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柠的手指隔空点在那两行气泡上，嘴角控制不住地勾了起来。
她心口上仿佛长了两根柔软触角，被宋祈安轻轻地触动了。
【你睡了吗？】
【西嶒狗厂在郊区，明早我在狗厂外的那个十字路口等你，我骑】
【我骑一辆卡其色的小电驴，你注意看。】
他本来想开车，又怕找不到停车场，而且按照他的作息，明天九点前去到那睡眠肯定不够，还是不要疲劳驾驶了。
时柠按住屏幕上的语音输入图标，轻声说道：【我没睡。】
宋祈安秒回：【那早点睡，别明天起不来。】
她隔着屏幕乖巧地点了点头，心说那倒不会，只要她能吃饱饭，就能好久不睡觉。
但是不睡觉饿下去的速度会快很多，所以还是睡觉划算点。
她放下手机，打算继续磨道歉信，握着笔却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个办法。
她既然不太会写人类的字，那不是可以语音转文字，然后再照着屏幕上转化出来的字形抄到纸上？
时柠脸上绽出一个笑容，重新拿起手机，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开心。
界面还没有退出，她直接就在宋祁安的聊天窗口按住键盘上那个麦克风图标，笨拙地说道：“我时柠向康南同学，以及他的妈妈爸爸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道歉。呃还有……还有他的弟弟妹妹哥哥姐姐朋友道歉。我不该在他踢了我屁股一脚后，就生气地伤害了他。我不该太过冲动……”
她艰难地斟酌文字。
“我不该把他的脸给弄出血，因为这会死，还很容易吓到人类……”
说完后，她觉得这句好像不太好。
她删掉，重新组织词句，一直断断续续说了二十多分钟，说到嘴巴都变得干涩，她终于停下，吐了口气，揉了揉肩膀。
没想到说个话也能这么累。
一大行字，窝在输入框里，看得眼睛疼，她干脆点了发送键。
所有语音转化的文字在气泡框里展了出来，时柠满意极了，这下可以慢慢抄了。
但她得先数一数上面多少字，可不能多写了。
正在她数字的时候，宋祈安又发来了消息。
【？】
【你在干嘛】
【是不是发错了】
【赶紧给我睡】
时柠登时皱眉，她那个气泡被宋祁安突如其来的消息顶上去，数到哪个字她给忘了。
她有些生气：【你不要吵我。】
宋祈安：【？？？我都快睡着了，你突然发个消息过来】
手机那头的人大概扫了一眼时柠的那条消息。
【噢，我知道了，你要写道歉信是吧】
【写多少字来着】
【我记得是三千？】
时柠划上去，从头继续数，不理他。
房间深黑色的大床上，宋祈安握着手机等了挺久，也没等到那头回话。
他单手打字：【说话啊】
发过去后又等了一会儿。
然而时柠就跟梦游完给他发了两条信息后又一头栽在枕头上呼呼大睡那样，毫无动静了。
宋祁安尤其怀疑这个可能。
算了，干嘛要等她。他干脆地把手机扔到床头，被子一扯，睡觉。
第二天，他从闹铃声中醒来，无比困倦地伸出一条胳膊把铃声掐掉。
定的是七点的闹钟，昨晚好像是差不多四点睡的，勉强睡了三个小时。
宋祈安打着哈欠，摸去洗手间洗漱。
给自己偏长的头发扎了一个小揪，他拿着手机在餐厅空荡荡的餐桌前坐下，躬腰穿袜子，穿完了，发了一会儿呆，想起自己应该吃早餐。
他走到壁橱前拿出麦片面包。
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早起床过了，即使身为高中生要上学也是没有在八点前起的时候。
宋祈安一边困倦地嚼着面包一边打开手机。
论坛的会话列表上，时柠在他睡下后又发来了两条消息。
又是道歉的内容，不知所云。
读着这不成字句的文章，他简直想象得出时柠对着手机说话磕磕绊绊的那副呆样，宋祁安忍不住笑了一下。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忽然注意到最后一条消息是5:50分发过来的，也就是他起床的一个钟前。
宋祈安：“……？”
这丫头不会一夜没睡吧，搞到这么晚，能起得来？
他忍不住点开键盘：【你昨晚睡了吗？说好了九点到狗厂，你可别迟到】
哪知时柠很快就回了消息：【我要写道歉信。】
宋祈安啧了一声，有点讨厌她说话说一半：【所以你是真的没睡？】
【我可不管你，九点你必须给我准时到那】
不然他不就白白起那么早了吗？
宋祁安狠狠咬了一口面包。
那边，时柠正对着手机屏幕在纸上抄画，没空回他。
一直抄到八点多，终于把手机上语音转文字的那部分抄完了。
最后又埋头数了一遍，或许并不准确，但大概也有两千一百多字了。
每个字都歪歪扭扭有大拇指头那么大，两千字用了厚厚的一沓纸。
放下笔，时柠成就感满满地伸了个大的懒腰：“好累——”
手机屏幕一亮，宋祈安发过来信息。
【我出门了，话说你知道狗厂在哪吗】
她挠了挠头，退出去，点开和曲昭庭的对话框，里面有他之前分享的坐标。
地图时柠还是会看的，就是嫌周围的小字有点多，她又不能全部看懂。
时柠熟练点击语音输入：【知道的。】
宋祈安：【那就行】
【最好我到那的时候能看到你】
甩过来了一个龇牙威胁的表情包。
时柠呆愣地看着屏幕，肚皮忽然咕叽地叫了一声。
她跳下椅子，快速跑进厨房里找吃的。
然而翻遍后，她发现厨房里什么吃的都没有，老旧的冰箱里没有剩菜，连电饭锅里都没有留下的剩饭。
奇怪，难道昨天张凤禾没有吃晚饭吗？
时柠只得背上包，走出家门，用五块钱在路边买了三个滚烫的包子，粉条馅的，边走边吃。
吃完包子，充能完毕，她把塑料袋往垃圾桶一扔，干劲十足地在清晨的马路上飞奔起来。
半个小时后，她到达了手机地图上指示的地点附近。
九点钟，初阳逐渐把空气中的凉雾蒸干，前面似乎就有一个宋祈安说的十字路口，只有一辆大货车在等红灯。
时柠停下跑动的步伐，肩披朝霞悠哉悠哉地过了马路。
果然，一过去就看到了宋祈安。
他骑着电动车，两条长腿撑在马路边的地上，嘴角勾起，神色似乎很愉悦。
宋祈安心情确实很好，就在刚刚变好的。
因为他停车在路边等人的时候，想着点开手机里的好感软件看一眼，惊喜地发现上面的数字从原先的45变成了60。
60，往往是个及格线，虽然他不知道上限是多少，但这个数字还是让他振奋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