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掌柜领着这些人到庄子里逛了一圈。
这些个掌柜，可劲儿的夸着田悠悠，场面很是尴尬。
这日之后，田悠悠把晏尧单独留在了慈州府，让他和慈州府附近的百姓、商户签订供货的契书。
晏尧之前没有经验，但是跟着田守年一段时间，也锻炼出来了。
这次他听了田悠悠的话，没有再提出异议，而是欣然的应了下来。
他这样的表现，还是让田悠悠十分满意的。
晏尧必须好好锻炼，才能当得起未来的晏家主人。
虽然她也有点担心，但是...无论晏尧有什么纰漏，她都可以兜底。
“加油。”离开时，田悠悠特意给晏尧助力。
晏尧重重的点头，“我会加油的。”
田悠悠就这么一个人回到了小河沟村。
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田悠悠就发现家里人的神色很奇怪。
尤其是姜秀秀。
她又拉着田悠悠进了屋。
“悠悠，你，你见到他了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
“谁？”田悠悠不解。
“你舅舅。”姜秀秀小声说。
田悠悠更不解了，“舅舅？他不是在杜家做工吗？”
姜秀秀低下头，“他，他回来了。”
“怎么回来的？”
姜秀秀的脑袋低得更低了，“是，是你外祖母...”
“她拿了银子去杜家赎的人。”
这话说出来，姜秀秀也是诧异的。
姜苏氏她居然拿着杨花时不时给的银子，存够了一百两，然后一个人去县城找了杜家，又是哭又是求的，求着把姜山带了出来。
田悠悠的眉头皱得快要夹死蚊子了。
“杜家就这么把舅舅放了？”
当初一个姜敖，那杜掌柜就要了花茶的生意。
现在一个姜山，这么轻易就放了？
田悠悠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果杜家只是要一门生意倒还好说，就怕杜家的胃口太大了。
“就这么放了。”姜秀秀小心翼翼的看着田悠悠，“悠悠，这...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田悠悠敛眸，有没有添麻烦还不一定呢。
说不定杜家没什么企图呢？
“没事。”田悠悠安抚她。
“舅舅既然回来了，他人呢？”
姜秀秀叹了口气，“他现在跟着杨花一起做油豆皮....”
“做了有几日了，看起来...倒是像学好的样子。”
姜秀秀虽然这么说，但看她脸上的表情，好像并不那么相信姜山的样子。
“娘你不相信舅舅？”田悠悠直接问出。
姜秀秀尴尬的笑笑，“不是信不信的..”
那还是不信啊。
田悠悠笑笑，“且看看吧。”
“就算舅舅不是真心学好，只要有人能制得住他就行。”
她可是还记得姜敖的话呢。
若姜敖真有那能耐，也未尝不可。
姜秀秀也想到了姜敖的话，“敖儿是长大了，可那到底是他爹。”
“爹又如何？”
田悠悠不以为然的说道，“要是没个做爹的样，那就不配做爹。”
“被儿子教训，也是应当。”
姜秀秀想想也对，若是姜敖能制住大哥，也是可以的。
不知道姜山是不是不敢见田悠悠，她回来十来天，都没有见到姜山。
但是关于他的消息，她倒是每日都能听到。
也包括...他原形毕露那日，姜敖怒而斥责他的事。
“我就知道他学好是假的，就想骗杨花，让她松懈了，好拿银子。”
“他也是个笨的，一动银子就被姜敖发现了。”
“逮了个正着...”
说到这里，姜秀秀突然又觉得奇怪，“咦，怎么就逮了个正着？”
“那时间，敖儿应该在跟着小范先生读书啊。”
她仔细想想...
“哦...姜敖这是...盯着他爹呢。”
她啧啧啧的叹息，“这孩子，这孩子倒是比他娘精明啊。”
“有他盯着，倒也不怕我这大哥再做出什么幺蛾子。”
田悠悠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该找上门的，还是找上门了。
杜掌柜来时，田悠悠便觉得不妙，因为他眼里的算计太深了。
“田姑娘，我家员外有请。”他谄媚的笑着。
田悠悠深吸一口气，问，“什么时候？”
“明日，就在安平酒楼。”
杜掌柜补充道，“姑娘在安平酒楼要自在些。”
姜秀秀站在门口，等杜掌柜走了才过来。
“悠悠，杜家...”
“娘，没事。”田悠悠还是安抚她，“就是生意上的事，你放心。”
姜秀秀哪里能放心，“是不是跟你舅舅有关？”
说不是，她也不会信。
田悠悠干脆道，“嗯。”
“放心吧，娘，若是杜家提的要求太过分，我就亲自把舅舅还给他们。”
姜秀秀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田悠悠想到杜家的胃口不小，但是当她听到杜员外的要求时，直接愣了。
“杜员外，要暖天下庄子的生意？”
“这是什么意思？”
杜员外衣着讲究，面容和蔼，但那双狭长的眼睛中，却总是闪烁着一丝奸诈的光芒。
“意思就是...我要做暖天下的生意。”
“至于慈州府的谢大掌柜，还有那些小掌柜...”
“包括田姑娘你，都不能做。”
杜员外脸上堆上笑容，“当然，姑娘还得给我们提供食材。”
田悠悠看着他...
蓦的展开一个不屑的笑容。
“杜员外，姜山是我舅舅不假...”
“可你查了暖天下这么多的消息，你没仔细查查...”
“我和我这舅舅的关系？”
杜员外还真查过，但是...
“田姑娘跟姜山的感情不深，可田姑娘的娘呢？”
“田姑娘的舅母呢？”
“还有田姑娘你那准备考秀才的表哥呢？”
“若是有一个为奴的爹，你表哥怕是...不能考秀才了吧？”
田悠悠心口一滞，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
这个杜员外还真是狡猾，竟能拐着弯到找到了她在乎的点。
“不过是一个买卖，以田姑娘的聪慧，再做其他的买卖也一样能红火。”
“何不做个成人之美，将这个生意让给杜某？！”
田悠悠没好气的说道，“杜员外说的轻巧，那杜员外的生意怎么不让给我？”
杜员外呵呵的笑着，不置可否，“田姑娘，我不着急，你可以考虑考虑。”
说着，他就站起来。
田悠悠坐着，想也不想的说道，“不用考虑了。”
“我不会同意。”
杜员外诧异的看向她。
田悠悠这时才站起来，“我这个舅舅不足以让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你们想做什么，尽管做吧。”
她猜想，杜家应该是跟姜山签了什么东西，譬如卖身契，或者是欠条之类的。
不论签的什么都与她无关。
在杜员外的惊讶中，田悠悠坦然的离开。
不出意外，她回去后的第二天，姜山被杜家的人带走了。
直接在小河沟村带走的！
杜家拿了姜山的卖身契，他现在是个奴籍。
杨花看到卖身契的时候，气得拦住了姜敖，直接让杜家的人带走了姜山。
任由姜山如何哀求，她都没给一个眼色。
人被带走后，杨花和姜敖来到了田家，在姜秀秀面前不停的哭泣。
田悠悠坐在门外...
“他竟然签了卖身契！！！”杨花怒斥，“他就没想过敖儿？！”
奴籍的儿子是不能科考的！
敖儿现在一心读书，想要在明年考秀才。
这希望就这么被他亲爹一张卖身契给打破了。
“早知如此，去年就该和离了。”杨花说。
田悠悠回头看了眼，倒是没想到杨花是这么想的。
“现在和离也不晚。”田悠悠站起来就进了屋。
“可是...”杨花和姜秀秀都讶异的看过来。
可是姜山被杜家带走了，没人签和离书啊。
“让外祖写也是一样的。”田悠悠只说了姜达，没提姜苏氏。
这个情况下，姜苏氏肯定不希望她们和离。
和姜苏氏比起来，姜达还是要明理一些。
这事不能等，当天，田悠悠就套上牛车去了三条沟村。
杨花特意把姜苏氏支开了，才跟姜达说了姜山的事。
“爹，为了敖儿，这和离书,...”
姜达正欲点头，姜苏氏却冲了出来。
“不行！”她果然是不同意。
“不能和离！”
“你们和离了，是不是就不打算管姜山了？”姜苏氏冲到杨花面前，死死的拽着杨花的手臂，“是不是？”
“你这个毒妇！”她对着杨花怒吼，“你早就有赎人的银子了，你怎么不早点去把人带回来？”
“要是早点把人带回来，现在也不用受人威胁了！！”
“都是你们的错，你们现在还好意思放弃山儿？！”
田悠悠按了按眉间，姜苏氏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
若是早点把姜山弄出来，或许就没有杜家想要占暖天下的生意这回事。
但也不能保证，就没有其他的事了。
姜敖把杨花拉开，挡在杨花和姜苏氏中间，“奶奶，是爹他不好好过日子，天天想着那个女人，花了一百两，连那个女人的面都没见到。”
“是他的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若真要说我们有错，那错的也是奶奶你。”
“要不是你什么都护着爹，他也不会变成这样！”
田悠悠看向姜敖，对着他点点头。
说的对，说的好。
拳头打在姜苏氏身上的时候，她也知道疼，可是她现在不疼了，就不管其他人了。
“您这次接了他回来，可知他多次想要偷我娘的银子？！”
姜苏氏没好气的指责道，“那是你爹，你说什么呢？”
“夫妻一体，怎么就是偷了？”
“按道理，男人当家，你娘赚的银子就该给你爹拿着。”
“哪有女人管着银子，让老爷们没银子花的道理？！”
姜达一直在旁边，欲言又被打断，好几次...
终究是忍不住了。
他一把拉住姜苏氏，往身边一拉。
姜苏氏愣住，下意识的不敢说话了。
“既然，你也说男人当家。”姜达怒道，“那今日这事，就由我做主。”
“敖儿，你把和离书写上。”
“今日我替姜山，放妻！”
姜苏氏瞪大眼睛，啊呜一声就去拉扯姜达，“老头子，不能啊，一旦和离，山儿就完了。”
一旦和离，杨花肯定不愿意拿银子去救人了。
“不和离，敖儿就完了！”姜达还是知道轻重的。
姜敖有机会读书考秀才，将来想要救姜山有的是机会。
即便是姜敖不救姜山，那也是姜山活该。
姜苏氏看向姜敖，又看看姜达...
最后跌坐在地，啼哭不止。
姜达顾不上她，“敖儿，你写。”
就在大家都以为姜敖要铺纸写和离书的时候，姜敖突然从怀中掏出了早就写好的和离书。
“爷爷，敖儿已经写好了，您只需替爹爹按下手印就行了。”
姜达看了他一眼，虽然心中有些不喜，可还是按下了手印。
再看向姜苏氏，她别过身去，明显是不肯。
姜达不管了，直接拉着她的手去蹭了印泥，然后在和离书上按下了手印。
“好了。”姜达放开姜苏氏的手。
姜敖将和离书收好，倾身将姜苏氏扶了起来。
然后对着姜达、姜苏氏躬身行礼，“今日敖儿谢过爷奶。”
“他日敖儿有幸考中秀才，光耀姜家门楣，定在姜家祠堂，向列祖列宗请罪。”
“呜呜呜....”姜苏氏只是哭，也不知道她此刻是怎么想的。
姜达摆摆手，“走吧，走吧。”
年节刚过，还是喜庆的日子，他家却已经...散了。
等杨花带着姜敖上牛车，田悠悠来到姜达身边。
她看了姜苏氏一眼，小声对姜达说，“外祖，和离一事，只为解除当下的困境。”
田悠悠朝后面看了眼，“舅母她和舅舅近二十载的情意，等事情解决那日，舅舅若有悔改之心，破镜仍有重圆之日。”
“表哥不论是跟着谁，也终究是姜家的子孙。”
“您两位老人家年纪大了，只管好好过日子，其他的...就不要再操心了。”
姜达心头一软，连连点头，声音有些哽咽，“悠悠，外祖父知道，您是个好孩子。”
“杨花和敖儿，在小河沟村，就...有劳您照顾了。”
他心里很明白。
杨花那花茶的生意，能赚很多银子。
很多，很多，多到他们几辈子都没见过的多。
悠悠是有心提携他们，可姜山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