尊。

“有些无聊,就想写点什么。”

说着,一枚枚玉简飞到了林夕的周围,神识在玉简中横扫而过,娟秀的字迹印刻在了玉简之中。

“写风的时候,可以写湖面的涟漪,可以写炊烟往哪边飘,可以写云彩,可以写裙摆,可以写落叶打着旋……”

说着说着,她又拿起了一壶酒,轻轻饮了一口。

甘冽的酒水顺着她的嘴角落了下来,在光洁的下巴上打着转。

最终嘀嗒一声,滴落在了地上。

“写酒的时候,也不能只写酒,可以写载满一船清梦的小舟,可以写与狐朋狗友饮酒作乐,最后摇摇晃晃掉进了沟里……”

林夕说着说着,愣了一下。

咦,她对这件事怎么这么熟练?

就好像……就好像从前有人教过她。

“大概是天赋异禀吧。”

她轻声嘀咕了一句,忽然间就没了兴致。

于是坐起身,准备去指点一下徒孙的修行。

“桃夭夭,你又偷喝我的桃花酿!”

“啊?”

“师祖……”桃夭夭刚说完,就感受到了自家师尊冷冰冰的眼神,于是连忙改口。

“太师尊。”

林夕闻言,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下次不许了。”

说着,一把夺过了小姑娘手里的酒坛。

喝一坛少一坛,可不能浪费了。

咦,为什么会喝一坛少一坛?

她脑海里想过这个问题,最后没想明白,便不再想了。

……

……

岁月悠然而过。

转眼间桃夭夭也到了下山了却红尘事的时候。

“这丫头到了四季山上之后,就彻底玩疯了。”

漫天的风雪,云彩却不是阴沉的颜色,而是通红的晚霞。

这是属于修士的伟力。

哦,不对,现在不该称她们为修士了,现在的她们,已经是仙人,真正的仙人。

李月坐在晚霞下,手里拿着一根鱼竿,红色的云彩将她的脸也映的通红。

看鱼线垂落的方向,却不是水面,而是云海。

如果修为足够高深,或是修过天眼之类的神通法术,那就可以看到,鱼线穿透了这片世界,正在混沌中垂钓。

烈阳界已经与仙界失去了联系,但好在烈阳界已经可以容纳仙人。

可虽能在此界成仙,但成仙之后的路该怎么走,烈阳界仅有的几位仙人一下子陷入了茫然。

好在仙人寿元几乎无尽,有的是时间慢慢摸索。

“夭夭啊。”

坐于一旁的林夕无奈的笑了笑。

她手里也拿着一个鱼竿,鱼线同样垂落至混沌。

这是跟李月学的。

对于前路,她同样很迷茫,但对于力量,她却很渴求。

俩人此刻都在用手里的鱼竿,试图摸索前路。

她们称这种方法为,垂钓诸天。

对于某些文明来说,外面的世界,他们称之为星辰大海。

而对于烈阳界这种修仙文明来说,烈阳界之外,自然就是诸天万界。

垂钓诸天,就是想用鱼竿垂钓其他世界,找寻其他世界的修行方法,看看能不能触类旁通。

不过俩人做的都很小心,鱼线也都是往那些中千世界凑,生怕惹到强敌。

可根据这几年的经验来看,好像有些小心过头了。

因为钓了好几年,两女的鱼钩只勾到了一次有生灵的星体。

那一次勾到了一个小千世界,里面的人修炼的是斗气和魔法。

可惜那个世界的文明才起步阶段,最强的法师也需要念咒老半天,才能使用禁咒。

而且上面也没有类似于灵气的能量,几乎没什么价值。

当林夕的鱼钩砸下去的时候,差点没把那老法师给砸死。

好在她最后收手,被那一界生灵称作法神的老法师才幸免于难。

本着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的原则,林夕顺着鱼线,用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归纳总结了所有知识。

然后就放开了鱼钩,没有再去管那个斗气与魔法的世界。

自那之后,林夕和李月的鱼竿再也没有勾到过有生灵的世界。

“根据古籍记载,烈阳界周围应该有许多世界的,怎么钓了这么久,就勾了个小千世界?”

林夕有些不解。

自从此界与仙界失去了联系后,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她揉了揉脑袋,捋了捋思绪。

在她的记忆里,她已经安安静静的在四季山修炼了上千年。

期间除了了断红尘事,就没怎么出去过。

就连李月这个徒弟也是自己跑上山,省去了她外出寻找的功夫。

后来听说外界来了个仙人,在烈阳界作威作福。

再后来,有个人站了出来,与仙人同归于尽。

而她则依然安安静静的在四季山修炼,最终修成了仙人。

至于外面发生的那些事,好似都与她无关。

“我也不知道啊,或许是与仙界断开了联系的原因。”

李月没去看林夕疑惑的眼神,她眼观鼻,鼻观心,最后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心中叹了口气。

烈阳在离开之前,曾与她说,无知有时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她认为烈阳说的很有道理。

至少师娘……不对,是师尊……

至少师尊近段时间过的挺开心的,每日里逗弄逗弄桃夭夭,喝喝酒。

闲时秋千上一坐,拿着空白的玉简编写话本。

偶尔再陪着她在云端钓钓鱼,解解闷。

嘴馋了,也有她做饭。

这才是逍遥如神仙,这才是仙人该过的日子。

至于另一位真正的师尊……

阳光略微刺眼了一些,李月低下头,眸光看着云海的下方。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实在是有心无力。

“不是我不想做,而是,暂时做不到。”

不管是将林夕记忆的封印解开,又或是复活云长生,现在的她暂时都做不到。

李月抬手,很是随意的将鱼竿换了个方向。

她的鱼线已经到头了,然而刚才的那片混沌虚空,却没有任何生灵。

离开了仙界的阴影,才知这片混沌的浩瀚,生灵诞生的艰难。

鱼线在混沌中穿梭,触碰到许许多多的星体,可上面只有一片的荒芜。

谁也不知何时才能遇到下一个拥有生命的星体。

好在垂钓了这么久,也不是一无所获。

俩人用鱼线勾到了许多炼器的材料,到时用来炼制些法宝,也能增加一下四季山的底蕴。

“月儿,我想出去走走。”

“师尊请随意。”

“嗯。”

林夕点了点头。

然后站起身,捋了捋裙摆,收起鱼竿,脸上是清冷的笑容。

“好多年没下山了,听你说,世界发生了许多许多的变化。”

“也许下山看看,多与其他仙人论道,可以寻到前行的路。”

“师尊说的有理。”李月也不反驳,而是点头应了一声。

与其他仙人论道这种事情,其实这些年她一直在做。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此界仙人也不止四季山上的俩人。

比如神卦、武极之流,也在不久前渡过了成仙雷劫。

可是渡完劫,成了仙以后,却都陷入了同她一样的迷茫。

几人互相商讨过,如果还想继续往前走,就只有廖廖数种方法。

第一种,趁着与仙界的联系断开不久,试着想办法飞升到仙界。

目前来看,这很难做到。

而且在某神卦提出这种想法后,天上落下了惊雷,他的印堂直接变得漆黑,还是带反光的那种漆黑。

神卦吓得直接闭了嘴,几人再也没有往这个方向讨论过。

经历过那件事,世间仅有的渡劫修士们,几乎都知道天上那位到底是怎样的强大。

不知道的,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差不多也就知道了。

就算成了仙,他们也没胆子去招惹天上那位。

于是第一种方法就这样被排除。

至于第二种,那就是寻找十万年的仙,还有此次仙人死后,所留下的东西。

最好能找到仙界的功法。

不过烈阳界仅有的几个仙人在这一界找了许久,却什么都没找到。

直到某一天抬头看了眼月亮,越看那东西,越觉得眼熟……

得……那两个倒霉蛋,不对,是那俩个仙人的东西,就别指望了。

从头发丝到衣服,都已经融进了月亮中。

“月道友,记得您……”神卦指了指天上,没有将话说完。

李月却是听懂了。

她的第一世来自于仙界,也有着乾坤镜那些关于修炼功法的记忆。

神卦的意思是,能不能分享一下。

这种事情很无礼,所以神卦没有将这句话说完。

“乾坤镜一直都是自己推演功法,在转世前,她只将功法推演到了真仙巅峰。”

“那月道友现在……”

“对,我现在是真仙巅峰,正在尝试推演后续的功法。”

“……”

惹不起,惹不起。

这才几年的功夫啊,就真仙巅峰了!

李月眯了眯英气的眼眸,手里拿着茶盏,没有说话。

当年她成仙之时,烈阳曾来寻她。

弑师仇人就在眼前,就算打不过,那也是要打的。

可未曾想,竟是一剑将烈阳杀了。

而她真仙巅峰的修为,就是烈阳最后的馈赠。

“希望你能引领着烈阳界,将烈阳界带到更高处。”

李月想起烈阳最后说的话,微微失神了片刻。

许久后,她才抬手雪白的玉手,拿起茶盏抿了抿。

“月道友。”

“月道友!”

“嗯?”李月回过身,将目光投向了神卦,露出询问之意。

“月道友,最近可有所得?”神卦又问了一句。

李月又听懂了。

老家伙在问,最近有没有推演出真仙之上的修炼方法。

她无奈摇头。

“未有所得。”

以前乾坤镜在仙界时,有许多仙人会在她面前斗法,争夺她。

她也就趁着这些机会,观察那些仙人斗法,采百家之长,推演属于自身的路。

可在此界,仙人只有寥寥数位,还都是迷茫于前路的。

她就算想复刻乾坤境的做法,也是做不到了。

“只能从无到有的尝试了。”

李月留下这句话之后,就回到了四季山。

其他俩人面面相觑,最后无奈的摇头。

从无到有的尝试,这个方法很笨,很蠢,但目前来看,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混沌中第一个修士,就是从无到有的尝试修行,后来人也都是站在祂的肩膀上。

他们无非就是再走一遍这些前辈的路,当一当烈阳界的先行者。

李月回去后,就开始了垂钓诸天。

她想寻觅其他世界的修行之路,然后学一学当年的乾坤镜,踏出自己的路。

……

……

飞雪依然在飘,却飘不到院落。

林夕走进山顶的院子里,白色长靴踩着树叶。

吱呀。

房门被她推开。

她看着屋里的摆设,熟稔的拿起桌上的笔,在那写写画画。

写完,她挑了几幅顺眼的,表了起来,挂在了墙上。

看着墙上的字画,她像是有些疑惑。

“怎么感觉退步了?”

“而且退步了很多。”

是因为陪着李月拿着鱼竿在云端坐了几年,所以手生了吗?

记忆里,她去了断红尘事的时候,还开了一家字画店。

生意好像还挺好。

想到这,林夕又看了眼她刚刚写的字画。

“嗯……这真的能卖的出去吗?”

抽空该多练练了。

如此想着,她又打开柜子,在里面挑挑拣拣。

最终拿了件月白色的长袍。

男式的。

记得了断红尘事的时候,为了方便,所以女扮男装下的山。

那这次下山,就继续女扮男装吧。

她将长裙脱下,露出白皙的肌肤,低头看了眼,犹豫了一下,将肚兜也给脱了,换上了束胸。

稍微有些喘不过气。

不过没关系,仙人不用喘气。

如此想着,然后穿上里衣,将月白色长袍披上,准备出行。

“师尊,如果有空,就带着夭夭一起,到时候你直接将人扔到林府就好。”

“哦,好。”

林夕听着耳畔的声音,点了点头。

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转了圈,感觉有些不合身。

大了些。

念头闪过,心里吐槽着以前的自己做事太过粗心。

想了想,又将头发束好,戴上发冠,又拿了把扇子。

她往镜子前一站,看了很久。

最后实在有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以前的她是有多天真啊,竟然会认为这样女扮男装,别人就认不出来了。

笑完,一丝一缕的仙灵之气将林夕环绕。

等仙灵之气散去,原先那个貌美清冷的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镜子里映照的,是一个男人的面容。

“这样才对吗。”

林夕拿起折扇摇了摇,满意的点了点头。

现在这样多好,就连衣服也合身了。

装扮的满意了,她踏出了院子,神念扫过整座四季山,搜寻着桃夭夭的身影。

感知到桃夭夭到底在做什么后,她嘴角抽搐了一下。

……

……

四季洞。

猴子蹑手蹑脚的走到洞外,他猴眼往山洞里看了眼,眼神有些警惕。

“你个猢狲,还不进来拜师。”

猴子闻言,指了指自己,神情有些不可置信。

拜师这件事,他当然是很心动的。

看看林夕,修为跌落,没过多久,就又恢复了。

再看看李月,明明比他晚修炼了这么久,如今却已经是仙人了。

如果他真的拜入四季山,那几十年之后,是不是就可以暴打桃树,走上猴生巅峰了?

想到这,猴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挪着步子走进了四季洞。

“把门关上。”

“吱吱。”

猴子应了一声。

他早就能化形,也早就学会了说话。

不过他对此一直都有些不习惯,还是喜欢像只野猴子一样窜来窜去。

砰。

四季洞洞门被猴子关上。

“还不跪下。”

“吱吱。”

猴子应了一声,然后大礼参拜。

密闭的山洞里忽然有风吹过,挂在石壁上的烛火亮了起来。

大礼参拜完的猴子抬起头,面色忽然僵住。

只见一只大鹅瞪着绿豆大的眼睛,叫了两声。

“嘎嘎。”

“……”猴子。

“桃夭夭!”

许久没说过人言的猴子怒喊了一声。

四季山的人,简直是欺猴太甚!

今天要是不讨回一个公道,这四季山,不待也罢!

可惜这个公道短时间内注定讨不回来了。

……

……

去往周国的路上。

桃夭夭跟在林夕的身后,正捂着嘴,嘎嘎嘎嘎的笑着,那模样,就像她养的那只大鹅。

“夭夭啊,你之前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是你的太师尊?”

“明明我都变成了男人。”

林夕抬手摸了摸下巴,有些不解。

正在那嘎嘎乐的桃夭夭闻言,赶紧止住了笑容,然后低头看着鞋面。

“那个……”

“这个……”

“这样……”

“那样……”

“然后就认了出来。”

林夕见桃夭夭一脸纠结的样子,也没深究。

大概是相处久了,所以才被桃夭夭一眼认了出来。

“众生如尘埃。”

“然而每一粒尘埃都有自己的故事。”

“嬉笑怒骂,恩怨情仇。”

“这滚滚红尘令人留恋,令人羡慕,令人……放不下。”

周国。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正午时分,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几个纹着花臂的闲汉蹲在一旁,眼睛在人群里转悠。

遇到气质不凡,穿着不错,看上去是外地来的有几个闲钱的富人,就主动搭讪几句。

大部分人不怎么理会这些人。

对这里不熟悉,有需要问路的,或者想要知道哪里的酒楼最好吃,哪家客栈睡着舒服,也会朝着这群闲汉问两句。

问完,让闲汉带路,然后丢下几枚铜钱。

桃夭夭对此很是熟练。

四季山上哪里都好,花很香,景很美,饭菜也好吃。

但是待久了,总归是有些无聊。

再次步履红尘,听到熟悉的叫嚷声,感受着人间的纷纷扰扰,她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只是小半天功夫,手里就拿了不少东西。

各种首饰,胭脂,还有小吃,嘴角还在嚼着糖葫芦。

她摸摸荷包,给蹲在墙角的闲汉扔了六个铜钱。

“带我去这里最好的酒楼。”

说完,昂着脑袋,迈着轻快的步伐,像是一条回到水里的游鱼。

然而鱼儿刚想游,尾巴却被拽住了。

“夭夭。”

“呃……”

桃夭夭闻言,脚步顿了顿,神情微微僵硬。

忘了是跟着林夕一起出来的了……

她回过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挑了盒胭脂,然后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太师尊~”

有些娇气的叫了一声,将胭脂递了上去。

“你有在听我说吗?”林夕眸光有些冷淡,没有因为桃夭夭的讨好而露出好脸色。

但却也没有生气。

如果桃夭夭不是四季山的传人,她大概早就已经拂袖而去。

“在听的。”桃夭夭小心打量林夕的眼色,见其没有生气,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太师尊~”

她又甜甜的叫了一声,凑到林夕身前,将胭脂硬塞进了林夕的手里。

然后牵着林夕的手,很是大气的道。

“走,今个儿请太师尊吃好吃的。”

说着,瞥了眼带路的闲汉,又丢下了三枚铜钱。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轻。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雅称。

比如公子、大人、小姐、先生……

周围人的服饰也越来越好,丝绸锦绣,花花红红的。

林夕被小姑娘拽着手,一路拽到了一家酒楼。

坐下后,她看了眼手里的胭脂,又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不管怎么穿衣打扮,都像是村姑的小姑娘。

这是被这丫头贿赂了?

她有些好笑,但也没再继续说教。

让桃夭夭来这红尘,本就是来感受这些的。

一会儿的功夫后,几个凉拌的菜先上来了。

拍黄瓜、凉拌豆腐、花生,还有一壶小酒。

林夕想起她下山时,那一脸懵逼的样子,再看看阔气的桃夭夭。

果然,人和人是不能比的。

对面这小姑娘,自出生起,就没过过苦日子。

就算渔夫开启灭世之阵,也没影响到这小妮子。

“太师尊。”

“嗯?”

“走一个。”

“……”

砰。

酒盏碰在了一起。

“太师尊。”

“嗯?”

“会划拳吗?”

“……”

林夕听着小姑娘划酒拳时,嘴里吐出的污言秽语,忍了忍,没忍住,于是抬起手,在其额头上敲了个爆栗。

咚的一声,很清脆,一听就很疼。

小姑娘终于老实了。

酒足饭饱后,桃夭夭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拿着一壶酒,脸蛋红红的。

她看了看林夕的脸,眼珠子转了转,小声道。

“太师尊,你这变身术能不能交给我?”

变成男人模样的林夕垂眸看向她,像是在问:你想学来做什么?

“那个……这个……师尊说,让我在红尘里,好好感受感受这人间。”

“而红尘气最浓重的地方,是……嗯……青楼。”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认真修炼!”桃夭夭说着,还拍了拍胸脯,一脸的信誓旦旦。

“……”林夕。

想她四季山每一代都是正经人,怎么出来个这么跳脱的。

略有些无语的垂了垂眸,然后摇了摇头。

意思是:这变身术,不教。

之前还满脸兴奋的桃夭夭神情立刻萎靡,瘫坐在了椅子上。

直到窗外呼呼而过的风将她的酒吹醒,这才又恢复了元气。

结了帐,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林夕摇着手里的折扇,声音清冷的道了句。

“该回家了。”

“哦。”

砰砰几声响。

几块碎银子被丢在了桌子上。

坐在靠窗位置的两个人不见了踪影,再次出现,已经到了林府的门外。

“好了,你自己进去吧,我还有自己的事。”

“嗯嗯。”桃夭夭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李月平日里教的一些规矩。

于是行了一礼,神情恭恭敬敬的道。

“恭送太师尊。”

“不可行奸淫掳掠之事。”林夕抬起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然后转过身,摇着折扇,消失在了暮色里。

桃夭夭看着林夕消失的背影,将刚才被揉乱的头发理好。

又拿出了一面镜子照了照,见模样与离开时没有太大变化,就把镜子收了起来。

砰砰砰!

大门被她敲响,门环与门相撞。

“小漓儿、爹、娘、云叔叔、林叔叔……”

桃夭夭碎碎念的报出了一大串的名字,目光盯着面前这扇红漆的大门。

当把所有的名字都念了一遍之后,那扇门终于被打开。

一个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是个小侍女。

小侍女眼神有些狐疑,怯怯的看着桃夭夭,辨认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问了句。

“夭夭小姐?”

“桂花!”桃夭夭一眼认出了小侍女,她看着手里的大包小包,挑挑拣拣,拿出了一根簪子。

可是簪子还没送出去,名为桂花的小侍女就跑了。

“夭夭小姐回来了!”

“夭夭……夭夭………”

“小姐……她回来了!”

声音渐行渐远。

接着,府里噼里啪啦的一阵鸡飞狗跳。

有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几声抽泣哽咽的声音。

等大门再打开时,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扫帚柄。

“让你鬼混!”

“还浪迹天涯!”

“还闯荡江湖!”

“家都不知道回了,是不是!?”

桃夭夭见到扫帚柄的时候,就已经在准备躲闪了。

见到是谁后,又止住了脚步,生生挨了几下。

“娘亲。”

她无视了即将到来的攻击,在那嬉皮笑脸。

“娘亲,生气的话,会变老哦。”

“你……你……”

桃子喘了几口气,扫帚柄扬起,恨恨的瞪着眼前失踪了好几年的不孝女。

最后还是没忍住,拿着扫帚抽在了小姑娘的屁股上。

变老就变老。

她堂堂破碎虚空的武者,近两百年的寿数,不差这几岁!

啪!

啪!

啪!

她恨恨的抽了几下。

桃夭夭适时的呼痛几声,眼角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见自家老娘的脾气有点没完没了,她叫嚷着往府里跑。

一边跑还一边叫。

“杀人啦!”

“杀人啦!”

“有人要谋杀亲生女儿啦!”

“……”桃子。

她追着不孝女,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跑过来围观,感觉有些丢人。

这才将手里的扫帚一扔,放过了桃夭夭。

还想继续看这母慈女孝的众人略有些失望,府院里的鸡飞狗跳也终于接近尾声。

“以后别走错门了,咱家搬出去了,就住在隔壁。”

桃子指了指院墙外,看其凶巴巴的眼神,应该是还没消气。

桃夭夭则乖巧的点头,她拿出之前逛街时买的礼物,挑出一套首饰。

纯金的!

“别想收买我,我不吃这套,等回家了,我再收拾你。”

桃子说是这样说,但还是默默将首饰收下,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这些年去哪了?”

“加入了个江湖门派,行侠仗义。”

啪。

桃夭夭脑袋上又挨了一下。

“你娘你爹都是破碎虚空的武夫,你竟然跑去别的地方学武功!”

“……”

桃夭夭没敢反驳,这理由确实是有些站不住脚。

她左顾而又言他,转移了几次话题。

身体也小心翼翼往自家老娘身边凑,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娘两手挽着手,言行举止慢慢恢复了往日的亲密。

到了晚上,母女俩回了朱府,然后摆了宴席,庆祝桃夭夭平安归来。

宴席上皆是熟人。

林宇、林天、云流羽、林漓、朱卫权、桃子……

许多年前,他们两家就总是这样聚在一起。

“云叔叔呢?”桃夭夭逗弄着自己的弟弟,这小子叫朱什么来着……

她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脑袋,把自家弟弟的名字给忘了。

那就叫小朱好了。

给自己弟弟安了个小名,眯了眯眼,发现周围人的神情有些不对。

“怎么了?”

“你云叔……嗯……你云叔他……”

朱卫权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说。

桃夭夭将逗弄自家弟弟的手收回,看向了林漓。

见到林漓一下子红肿的眼眶,她像是猜到了什么。

可是,不应该啊。

云流明明还很年轻的……

她张嘴想问,声音却突然哽咽了一下。

团聚本是件很开心的事情。

她本以为,这是一场与所有亲人的久别重逢。

没成想,与重逢相伴的,还有别离。

生与死的,别离。

“你云叔生病死了。”

终于,有了开了口。

……

……

“云流。”

小县城的客栈里,一身月白色长袍,手里拿着折扇的林夕念叨了一句。

她打开窗门,迎着漫天的星光。

这次下山想要做些什么,她其实还没想好。

与李月说的是,和其他仙人互相论道,期望能找到继续前进的路。

可是下山之后,她第一时间却没去寻那几个仙人。

而是来到了这小小县城,在这客栈里住了下来。

没有目标,没有目的,没有想做的事。

但就是想要下山看看。

“云流。”

林夕再一次念出了这个名字,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好像是在哪听过。

不过,她也没有深究这件事。

寻遍了记忆,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之后,便没有再管。

时间匆匆流逝着。

总是住客栈也不是办法,几天后,小县城里多了家字画店。

字画店的后院里是秋千、桃树、温泉。

老板是个模样很好看的青年人,很懒散,手里总是拿着一把折扇。

不过,字画店的生意却不是很好。

总有人取笑,老板去做点别的买卖,比如入赘,或者从了那些有龙阳之好的达官贵人,那锦衣玉食的生活就在眼前。

“写的很难看吗?”

林夕看着挂在墙上的字画,拿着笔,舔了舔笔尖,朱唇上染了墨色。

明明记忆里,她开的字画店生意挺好的啊。

几百年没有写,退步这么多了?

又或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现在的人已经不好她这一口字画了?

好在,总归是些小事而已。

生意差一点,那就差一点吧。

林夕将笔一放,坐在秋千上,手里的折扇跟着秋千一起晃动。

字画店就这样开了几年。

林夕练了好些年的字,生意也终于越来越好了。

但她总觉得自己的字有些奇怪。

“写着有些不顺手。”

“就好像在模仿别人。”

这种怪异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好像总是与这世间格格不入,好像缺了一些什么,这怪异的感觉,或许才是她下山的真正原因。

“太师尊。”

屋外有人叫了一声,是桃夭夭,她像是有些困惑,有些纠结。

正在练字的林夕放下了笔,问道。

“何事?”

“弟子忽然有些迷茫。”

桃夭夭走进了字画店里,搬了个凳子,坐在了林夕对面。

“因何迷茫?”林夕问。

“不知道,就是感觉有点无聊,好像没有什么目标。”桃夭夭答了句。

她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轻轻敲着桌面,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爹娘很好,但出去闯荡江湖几年后,家里人的重心都放在了她弟弟身上。

比起当年,对她少了几分关心。

最近家里又开始催婚,那家公子,那家少爷的,弄得她有些烦。

好在还有个好闺蜜林漓陪着,和她一起当大龄剩女,陪着她一起挨骂。

每次说起这件事,两家人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没有喜欢的人?”林夕问了句。

桃夭夭继续敲桌面,不答。

“那是看不上?”

“嗯。”

这次终于答了一句。

“如果我不是修士,我或许就该和那些寻常人家的姑娘一样,已经嫁人了。”

这个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子女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这很不好,非常不好。

让桃夭夭庆幸的是,好在她是修士,每次婚事定下来了,她就装神弄鬼吓男方家里,于是每次婚事都告吹。

她娘因为这件事,最近就没有睡过安生觉。

“不想嫁人,那就不嫁了,无非就是些闲言碎语。”

“我们修士不在意这些的。”

“嗯嗯。”

桃夭夭得到了认同,如同小鸡啄米一样,在那疯狂的点头。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一直聊到了晚上。

“可是我不嫁人,我爹娘就会不开心诶。”

快要走的时候,桃夭夭叹了口气。

生活真是艰辛啊,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林夕笑笑,没有说话,等小丫头走了之后,她将门一关,拿了一壶酒,坐在屋顶悠哉悠哉的喝了起来。

又是几个月。

父母再次抱怨桃夭夭的婚事,不想嫁人的桃夭夭决定找点事情做。

上一次是李月带走她,对此,她无可奈何。

这一次,却是主动离家。

桃夭夭行了几千里路,去了一家书院,认识了一个名为洛月灵的人。

当初林夕编造了一个小师妹的故事。

因为她的修为太高,修的大道名为太虚,所以在故事完成后,小师妹从故事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她说,要完成冯老头的理想。

她说,要让世间所有人都读书识字明理。

而且在故事里,她的资质还不错。

虽然天资没有隐仙和红尘一派的修士好,不能像他们一样,坐在山里修上几千上万年,就能成为渡劫修士。

但安稳修炼,在炼虚境之前,应该是不会遇见瓶颈的。

如今离那个故事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洛月灵也已经成为了元婴修士。

桃夭夭正无聊着,路过书院后,被洛月灵忽悠了几句,就进了书院里。

而一直坐在字画店里的林夕,也将目光投向了那里。

她不知道自己此次下山到底是想要寻找什么,所以就追寻着本能,到处看看,

……

……

“你这里是教什么的?”

“什么都教。”

洛月灵一身皂青色的长袍,戴着发冠,手里捧着一本书。

那满身的书卷气,和她手里的书相衬。

“修行、算术、四书五经、种田……”

“等等,种田还要教吗?”桃夭夭看到满屋的书,觉得脑壳有点疼,她将目光转向了窗外,看着那些正在耕种的人。

她问:“种田这件事,不是很简单吗?”

洛月灵将手里的书放下,然后摇头道。

“这可不简单,如何利用土地,怎么施肥,不同的地适合种不同的庄稼粮食,还有如何提高亩产……”

洛月灵谈起这些事,就变得很健谈,叽里咕噜的说着桃夭夭听不懂的话。

桃夭夭赶紧举手投降,转移了话题。

“对对对,种田确实是一问很高深的学问。”

“那……我留在这里,可以做些什么。”

洛月灵闻言,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忽悠了一个修士进来,今天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她摆起书院先生的谱,抬头挺胸,两手背在了身后。

“你就帮我测一测那些学生的修行资质,然后将那些有资质的修士聚在一起。”

“接着,我们一起研究一下,他们为什么能够修行,他们与普通人的区别在哪里。”

“哦,好。”

桃夭夭就这样留在了书院里。

她觉得这里很有意思,至少比嫁人要有意思的多。

岁月匆匆而过,书院也跟着越开越多。

麻烦当然是有的,但有某个算卦的当后盾,那些麻烦,也就无所谓了。

“啊……好难啊!”

某年某月某日。

桃夭夭将书一摔,有点自暴自弃。

研究了好几年,她还是没能弄明白,为什么有的人能修炼,有的人不能修炼。

好在有一天,洛月灵宣布结束了这个课题。

“就像男人带把,女人不带把。”

“就像女人能喂奶,男人没奶水。”

“这东西是天生的,能修炼就是能修炼,不能修炼就是不能修炼。”

这就是洛月灵得出的结论。

她好像有些不甘心,于是准备换个路子。

砰!

一面墙被炸的粉碎,硝烟弥漫,跟粉尘一起飘散,带着刺鼻的气味。

“知道这是什么吗?”洛月灵问桃夭夭。

“看着像烟花。”

“嗯,我把烟花改良了一下。”

“改良这东西做什么?”

桃夭夭说着,小手一挥,“轰”的一声,又是一面墙炸了。

对她而言,改良了的烟花确实是没什么用。

洛月灵看着炸的粉碎的墙,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低声念叨了一句:“满脑子的暴力。”

见桃夭夭的眼睛望过来,于是正了正神色,接着道。

“许多年前有个姓冯的人,说要拯救天下人,可惜后来没有将这件事情做完,就跑了。”

“而我,想帮他把这件事情做完。”

“你打算怎么救?”桃夭夭有些疑惑,不明白洛月灵到底想做些什么。

不过,只要比嫁人有意思就行。

对了,回头还要回家一趟,虽然有些矛盾,但是家总归是要回的。

这些年她总是给家里寄信,有时候还会寄一些银子。

偶尔也会收到桃子给她寄的信,一开始总是在骂人,还时不时的威胁几句。

说什么被她抓到后,要狠狠的揍。

过了一段时间后,就不骂了,字里行间充满了关心。

还说只要回来就好,以后再也不说成亲这件事情了。

接下来这段时间,桃夭夭又陪着洛月灵做了许多尝试。

两年后,终于告辞回了家。

而在她回家后不久,一个摇着折扇的青年人站在了书院的门口。

林夕脚步顿住,想了想,手里的折扇消失,身上的衣服变成了大花袄。

身体也跟着缩小了一些,看其模样,像是个村姑。

这正是桃夭夭的模样。

天机阁。

正在拨弄罗盘的神卦往这边看了过来。

之后,他又往天上看了一眼,最后想了想,没有去插手林夕的事情。

……

……

“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要回家一段时间吗?”

洛月灵看着回来的桃夭夭,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

此刻的她手里拿了一个喷壶,还有一个玻璃容器。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群年轻的学生。

“看你舍不得我,所以过段时间再走。”林夕模仿着桃夭夭的说话方式,笑着道了一句。

然后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嘁。”洛月灵瞥了她一眼,解释了一句。

“正在尝试研究新的肥料,我觉得,想让天下人都读书,首先要让天下人都填饱肚子。”

“挺有意思。”林夕笑着说了句,两个女的就这样凑在了一起。

许多事情其实洛月灵都只是起了个头,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她就将所得写进了书里。

书院里的其他弟子也是这样做的。

遇到感兴趣的事情,就这样记在了书里,分门归类。

后来人如果也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只需翻书,然后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继续研究。

天空上。

无形的丝线垂落人间,将这一界所有的人都捆住。

然而如今,捆绑人间的线像是稍稍有那么一些不同了。

以前仙人大于一切,可有人去了那家书院,翻了许多书之后,忽然觉得凡人也可以很厉害。

对于这一切的变化,无穷高处的那一位没有去管。

在那片虚无的空间中,她的眸光只是一直盯着身前的七彩火焰。

这是这片虚无空间中,除了她之外的唯一颜色。

至于那些捆绑人间的线变得如何了,她并不感兴趣。

只要线不断掉,最后被仙界趁虚而入就好。

只是火焰好像已经越来越暗,似乎随时都会灭掉。

就像烈阳在生命的最后推算的那样,终有一日,这七彩的火焰会熄灭。

而容晓羽也终究会将一切遗忘,最后化作纯粹的规则。

可惜,烈阳推算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不是此界的天道,身体也已经很虚弱。

她推算的结果,自然也就不一定正确。

......

......

“夭夭同学,最近你的问题为什么这么多?”

洛月灵近日里正在研究如何提高水稻产量,在她身后,跟着一个身穿大花袄的村姑。

“无聊。”

被抱怨了的林夕也不介意,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

洛月灵闻言,翻了个白眼,很想将手里的书扔出去。

最近桃夭夭总是问她,苹果为什么会坠落在地上。

鸟为什么能飞。

人装上翅膀后,是不是也能飞。

等等等等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你要是对这些事情有兴趣,那就带几个学生,自己去寻找答案。”

“或许可以试试。”林夕点了点头,还真就拉了一帮学生,准备去探索这些问题的答案。

兴致忽然就上来了,所以就打算在这里玩一玩。

而且……

她清亮的眸子看向天空,那里有一丝一缕的人道气运正在飘落。

飘落的方向,正是洛月灵的身上。

不知为何,见到这些人道气运之后,林夕就想让人道气运多飘落一些,然后凝聚出人间的权柄。

自从下山后,她一直都是凭着本能做事。

这次也是一样,既然想到了,那就去做。

岁月继续往前。

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被书院里的人提了出来,有的问题被解决了,有的没有被解决。

如洛月灵想要增加水稻的产量,让天下人都能吃得饱饭,这个问题却是解决了。

应该说,解决了一部分。

“一年三熟的水稻还有小麦。”

林夕拿出了一把种子,这是她用法术魔改过的。

“我拿去试试。”洛月灵有些不信。

桃夭夭一直表现的有些不靠谱,她那样子,真的很难让人相信。

不过当水稻种出来之后,洛月灵就不得不信了。

吃着大米饭,确定了这水稻没有毒,而且是一年三熟,产量很高,气候也不挑,不管是种在南边还是北边,都可以。

林夕手里也捧着一碗大米饭,她用筷子扒着饭,支支吾吾的说道。

“接……接下来,多……留点种,然后让所有人家都种上这些水稻。”

说完,一碗饭被她给干完了。

她轻轻打了个嗝儿,摸了摸小肚子,明明感觉吃的很饱了,肚子却没隆起。

“这简单,这个世界每个地方,都有我的书院。”洛月灵语气有些骄傲。

“那确实很简单了。”林夕看着再次垂落的人道气运,点了点头。

这次的人道气运,落在了她的身上,而且很多。

不过距离凝聚人间的权柄,还差的很远。

“人间的权柄能让我变得更强,但也只是变得更强而已。”

又不能用来突破,干嘛这么热衷于这件事。

林夕有些困惑。

如同往常一样,没想明白的事情,那就不再想。

她相信,终有一日,她会明白,为什么要去做这些事。

就像为什么桃花酿喝一坛,就会少一坛。

就像那些字明明已经写的很好了,但不管怎么写,都觉得有些不顺手。

就像是在模仿别人。

林夕相信,迟早有一天,她能将这些问题全都给想明白。

“好好陪陪父母。”

她给又准备翘家的桃夭夭传音说了一句,然后拿着一个个玻璃容器,倾倒着各种液体。

最近有个人说,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是由无数细小的颗粒构成的。

这让林夕想起了佛门那句,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最近闲来无事,她就探索起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仙人的眼睛很好用,只是以前没有那么仔细的观察过身边的物品。

如今仔细观察了,发现那人说的是真的。

有时候林夕瞪着眼睛看过去,能看到灵气也是由许多细小的颗粒构成的。

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她又注视着自己的身体,里里外外仔细看了一遍。

然后忽然间发现,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变得更强了。

“这也是一种修行。”

她眉眼弯了弯,拿出纸笔,将自身的发现记录了下来,然后扔到了书架。

大概两三个月之后,每个地方的书院里,都出现了这本书。

与此同时,人间的气运再次从天空垂落。

天上那位依然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这种分裂权柄的行为,对她而言,更像是一种自动机制。

有人达到了要求,那她就降下气运。

就像有人做了一些符合要求的事,那她就会降下功德。

如果是当初的烈阳,祂或许会阻止人间权柄的分离。

因为祂有七情六欲,是自私的。

当初任由云长生凝聚权柄,也只是想利用云长生而已。

......

......

岁月继续往前。

对于沉迷进各种问题的林夕而言,一百年,又或是两百年,就像是眨眼间一样。

可对于人间的许多人而言,一百年,那已经是三四代人了。

桃夭夭送走了林府的许多人,亲眼看着他们进了棺材。

对她很好,就算老了之后,还有些傲娇的云流羽。

接着是林天、林宇。

再之后过了二三十年,她最好的朋友林漓也闭上了眼。

她弟弟从小贪玩,没有好好练武,也比她先走了一步。

好在她爹她娘都是破碎虚空的武夫,还能陪着她一段时间。

看多了生死,桃夭夭越发珍惜现在的生活。

一家三口坐在小院里,看着岁月变迁。

至于云流,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久到,她都快要忘记了。

“老朱,你看,有人在天上飞。”

“有人在天上飞不是很正常吗?”

朱卫权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这世间的修士虽然很少见,但总归是有一些的。

有人在天上飞而已,很正常。

“不是。”桃子掐了掐朱卫权的胳膊,加大了说话的声音。

“是凡人在天上飞!”

“凡人?”

朱卫权有些惊疑的抬起头,看向了高空。

天上的东西很小,但以他破碎虚空的武夫实力,还是能看清楚的。

那是一个球,很大的球,球在天上飘着,在球的下方,挂了一个篮子。

篮子里,站着几个人。

“我那不靠谱的叔叔说的是真的?”

“叔叔?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叔叔。”

“呃……事情有些复杂,很难说清楚。”

“那就长话短说。”

“……”

朱卫权沉默了一会儿,那段记忆对他而言有些太久远了。

他需要仔细回忆一下。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慢悠悠的说道。

“其实那位叔叔,我也没见过,他的事情,也都是我爹告诉我的。”

“我爹以前当过乞丐……”

故事确实很复杂。

朱卫权絮絮叨叨的,讲了好几个时辰。

桃夭夭看着天上飞的气球,也搬了个凳子,坐在了朱卫权旁边听故事。

“我那叔叔说,凡人也可以掌控改变天地的伟力……”

......

......

因为一个从虚幻的故事里走出来的人,世界的方向好像莫名其妙的就跑偏了。

对于凡人而言,跑偏了的世界,好像变得更好了些。

至少现在吃饱饭变得很容易。

水稻小麦一年三熟,亩产很高。

就算遇到灾荒天气,家里也存了许多粮食,够吃很久了。

像以前,遇到灾荒天气,他们都只能跪地祈求,期望哪个路过的修士能够降一场雨,又或是将蝗虫赶走。

“来书院里读书的人多了很多。”

“其实他们有些人很聪明,只是从前一直被困在了地里,为了温饱而努力。”

洛月灵还是以前的模样,手里拿着书,一身皂青色的长袍,满身书卷气。

拿着各种玻璃容器的林夕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跟你说话呢。”

洛月灵将身体凑了过去,想要看看林夕在做什么。

看了半天后,没弄明白,于是偏过头,假装很懂的样子,然后走出了房间。

林夕没理会她,她的手中闪过一抹电弧,然后将电弧击向了一管水。

经过雷电的疯狂凌虐,水最终变成了两种不同的气体飘了出去。

“一种是凡人呼吸时需要的气体,另一种……”

林夕翻了翻书架,寻找着关于这类气体的描述。

“嗯……能燃烧。”

于是拿着电弧试了试,确实能燃烧,不过有点暴躁……

好在修为高深,这点小场面,一根手指头就镇压了下去。

将这些记录下来,放在书架上,眼睛盯上了无处不在的灵气。

“既然能将水分离成两种不同的气,那能不能从某些物体中,分离出灵气?”

她眼神呆滞了一下,然后陷入了沉思。

“理论上可行,但如果可行的话……”

如果可行的话,那岂不是说明上一个天道很蠢。

祂为了让灵气变得更浓郁,竟然将这个世界压缩了一下。

接下来的许多年,林夕都在观察探索这件事情。

到了后来,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灵气好像是独一无二的,上一个天道并不是蠢货。”

花了好几年,却得出这么个答案,这让她的兴致减了不少。

林夕走出属于她的专属房间,看着天上的太阳。

这么些年过去了,人间的权柄已经快要凝聚了。

除了人间的权柄,她的身上还多了许多的功德。

不过目前而言,这些功德没什么用。

“也该走了。”

桃夭夭的父母也快要走到尽头,这一次出行,也就结束了。

林夕将书院里属于她的那些东西都收拾好,然后和洛月灵打了声招呼。

“保重。”

“保重。”

俩人互相点头致意。

七个月后,林夕再一次出现在了小县城里,站在了一个墓碑前。

墓碑上写的是:不孝女,桃夭夭之墓。

看来对于没有嫁人这件事,桃夭夭心里还是有些愧疚。

至少以女儿的身份来说,她是愧疚的。

轰隆隆!

天上雷霆闪烁,乌云遮住了天空。

等乌云散去后,林夕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回过身,摸了摸她的脑袋。

“走了,回山了。”

“是,太师尊。”

从前很是跳脱的桃夭夭变得安静了许多,她跟在林夕的身后,离开了这里。

原地只有几个墓碑,几个土包,这些简简单单的东西,将许多人,许多事埋葬在了一起。

“再也不用守在粮仓里,差点被暴民打死了。”

“再也不用一个馒头掰成两块吃了。”

一身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出现在了墓碑前,她对着墓碑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对着朱卫权说的,一句是对着桃子说的。

那些年,那些事,尘归尘,土归土。

不得长生,终究会化作一捧黄土。

不管是平民百姓,又或是达官显贵,最后都一样。

鹅黄色的身影慢慢变淡,一步之间,跨越到了四季山。

她的到来,就连同为仙人的林夕都没能察觉。

谁也不知,这一百多年过去,她如今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可能真的找到了办法,突破了真仙,也可能没有。

......

......

四季山,云端之上。

李月拿着鱼竿,坐在云海之中。

白云从她身边飘过,将她的身影笼罩,朦朦胧胧的。

“回来了。”

她像是低声自语了一句。

鱼竿旁的空间波动了一下,林夕领着桃夭夭,出现在了这片云海之中。

云雾带着湿润的气息,拂过三人的身边。

雪花从云层中坠落,为四季山山顶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洁白棉絮。

“师尊。”

桃夭夭低头看着脚尖,许多年没见李月,语气有些生疏。

李月对此也不在意,抬手摸了摸桃夭夭的脑袋,感受了一下她的修为,然后留下了三个字。

“还不错。”

桃夭夭被夸了一句,有些开心的笑了笑,她捏了捏自己的衣角,说出了一个请求。

“师尊,我想去书院。”

“嗯?”李月有些疑惑的应了一声。

她掐指推算了一下,随后就摆了摆手,很是随意的道了一句。

“想去就去吧,不过要考虑清楚,出了事的话,我可能不会为你出头。”

“啊?”桃夭夭小小的惊呼了一声,面对李月瞥过来的目光,又将接下来的话给咽了回去。

站在一旁的林夕看着这对师徒,没打扰她们,而是自顾自的拿着一根鱼竿,继续垂钓了起来。

时间静悄悄的过去。

几个月后,桃夭夭还是走了。

因为当初的恶作剧,走之前,猴子还拦着她打了一架。

可惜猴子没打过……

桃树晃动着树身,在那嘎嘎嘎的笑。

“精怪成精,寿命虽长,但修行速度却不快。”林夕拨动了一下鱼线,换了个方向垂钓。

“有得必有失。”李月答了句。

此后,俩人各自在云端修行,也很少说话了。

好在没了这两个闷葫芦,四季山依然挺热闹。

山脚下长着好几棵树,除了一开始的,又有另外的桃树成精了。

猴子和桃树整天干架。

小萝莉剑灵在和清晨剑掰手腕。

雪云剑转世去了,只留了个剑身,说是三百年后,会回来取回这一世的身体。

可自他转世之后过了八百年,也没人上山来拿那柄剑。

云端上沉迷钓鱼的二人组忽然间想起了这件事,推演了一下,确认了这家伙的转世身没事后,就又钓起了鱼。

又过了好几百年,世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四季山上的人和物并不关心。

而插在山上的剑,也终于有人来取了。

那人坐着一个铁疙瘩,一阵噪音声中,熟悉的声音从天上传来下来。

“八百年了!”

“整整八百年了!”

“你们四季山的禁制就不能设置的简便一点!”

“我绕了很久没饶通,只要使用灵气,禁制就会把我抛出去。”

一阵轰鸣声中,铁疙瘩飞走了,云端上多了个吊儿郎当的青年人,嘴里嚼着一瓣蒜。

“正式认识一下,我现在是四季山的弟子。”

“所以,除了我原来那柄剑,你们俩能不能给我点仙器傍身。”

看着两女冷漠的眼神,青年改了口。

“......顶尖法宝也行,我不嫌弃的。”

“好吧,两个小气鬼。”

他一脸惺惺的从云端飞了下去,取回了自己的剑。

而在云端里垂钓了很久的两女被他这一番闹腾,也终于回过了神。

“有些事,暂时离开一下。”林夕将鱼竿放下,站起身。

一旁的李月朝她看了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神有些无奈。

“师尊何必去刻意追寻某些事,让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明明忘记了更好,刻意去追寻,只会变得和她一样,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烈阳站的位置很高,就算是现在的李月,能做的也只能是仰望。

所以烈阳的记忆封印在此界注定无人能解。

就算林夕发现了不对,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总是要试试的。”

“我修的是太虚,能将一切虚幻演化成真实。”

“然而修到最后,却发现,我的记忆是虚假的。”

林夕轻声低语了几句,然后从云端飞了下去。

李月没有阻止,她只是抬头看着天空,看了很久很久。

她在想,天上那朵七彩的火焰不知熄灭了没有。

这么多年过去,又没有任何的人,任何的事刺激天上的人,七彩的火焰,应该已经熄灭许多年了吧。

“烈阳,你算到这件事了吗?”

“应该是算到了吧。”

毕竟当初的你,算无遗策。

......

......

李月认为烈阳算无遗策。

并且在自身没有达到烈阳的高度前,她不准备反抗烈阳的任何决定。

因为她觉得,烈阳如此强大,所有的反抗对祂而言,都是无用的。

李月的这个想法是对的,也是不对的。

全盛时期的烈阳做下的决定,烈阳界确实没有人能够反抗。

但封印林夕记忆的烈阳,已经很虚弱很虚弱了。

为了从仙界脱离,祂舍弃了太多的东西。

然而这件事,却只有三个人知道。

一个人是祂自己,另一个是这一任天道,还有一个,是死去的云长生。

很虚弱的烈阳做下的决定,自然有了反抗的空间。

轰隆隆!

伴随着风雨之声,人间的权柄开始汇聚。

林夕几百年前在书院里写了许多许多的书,那些书出现在了所有的书院里。

许许多多的人翻阅过那些书,从而站在她的肩膀上,眺望着远方。

比如她曾问,人插上了翅膀一样的东西,能不能飞。

在这个问题过了几百年之后,天上多了许多个飞来飞去的铁疙瘩。

除此外,她还给人间留下了一年三熟,亩产很高的水稻。

在做各种探索的时候,还列出了一个劣质版的元素周期表。

抛开这些,她还给人间留了许许多多其他的东西。

于是在经过几百年的酝酿后,今时今日的林夕终于握住了来自人间的权柄。

“该是一把剑的。”

因为用惯了剑,所以人间的权柄化作了一柄剑。

她轻轻甩了甩手,看着逐渐成型的剑,眸光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然而直到她把剑握在了手中,这天地间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做错了吗?”

错了就错了。

这条路不通,那就换一条。

反正她是仙人,反正她有许多许多的时间。

自己的记忆,总归是要寻回来的,浑浑噩噩的或许也不错,但她不喜欢这样。

林夕将剑收回,准备去寻其他的路。

而就在此时,整个天地仿佛突然间震动了一下。

震动的感觉很轻,就像是错觉。

可世间达到仙人境界的人,却全都感觉到了天地间的变化。

林夕同样感觉这番变化,于是抬起了头。

她清冷的目光正对着天空,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很大很大的窟窿。

窟窿里,是一片虚无。

当人间的权柄被分裂,天上的人终于将目光投向了人间。

那双虚无的眼看了林夕一眼,只是一眼过后,天地间再次震动。

这次震动的感觉很清晰,烈阳界大部分的修士都能感觉到。

整个天地像是在愤怒,但却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愤怒什么。

林夕却知道了。

因为天上之人愤怒的原由是因为她。

她的耳畔边,响起了一句话,声音很响,震耳欲聋。

“连我都还没忘记,你又凭什么忘!”

天上那双虚无的眼中出现了一抹七彩,她在愤怒的咆哮。

于是整个天地跟着她一起咆哮了起来。

火山开始喷发,地面疯狂的震动,狂风暴雨降临,海啸卷起。

好在这些事情都只发生在了一瞬间。

对天上的她而言,这或许只不过是她剧烈喘息了一下而已。

一瞬间过后,所有的一切全都平息,只有那句愤怒的喊声还在林夕的耳边回荡。

“连我都还没忘记,你又凭什么忘!”

连她这个注定会将一切都遗忘的人,此刻都还没有忘,林夕又凭什么忘!?

林夕不知道她忘了什么,才会导致天上的这位这么的生气。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本该如同规则一样的天道,竟然还有愤怒这种情绪。

林夕朝前跨了一步,准备去天上看看。

或许天上的人能够回答她的问题,或许此去还能解开记忆的封印。

无穷高处。

就算是仙人都不能到达的地方。

虚无的空间中,一朵七彩火苗在轻轻跳动。

而在火苗的周围,只有虚无,当年的那一袭青衫,已经在向着纯粹的规则转化。

等那朵小小的火苗彻底熄灭,那她也将彻底化作规则。

没有七情六欲,不会伤心,不会难过,更不会掉眼泪。

如果不是林夕弄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她。

或许几十年后,这一切真的会发生。

......

......

无人能够到达的空间中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因为她想让林夕进来,于是林夕就进来了。

“天道?”林夕感受着无边无际的虚无,轻声说道。

时间过了很久,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一年两年,没有人回应她。

林夕在这片虚无的空间中走了很久,没有找到出口,也没有找到其他任何的东西。

这里好像只有她。

“不愿意见我吗?”

“或者,我没资格见你?”

毕竟听上次的声音,这位好像挺生气的。

不愿意见,只是林夕的猜想。

其实她已经见到了,只是自己没有发觉而已。

那一袭青衫已经和这片空间融在了一起,入眼所见,皆是她。

林夕又在这虚无的空间中走过了漫长的岁月。

期间她试图与天道交流,但都没有成功。

终于,在踏入这片空间的第十七年,她终于见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朵火苗,七彩色的。

火苗很微弱,似乎轻轻一吹,就会熄灭。

林夕当然没有去吹这朵小火苗,作为这片虚无空间中唯一的颜色,这里应该很特殊。

她想在这里等一等,如果等不到其他的变化,那就以这朵火苗为突破口,尝试着能不能出去。

这样想着,她眸光再次转向火苗时,却轻“咦”了一声。

“这是……”

只见映入她眼帘的七彩火苗正在跳动,然后慢慢变成了一个人。

这个人林夕很熟悉。

当初为了让那件月白色长袍更合身一点,她变成了男人的模样。

而这七彩的火苗,与他变得那个男人很像很像。

“是巧合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林夕心里明白,这一定不是巧合。

她打量着面前的火焰,想了想,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那把折扇,然后再次变成了男人的模样。

仙灵之气覆盖了她的全身。

样貌也在仙灵之气的覆盖下,慢慢发生转变。

轰隆隆!

当身穿月白色长袍,拿着折扇的男人出现在这片空间之中时,剧烈的震动再次发生。

那朵火焰也疯狂变幻着,与林夕越来越近。

当俩人接触后,无数的记忆汹涌而过,林夕被拉到了记忆的深海。

......

......

漫无边际的虚无已经消失。

眼前的一切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

一个小山村。

一个小女孩,一个小男孩。

“这是我的记忆?”

“不,这是我的记忆。”

一个穿着青衫,戴着斗笠的女人出现在了林夕的身旁。

帘幕偶尔被风吹起,露出一双满是英气的眸子。

“你的封印,我解不开。”

“等我能解开的时候,应该已经将这一切都忘了,到时,还是不会给你解开。”

“这是你的记忆吗?”林夕触摸着眼前的一片虚幻,安安静静的看了起来。

她看了很久,看的很沉迷。

在记忆的中段,她还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不像个好人啊。”

她如此吐槽自己,然后接着看了下去。

记忆经过了多久的岁月,她就看了多久。

“看完了,但这是你与他发生的事。”

“而我,还是没有想起他。”

像是在沉思。

林夕在这里呆呆的站着,停留了很久。

“能讲讲我和他的事情吗?”

“可以。”

又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好似命中注定,纠缠不休的两个人。

从风雪中开始,又在风雪中停止。

可惜,故事只是故事,林夕听完,还是没有想起任何的东西。

在她心里,甚至没有任何的感触。

不过,既然知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她也有了行动的方向。

“对了,林多多。”

林夕尝试着将故事里的林多多从自己身体里分离出来。

然而出来的,只是一个木讷的女人。

如果没有她的意识操控,那和傀儡没什么两样。

事情好像又走到了绝路。

当林夕从记忆的深海游上来,面前的,依然是一片虚无。

“我走了。”

没有人回应她。

面前的空间被扭曲了一下,她被抛出了这片虚无的空间。

而在她离开后,本来已经与这片虚无空间融为一体的女人竟是再一次出现。

她像是有些不适应,扶了扶斗笠后,尝试着走了几步路。

本想直接将七彩的火焰召过来,但又怕操作不当后,会熄灭。

她只能挪着慢吞吞的步子,自己朝着那朵小火苗走去。

适应了久别的身体,走了很久后,才走到了目的地。

她蹲下身,看着面前七彩的小火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火苗好像比原来壮大了些许。

“为什么?”

为什么即将熄灭的火会再次壮大?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不对,有变化的,林夕来过。

是不是因为林夕在这里留下了什么东西?

她触摸着火焰,感受着其中的变化。

只是片刻,她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故事只是故事,但这个故事,还是让林夕的心起了几丝涟漪。

而这丝涟漪落进了七彩的火苗之中,让火苗壮大了一些。

想通了问题所在后,她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人间。

既然林夕的感情能够壮大火苗,那其他人的呢?

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虚无的眼睛再一次睁开,收割了几个将死之人的情感。

七彩的火苗,再一次的壮大了一些。

“真的可以。”

那就抱歉了。

她只是想记得久一点。

她想要在足够强大时,依然记得。

她想要在足够强大时,尝试着,能不能颠倒岁月。

这是虚无里的唯一颜色。

她想要让这颜色燃烧的久一点。

……

……

“我去了多久?”

“两千年,还是三千年。”

李月收回鱼竿,她看了眼林夕,笑着说了句。

这些年她的鱼钩垂落到了许多个世界。

在经历了一番波折后,终究还是遇到了几个能够修行的世界。

数千年的岁月里,她默默观察,看着那些世界的发展,以他山之石攻玉,修为终于还是突破了真仙的屏障。

她再一次的成为了这一界的第一人。

而且在突破之后,她就开始归纳总结这次突破的经历。

将所有的想法,遇到的所有事,都记录到了玉简上。

而这枚玉简,已经出现在了书院里。

就像烈阳所期望的那样,道祖,引领一界人的修行。

带着这一界,走上更高的巅峰。

“这么久吗?”

林夕沉默了一会儿。

在天上的时候,时间的流逝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的感觉。

然而听到李月说出的数字后,才发觉,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林夕往人间看了眼。

凡人们发展的都还不错,有好些铁疙瘩跑到了旁边那几个灵气稀薄的星体上。

不过现在他们好像已经发展到了停滞期。

一帮人闲着无聊,又在那拉帮结派,勾心斗角了。

洛月灵也没去管他们的事。

这么些年过去了,她对于冯老头说的那句“人是救不完的”,或许已经有了更多的感触。

就算凡人真的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个体间还是会有差异。

他们会有强大的,聪明的,出生好的。

也有弱小的,愚蠢的,出生不好的。

就算强大者没有去实行统治,弱小者还是会去不自觉的依附强大者。

俗称,当狗腿子。

当阶级产生的时候,公平是不可能存在的。

能够存在的,唯有相对公平。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让那个人活过来。”

林夕转移了目光,看向了李月。

云海中,白色的裙摆昂扬着,气质清冷的女人如此说了一句。

李月闻言,纠结了一下,似乎在想到底该怎么称呼面前的人。

纠结了好一会儿后,她才道了句。

“师……尊,是想起来了?”

难道烈阳也有算不对的时候?

“没有想起来,就连天上的人,也不能让我想起来。”

“果然还是没有吗?”李月坐在云海中,继续甩起了鱼竿。

“这是件很难的事,需要逆转时间。”

“而时间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如果去碰了,又没有处理好,那我和你,还有他们。”

李月指着天,又指了指地。

“到时,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是现在的模样。”

“已经存在的人或许会消失。”

“我们的记忆也可能会被改变。”

“那就是说,不能让他活过来吗?”林夕问了句。

“其实,应该是可以的,但需要足够强大,我们才能在玩弄时间的同时,又不被时间伤害。”

风吹过云海,迷蒙的云雾将俩人笼罩。

俩人又像许多年前希望,一人一个鱼竿,坐在云海中,静静的看着潮起潮落,岁月变迁。

“什么都没想起来,就去做这件事,这值得吗?”

“总是要试试的,那个故事我很喜欢,故事里的人,我也很喜欢。”

“唉……”

云海中,只留下了一声叹息声。

烈阳终究还是算错了。

祂没算到林夕会凝聚出人间的权柄,从而惊动了天上的人。

明明只差一点了,真的只差一点了。

只差一点点,天上的人就会化作纯粹的规则,无情无欲,只遵循本能。

至于林夕恢不恢复记忆,对祂而言其实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封印林夕的记忆,只是因为云长生帮祂做了事。

所以答应了云长生临死前最后的请求。

时光匆匆流逝着。

可能是千年,可能是万年。

仙人依然是强大的代名词,凡人发展至今,离朱卫权叔叔说的那种场面还遥远的很。

别说二向箔了,就连歼星炮都还没影。

不过倒是掌握了一种名为冬眠的技术,能够在低温下沉水很多年。

在那之后,好几波人坐着铁疙瘩,漂浮在了无边无际的混沌中。

他们说是要去寻找新家园。

仙人们没有阻止这些事,而是任其发展。

手里掌握着好几个新家园的李月更是理都没理他们,继续坐在云海里钓鱼。

而林夕,她在好几年前就已经陷入了沉睡。

太虚的道韵环绕在她的身边。

“将一切演化成真实。”

“或许真的能够做到。”

“但如今的修为,总归是太低了一点。”

李月以云织锦,给林夕盖了一床云被。

当年的林夕在天上听了个故事,于是想要将故事里的人复活。

故事里的人被杀的很彻底,什么都没留下。

唯有逆转时间,才有可能令他归来。

然,时间不可轻易玩弄,如果没有把握,就去随意的触碰时间。

那眼前的天地人,还有众生,可能都会改变。

一个不慎,将世界覆灭,也不是不可能。

无奈的林夕只能尝试自的方法,比如用太虚之道,将故事里的人演化出来。

不是像洛月灵那种,而是真真正正的将人复活。

不过,这好像比逆转时间轻松不了多少。

好在不会像玩弄时间那样,一不小心,就将整个世界覆灭。

而是可以随意尝试。

“师尊。”云海中,有人叫唤了一声。

正在思索事情的李月道了句:“何事?”

是桃夭夭。

这姑娘活了这么多年,还是村姑的样子,明明已经是仙人了,却没有一点仙气。

把这姑娘扔在人堆里,大概和普通的芸芸众生没有任何的区别。

“师尊,有人上山寻你。”

“哦。”

李月怔了一下,往山下看了眼,才发现山下有人。

沉迷钓鱼,粗心大意。

她吐槽了自己一句,然后继续道。

“让他上山吧。”

“是,师尊。”

已经当上了师尊的桃夭夭点了点头,然后散开了四季山的禁制。

片刻后,云海中多了一个人。

“月仙子。”

来人很是恭敬的称呼了一句,他站在云海中,打量了一下周围。

偶尔还会拨弄几下手里的罗盘,像是在推演着什么。

“都是仙人了,还用罗盘算卦,人家路边摊看着都比你高大上。”

“可人家路边的摊子没我算的准啊。”

被嘲讽了的神卦也不在意。

他继续拨弄着罗盘,好一会儿后才念叨了句。

“你们四季山四个仙人了?”

“四季山,当然是四个仙人。”

除了桃夭夭外,某转世归来的剑,也修成了仙人。

至于小萝莉剑灵,那不能算,因为这只萝莉是仙剑,而不是仙人。

“来此有何事?”

“人间出了一些事。”

神卦打了个哑迷,见李月不理会他,收敛了一下那老神在在的气质。

“众生的七情六欲好像淡泊了许多。”

“正常。”

李月睁眼看了眼人间,语气淡淡的道。

“这样发展下去,以后人情世故会比现在更淡泊,做事只讲利益,不讲感情。”

“修士的七情六欲也在慢慢减少。”神卦又道了句。

“这不是很好吗。”李月对此事依然漠不关心。

“修士本就该抛却七情六欲。”

“没了这七情六欲,就不会有这么多天赋出众者被困在那红尘里。”

“……”神卦。

他为了引起李月的重视,抓了几个修士过来。

“你看看这些人,他们甚至已经丧失了修炼的欲望。”

“这样啊……”

一直神情淡淡的李月终于改变了之前的语气,那声音带上了些许认真。

到了他们这种地步,修炼,是为了满足自身的求知欲,是想要探寻这混沌中的未知。

而修为低的修士,修炼的原因多种多样。

有的是好奇,有的是为了复仇,有的是为了金银财宝,还有的,纯粹是想要掌握强大的力量。

然而此时此刻,许多修士已经丧失了这种修炼的欲望。

他们变得无欲无求,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比起当年的云长生,此刻的他们更像修了太上忘情的修士。

而这世间能做到这种事情的……

“这熟悉的手段……”

李月看向了天空,双眼像是要穿进那片虚无的空间中。

但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虽然她是这一界最强大的修士,但比起天上那位,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烈阳界的修士越强大,那天上那位也就会一起变得更强大。

“她是想做什么?”

“她不是应该已经化作真正的天道了吗?”

李月终于放下握了几千年的鱼竿,她站起身,对着神卦说了句。

“一起去看看吧。”

“恭敬不如从命。”

俩人一步迈出,踏进了红尘里。

月余之后,空间波动了一下,俩人的身影再次归来。

“就像当年的情劫杀劫一样,只能建立阵法防止,想要彻底将问题解决,除非你能打过她。”

李月指了指天上。

神卦想也不想,直接就怂了。

傻子才上天去打。

虽然没有当年那个厉害,但弄死他,应该还是很容易的。

唉,命名说好的说好的,这一任调到会化作纯粹的规则,可现在……

有七情六欲,还没有半点约束的天道,这还怎么玩?

这么想的话,现在这个,比当年那个还猛。

至少当年那个不能够肆无忌惮的出手。

“阵法呢。”神卦摊了摊手。

“还在研究,你要一起吗?”

“呵呵,还是算了,我做的阵法最后要是没用,那会被人给骂死。”

“我也只是试试,她要是全力出手,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拦住。”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会儿。

数月后,神卦告辞离去,带走了能够抵抗天道剥夺七情六欲的阵法。

阵法暂时有用,至于将来有没有用,现在还不知道。

因为现在的她,还没有全力出手。

时间继续往前,就像向下奔流的瀑布,只有到达尽头,才会停止脚步。

而当你的时间停下,那也意味着,生命走向了终结。

又是数千年过去了。

世间暂时维持着诡异的平衡。

李月一直在等,希望天上的人能够和烈阳说的那样,化作纯粹的规则。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发现,她可能被烈阳给耍了。

天上那位不仅没有化作纯粹规则的意思,而且七情六欲还有越来越浓烈的趋势。

在一个冬日里。

林夕从自己制造的幻境中醒了过来。

她没有成功,死去的人,没有复活归来。

“师尊。”

李月早已等在了林夕身旁,看她身上厚厚的雪,应该是等了很久。

她说着最近这些年发生的事,说完,就安静的坐在原地。

等林夕的思维从太虚幻境中回归,理完了思绪后,想了想。

“你的意思是,让我到天上劝劝?”

“嗯,这里只有你到过天上。”

“好吧。”

林夕答应了这件事。

她的身影变得虚幻,想要寻找那片一直存在着,却无人能找到的虚无。

可这次没能进去。

主人家也不欢迎她,甚至很明确的发出了拒绝的意思。

林夕想了想,说道。

“我最近在尝试复活他,如果修为能够更好一点,那或许就能够成功。”

话音落下。

那片无边无际的虚无再一次出现在了林夕的眼前。

她触碰着眼前的虚无,感受着这里的孤独,然后回忆着上一次的记忆,寻找着那一朵七彩的小火苗。

这一次很好找。

因为火苗已经不是火苗,而是一个火堆。

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就能够看到。

众生的七情六欲全部被堆进了火堆里,成为了燃料。

在火堆的旁边,是一个穿着青衫,戴着斗笠的女人。

“你骗了我。”

见到林夕后,她低声说了句。

紧接着,林夕就被抛出了这片虚无的空间之中。

……

……

四季山的院落里。

林夕、李月、桃夭夭,三人皆是坐在秋千上,商量着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

主要是林夕和李月在商量,桃夭夭就是个凑数的。

“好像是没有办法了啊。”

“除非真的能逆转时间,改变这一切,否则天上那位是不会罢手的。”

然后桃夭夭和林夕的目光就都转向了李月。

“夭夭,有客人来了,你去接待一下。”李月支走了桃夭夭。

等桃夭夭走远以后,她晃动着秋千,眸光一下子变得暗沉。

“师尊,你当初写了这么多话本,有听说过科技封锁这个词吗?”

“呃……大概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既然明白……”李月语气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后,接着道。

“能够玩弄时间的那个境界,被人封锁了。”

“境界封锁吗?”

这回林夕是真的明白了。

仙人的心境让她的神情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诧异。

但却还是有点想不通。

“那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能够登上混沌至高的人,只能有一个,而能够玩弄时间,就等于拿到了登上混沌至高的入场券。”

李月的语气带着深切的无奈,她本来以为她能够一直勇往无前,走到更远的地方。

然而走着走着却发现,前面多了一堵墙,那面墙以她的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打破。

“正因此,所以有人将能够玩弄时间的境界封锁了,把所有有天赋的后来人全部堵在了时间的墙外。”

这种方法很无耻,却很有用。

除了某些从出生开始就自带时间天赋的混沌异兽,其余人不管天赋再怎么出众,都很难突破这面时间之墙。

“那仙界……”

“仙界不一样。”

林夕还没说完,李月就明白了她想问什么。

“仙界是在太上的庇护下,所以那些道祖才能够玩弄时间。”

“而上一任天道也是在太上的庇护下,所以才能走的这么高,这么远。”

“暂时,我们好像是真的没办法了。”

“那,只能先走一步看一看,看看以后会如何了。”

林夕准备继续沉沦在自己的太虚幻境中。

这一次,大概不成功,就不会从幻境中醒来了。

而李月则去找寻突破这面时间之墙的方法。

原本还怕玩弄时间之后,会遭遇时间的反噬。

后来才发现,原来她连玩弄时间的资格都没有。

......

......

岁月变迁。

好像除了四季山的风景没有变,其他的一切都变了。

众生变得麻木,失去了情爱,失去了仇恨。

活着,好像只是为了活着。

多事之秋,许多修士又如同上一任天道时一样,变得小心谨慎了起来。

然而屋逢漏雨连夜雨。

某一日,正在垂钓的李月看着自己手里的鱼竿。

“终日钓鱼,如今被别人钓了。”

她已经感受到另一个世界的鱼钩垂落到了这一界。

来的人很强,与她一样,被挡在了时间之墙外,只要再进一步,就能够初步操纵时间。

那个人感受到了李月,也察觉到了李月的强大。

于是释放了友善的信息,默默将鱼钩收了回去。

可李月却察觉到,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接近烈阳界。

且是在以很快很快的速度接近。

“这是打破时间之墙的另一种方式吗?”

“应该是的吧。”

“不然这么急着赶过来做什么。”

李月在那推演思索,可对方境界与她相同,推演出来的信息都是些无用的。

她尝试联系天上的人,想让天上的人操纵着这个世界,跑的稍微快一点。

可尝试了好几次,天上的人都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这……”

可能不止要对付那个与她势均力敌的人,还要对付一个天道。

一般情况下,当然是兵对兵,将对将,天道对天道。

可烈阳界天道意识正陷入很诡异的状态,似清醒,又好像一片混沌。

如此情形,这一战天上那位大概率是要全程划水了。

“这样的话,只能被动防守了啊。”

“主动去另一个世界进攻,容易被那一界的天道给弄死。”

这件事很快就通知了这一界所有的人,不管是修士还是普通人,都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此事。

有四位仙人的四季山,再一次成为了开会地点。

飞雪飘零而下。

白茫茫的落了一地,微风将这白茫茫吹散,带着点点寒凉。

山顶的院落很大,能坐下许多人。

几个石凳,几个石桌,有些人喜欢坐在蒲团上,还有些人喜欢站在云彩里。

以前总是李月做着打杂的活计,如今是一个爱嚼蒜瓣的青年人接替了她的活。

“如何?”

罗盘的响声已经响了好几个时辰,当罗盘的响声停止过后,许多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神卦。

“距离太远了,暂时推算不出来,还需要再等一等。”

“等到他们离我们更近一些。”

“还等?”

“在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那也只能等到黄花菜凉了,我已经尽力了。”

神卦将罗盘收了回去,然后摊了摊手。

众人拿他无可奈何,只能憋屈的停留在原地默默等待。

谁让他们算卦的本事没有神卦厉害呢。

既然神卦算不到,那他们自然也算不到。

“那一界叫做湖天界。”

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李月忽然开口道。

“月仙子这是……”

有个书生模样的仙人语气惊诧。

其他人虽然心里也有些惊异,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难道眼前的这位不仅是修为第一人,如今还成了推演第一人了?

李月明白这群人到底在想些什么,解释道。

“是他告诉我的。”

李月说的那个他,是将鱼钩垂落到烈阳界的那个修士。

就在刚才,那个修士又把鱼钩放了下来。

如同之前那次一样,这一次,他的动作又被李月感应到了。

临走时,他留下了一个名字:湖天界。

“这是在挑衅吗?”

其他人听完李月的描述,后知后觉的想要去感应一下。

确实感应到了鱼钩的气息。

这些年他们也做过同样的事情,将鱼钩垂落到其他世界,了解其他世界的修炼方法。

但也仅限于此了。

他们做这些事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占领某一个世界,也从来没有表露出攻击性。

有些人甚至还与其他世界的人互相沟通,觉得趣味相投,交上了朋友。

像湖天界一样,发现目标,然后明目张胆的带着恶意朝着这里过来。

这种事情,他们也是第一次碰见。

“修仙界,呵呵。”

哪里的修仙界都一样。

说穿了,还是那四个字,弱肉强食,至于需不需要强食,那就要看那位强者有没有看上这块肉。

很显然,湖天界已经看上烈阳界这块肉了。

“期望能够安稳渡过此劫吧。”

“那些有望成仙的渡劫修士,趁着还有时间,尽量尝试一下吧。”

“以后就算想要渡成仙劫,也不一定有机会喽。”

“这还没打呢,一个个这么丧干什么!”

此时此刻,就算是一直气定神闲,在这一界逍遥无比的仙人,说话时也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些语气。

可是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烈阳界和湖天界终究还是在混沌中相遇了。

好在烈阳界的天道虽然状态很奇怪,但还有些本能的反应。

如果有其他世界的入侵者进入此界,会遭遇她的排斥打压。

至于俩界明面上的高端战力,其实差的也不是很多。

李月也终于知道了将鱼钩垂落到这里的人,叫什么名字。

很简单的两个字:湖天。

湖天界就是以他命名的。

据说湖天界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湖,从湖天界诞生至今,就一直存在着。

到了后来,湖诞生了灵,名为湖天的修士也就此诞生。

李月了解他的出身,是想更进一步的了解他的进攻手段。

看看能不能找到相克的方法。

对面显然也有此打算,李月是如何崛起,如何成仙,前世的本体是什么,这些也都被湖天打探到了。

俩人于混沌中交手数次,皆是平手。

后又在烈阳界和湖天界各交手一次,战绩如同他们自己所料的那样,一胜一负。

在己方主场上的时候,俩人都胜过了对方。

见对面暂时奈何不了烈阳界之后,李月也不再纠缠。

她想要着手处理烈阳界七情六欲被收割之事。

几十年里,她数次想要去见天上的人,可都没有找到入口。

“你想将这一界的人都拖入深渊吗?”

李月想要讲道理,可天上的人还是没有回应。

“只剩下让火焰继续燃烧的本能了吗?”

想起曾经与林夕的对话,李月放弃了沟通,再次恶补起了阵法知识。

她想要如同先辈那样,制造出有关于七情六欲的欺天之阵。

至于上次被神卦要去的阵法,那就是个半成品,天上的人只是依靠本能,就将阵法给破了。

战火纷飞中。

时间过了三百年。

李月的阵法没能布置成功,烈阳界众生的七情六欲越发的淡漠。

这三百年里,湖天界死了一个仙人,烈阳界也死了一个仙人。

两个仙人是在混沌中相遇,最后同归于尽。

战死者的真灵被俩界的天道收回,逸散的灵气也全都被收回。

经此一事之后,战斗开始升级。

已经不履红尘许久的仙人们,也全部加入了战斗。

兵对兵,将对将。

混沌中弱肉强食的本质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所有人都压榨出了基因里嗜血的本性。

俩界开战的第五百年,李月终于弄明白了开战的原因。

湖天想要让湖天界的天道吞噬烈阳界天道,让俩界的灵气压缩到另一个阶段。

然后在世界升格的时候,尝试让湖天界天道跨越时间之墙。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但路被堵死了啊,所有办法,都该尝试一下。”

“我已经被困在墙后三百万年,我明明还能走的更远的。”

三百万年,这是一个另许多仙人都感觉久远的数字。

李月修行至今不过几万年。

烈阳界的仙人们,年岁最大的,也没有超过十万岁。

他们不知道,如果境遇对调,换成是他们被困在了某个境界,而且一困就是三百万年。

那他们会不会变得和湖天一样,做下如此疯狂的事。

要知道,两个战力差异不大的世界,最后鹿死谁手,这还真不好说。

“我只是在追寻我的道。”

本就昏暗的混沌变得黑漆漆一片。

一个罗盘碎裂,烈阳界推演之道最强的人,死在了混沌之中。

而这,是俩界交战的六百多年后。

被收割了七情,神情麻木的众生越来越少,时间仿佛回到了当初渔夫降临的时候。

灭世阵法启动,世间生灵一下子死了九成。

只是那时修士还是安全的。

而如今,修士也不过是蝼蚁而已。

就连号称算无遗策的那位仙人,最终也还是没能算过天命。

俩界交战的七百多年后。

那个在世间晃荡了许多年,最后坐着铁疙瘩才回到了四季山的青年人神情凶狠。

他拔出了手里的剑,将被围攻的桃夭夭护在了身后。

“他娘的,这辈子,上辈子,没完没了了是吧!”

说完后,青年人放开了所有防守,直直的朝着湖天界飞了过去。

“混蛋,你给我滚回来!”

被青年推走了的桃夭夭大声叫骂,眼眶忽然就红了。

她忽然理解了当初回家时,桃子为什么会骂她打她。

某些事情,某些行为,确实该打该骂。

不如此做,不解恨。

以前她总是不想嫁人,现在,忽然有点想嫁了。

如果这混蛋嘴里别老是嚼着蒜就好了。

“第一,我不叫混蛋,这一世我叫天痕。”

“第二,我想回去的,是这群人拦着,不让我回去。”

道号天痕的人坠向了湖天界,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就像那颗灭绝了恐龙的陨石,摩擦着大气,剧烈的高温,然后是轰鸣的响声。

与他一起坠落的,还有一名湖天界的仙人。

那仙人被天痕生拉硬拽抱在了一起,在生命的最后,他冷静的思考了所有的逃生可能。

可不管如何尝试,都未能成功。

当意识模糊的时候,已经百万年没有骂过人的仙人难得的爆了句粗口。

“臭撒币!”

就当是赞美了。

天痕很不要脸的说了一句,也陷入了永眠。

“要是云长生在,或许还能爆个种。”

毕竟那小子,当初一直越阶战斗。

刚刚修炼的时候,就和一个渡劫修士斗智斗勇,有了心魔,愣是许多年没被那渡劫修士发现。

后来不管是化神期、炼虚期、合体期、大乘期,这些境界的时候,不是在怼渡劫修士,就是在怼渡劫修士的路上。

到了渡劫期的时候,那就更狠了,直接怼了天道。

可惜最后没怼过。

“这世间,又少了一个记得你的人。”

“呵,现在别说你了,十万年,百万年之后,又有谁会记得我呢?”

“应该会有人记得的吧。”

“喊混蛋喊的这么咬牙切齿,怕是会被记很久。”

“这我就安心了。”

这回,是真的没有了声音。

可许多事总是事与愿违。

一直喊着混蛋的那个女人也化作了陨石,向着湖天界坠落而去。

“哪有徒弟护着师尊的,不都是师尊护着徒弟的吗,你个混蛋。”

三个仙人的死亡,让整个湖天界都为之颤抖了起来。

灭世的天灾降临,没有修为护身的生灵,一下子没了生存之地。

湖天看着身后的那片炼狱,神情却没什么波动。

好几个时辰后,他忽然疯狂的大笑。

他浑身的青筋凸起,嘴咧的很开,露着尖利的牙齿。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传的很远很远,疯狂的样子,像是一个正在享受盛宴的疯子。

......

......

“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仙人。”

烈阳界中,听到大笑声的修士们简直不能理解。

凭什么这样心性的人,也能够成为仙人。

“他只是被岁月逼疯了而已。”

有人解释了一句。

这是属于长生者的劫。

渡的过去,那就还是逍遥自在的仙人。

渡不过去,那就会成为彻头彻尾的疯子。

就像湖天一样,失去了目标之后,被三百万年的岁月给硬生生逼疯了。

“修仙,先修心。”

有人感慨了一句。

然而感慨过后,毁灭也随之而来。

湖天界损失了仙人,可这七百年来,也有新晋仙人诞生。

而烈阳界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都被收割了七情六欲。

他们许多人已经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仙人更是死一个少一个,这七百年来,几乎没有新晋仙人诞生。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李月已经独木难支了。

她能挡住湖天,但挡不住湖天身后的那几个仙人。

只能任由那几个仙人在烈阳界横冲直撞。

仅剩的凡人们也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那些铁疙瘩装上了激光炮,飞上天际,想要垂死挣扎。

然而这些还差的太远了,对比起仙人,这些只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就算是能毁城灭国的大伊万,也伤不到仙人的一根毫毛。

“极寒之地!”

一面镜子竖在了烈阳界与湖天界之间。

寒冷的气流朝着混沌中汹涌而去,水蓝的颜色顷刻间将俩界所有的生灵都冻在了冰寒之中。

不管是湖天,或者是湖天界的天道,身上都染上了一层寒霜,

雪云剑曾经说过,乾坤镜修的是冻结之道。

她能够将世界的一切全部冻结,不管是人是物,又或者是空间和时间。

对的,时间。

就如同混沌中那些生来就有时间天赋,能够无视时间之墙的存在一样。

乾坤镜也是生来就有时间天赋。

可惜那是乾坤镜的天赋,而不是李月的。

这一世的李月,就只是一个天赋高绝的修士而已。

乾坤镜的天赋,她只能借用。

以她的力量,其实拥有一次玩弄时间的资格。

但因为是借用,所以对于时间的掌控力度并不是很好。

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被时间反噬,导致整个烈阳界一起覆灭。

而现在覆不覆灭,好像都差不多了。

人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也就只剩下了小猫两三只。

放眼望去,烈阳界还活着的生灵,不过十指之数。

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她想到这,眸光瞥到了一窝蚂蚁。

那些蚂蚁在末世中挣扎着,浩浩荡荡,仿若烈阳界的主宰。

李月见此,想要吐槽一句,却不知道该怎么吐。

不过,到底还活着多少人,这已经不重要了。

等极寒之地解冻,就是这一界生灵全部烟消云散的时候。

......

......

四季山。

四季洞。

沉沦在太虚幻境中的林夕再一次醒来,她的思绪不知停留在何时何地,眸光还带着三分茫然。

“事情就是这样。”

李月在一旁解释道,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林夕。

从幻境中醒来,结果世界要毁灭了?

她将李月的话捋了好几遍,生怕自己听错了。

“你为什么之前不叫醒我?”

彻底清醒过后,林夕从储物戒指里翻出了一壶桃花酿,她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压压惊。

“因为一个仙人的力量,并不能改变战局。”

“而师尊的太虚之道配合乾坤镜的力量,或许可以制造出一次翻盘的机会。”

“当然,一个不慎,也可能会满盘皆输。”

这也是不管外面打的多激烈,李月都没有喊醒林夕的原因。

贸然插足时间,可能会遭遇反噬,也可能会遭遇时间的修正。

而太虚之道,能够演化一切真实。

只要林夕能够利用太虚之道的力量改变过去,那被改变的过去即是真实,不会被时间修正。

“不过,师尊你需要考虑清楚。”

“修为不够的人,可能会在时间的冲刷下忘记现在的一切。”

“你可能会忘记现在的你,失去这些年的全部记忆。”

“我还有的选吗?”林夕又往嘴里灌了好几口酒,甘冽的酒水顺着她的嘴角滑落。

忘了就忘了吧。

能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想起来,好像也不错。

那个就算是失去了记忆,只是依靠身体的本能,也想去找回来的人。

“你确定改变了过去,就能打的过湖天界吗?”

“应该不成问题,如果这次的时间之行能够顺利完成,我也拥有了打破时间之墙的资格。”

“那你……”林夕将酒壶放下,然后将被酒水淋湿的衣裳用仙灵之力蒸干。

她没有将话说完,但想来,李月能听懂她的意思。

“我又不是丧心病狂的湖天。”

“如果失败了,这一界真的有可能会为了我的一己私欲,覆灭在混沌中。”

那可是一界的生灵啊。

或许像湖天一样,被困在时间之墙中三百万年,那她也许也会变成那样一个疯子。

为了打破时间之墙,不惜一切代价。

但如今的李月,还是一个身心健康的修士,干不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至于现在……

失败的结果,好像和现在的区别不是很大。

左右都是死,不如赌一赌。

“可你上次不是这样说的啊。”

上次明明说,被时间之墙堵住了,她们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操控时间的力量。

现在又说,那面镜子能够穿梭时间。

“上次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是怕你乱来。”

“……”

李月和林夕对视着,林夕从李月眼中看到了满满的不信任。

那双眼睛好像在说,恋爱脑,不可信……

气氛有些尴尬。

好一会儿后,俩人才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继续之前的话题。

“那么,试一试吧。”林夕走出了四季洞,张开双手,看着外面的天空。

那么,从哪里开始改变呢?

她低头思考了一下,关于过去的记忆,她只是听天上的人说的,自己一点都不记得。

“师尊,牵着我的手,其实你会被送到多少年前,我也拿捏不准,误差大概会有一两百年。”

“呃……”

好吧,看来不用挑地方了,凭缘分就好……

她牵住了李月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俩人的手都有些凉。

而在林夕牵住李月的手之后,俩人的手变得更凉了,就像是冻了几千年的玄冰。

天上那面将两个世界的所有生灵,全部冻结在了一起的镜子上,镜面闪过了一层迷蒙的光亮。

在极寒下,时间开始倒退。

混沌中,有古老的生物注意到了这里,然后发出悠久的叹息声。

“玩弄时间的人,必定被时间玩弄。”

那声音像是一个诅咒一般,回荡在整个混沌之中。

……

……

林夕的意识飘出了很远。

她偶尔清醒,偶尔迷糊,有时趁着清醒,她会睁眼看一看。

但当脑海里想要回忆具体看见了什么,却总是记不住。

终于,她的意识完全清醒了过来。

入眼处是闪烁的雷霆。

还有一个渡过成仙劫,却即将削掉仙基的女人。

大概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她有许多话想说,但好像有点来不及了。

“我没有时间,下次再聊吧,再晚一点,我就要飞升仙界了。”

雷霆下,渡过了飞升天劫的另一个林夕抬头看着天空,如是说道。

然后她削去了仙基,之前隐隐约约听到有人与她说话,现在变成了凡人的缘故,却是听不到了。

好在时间还长,也不急于一时。

等林夕的修为恢复了一点,俩个林夕再次开始了交流。

修为还是太低了,交流的内容也不多,俩个林夕只是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一直到武极和霓裳等人上了四季山,林夕的修为再一次跌落。

从未来而来的林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日子一天天的,也太惨了些……

好在这件事解决之后,很惨很惨的林夕终于不惨了。

在周国云府。

林夕的修为恢复到了渡劫,已经能够毫无阻碍的与另一个自己交流。

未来的林夕说了许多事情,做了好几个计划方案。

终于,她看到了事情的结尾。

那是另一个林夕的结尾,也是她的开始。

她附在了另一个林夕的身上,与烈阳讲述未来的故事。

其实烈阳听与不听,这并不重要,只要未来向着她想象中的样子改变,哪怕只改变了一丝一毫,这一趟旅行也是成功的。

因为只要向着她们期望的方向改变一丝一毫,那时的李月就能够打破时间之墙,成为能够玩弄时间的人。

故事终于完结。

在故事的最后,汹涌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滚。

记忆的枷锁解除了,她恢复了记忆。

成功了!

她心里道了句,终于明白了云长生到底是谁。

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都已经将人给忘了,身体却还是本能的想要去寻找关于他的一切。

因为,值得啊。

“好久,不见。”

这句话穿透了万古,响彻在了俩人的耳边。

然后呢?

我会成为虚幻,会消失,又或是将未来的一切都给遗忘?

那面镜子亮了亮,像是在告诉她答案。

当然,那面镜子也可能只是在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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