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罪……”张凤禾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这个词在她听来和时檬被判了死刑没什么区别。
手指脱力，手机从被子上一路滑落到床下，她捂着心口，感觉心脏一阵阵紧缩，难以呼吸，无形的潮水没过口鼻，像有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张凤禾喉咙里发出一种求救的呜咽声，大概十秒后氧气成功钻进肺里，她缓了过来，衣服里已经全是汗水。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那是一种濒死的感觉，阴司地狱简直在她眼前具象化，獠牙悬在她枯松的皮肤上。
对，地狱，她是该下地狱的，因为她做了错事。
那一座青冥的地狱又出现在了眼前，发出一些召唤，召唤着她去赎罪。
张凤禾一时激动，掀开腿上的被子，想要下到床下，但忘记了自己早已经不能行走。
时柠抱着硬币换来的几瓶饮料推开门，入眼便是张凤禾在地上乱爬的画面。
“姥姥？！”她急忙把饮料放下，跑过去扶起她：“天呐，你是摔下来了吗？”
张凤禾没有回答，她眼睛一转，看到自己的手机躺在地上。
时柠把手机捡起来，看着屏幕疑惑道：“刚刚有人打电话来吗？”
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头，老人抬起的脸上全是泪水：“刚刚有个叫崔律师的打电话来，她跟我说……跟我说你妈已经认罪了，她一定是不想出来见我才这样的呜呜……”
惨淡的哭声在病房内响起，时柠拿着手机站在床边，一时不知所措，她本来不想让张凤禾知道这些事的。
“姥姥，你还是先把病养好吧，那个精神鉴定的结果还没出来呢。”时柠给她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到面前安慰道：“先喝点水，你现在一定不能想太多。”
一大把年纪，却像个小孩一样在孙女面前痛哭，张凤禾自觉愧疚，赶忙收了眼泪接过水瓶：“柠柠，是姥姥拖累了你。”
“一家人谈什么拖累。”时柠无所谓道，在床头给她扯了两张纸巾：“擦擦眼泪，快吃东西吧，待会儿凉了。”
照顾老人吃完晚饭，时柠拿着手机走出病房，走廊外拨通崔律师的电话。
“崔律师，你刚刚打电话找我？”
“对，刚刚你姥姥接的电话，看她的那样子还不知道事情进度，你没告诉她吗？”
“我、我正想告诉她来着。”
时柠叹了口气，事情已经发生，再提起也无济于事。
崔律师：“没事，我已经跟她说了，刚打电话来就是想跟你说一说上次你提起的玉珠子的事，看守所那边并不同意你的条件，这个主要是他们担心这些首饰会给犯人造成伤害。”
“……那好吧。”时柠也不好强求，只能以后再想想办法。
“嗯，行。”最后快要挂电话了，崔律师还是忍不住问道：“时柠，你家里真的没有其他大人了吗？”
时柠往病房门口看了眼，解释道：“只有一个姥姥，但她年纪也大了，管不了这事……”
崔律师：“没事，我就是随口一问，既然这样，那你就多受累一些了。”
“不累不累，你才累。”时柠恭维道。
跟上年纪的老人打交道还不如跟学生，律师笑了声，无奈地挂掉电话。
窗外天色晦暗，楼道里的灯早亮了起来，时柠呆站在最后逝去的一角夕阳光线中，脑子放空。
她很快想到明天就是周一，又要去上学，但是照顾老人肯定是没有时间的。
于是她举起手机，给班主任发消息请假。
时柠：【老师，我想请几天假，家里老人生病了。】
A班班主任此刻正在学校办公室里加班，忍受着饥饿浏览每个学生的答题卷面，给他们写分析报告。
景兰不压榨学生，但压榨老师，就算学生不好好学，老师也得给每个人负责到底。
女人拿起手机，看着学生发来的请假消息蹙起眉头。
这已经是今天第七个找她请假的了，各种五花八门的理由，考试一结束，这帮学生就得飘，放了两天周末还不够。
【家里没有其他大人了吗，要你一个学生请假照顾？还有考试前你请了差不多半个月的假，那时候也说是照顾病人，这么你家又有人生病了？】
【对了，这次的考试我还没找你呢，时柠同学，你为什么会考出三百多分的成绩？你平时不都是年级前十的吗？是因为考试之前请假的缘故吗？你明天来学校，我得好好跟你聊聊。】
两条消息发过来，时柠惊出一身冷汗。
时柠：【不要啊。】
班主任：【什么不要啊，明天中午放学来办公室找我。】
时柠匆匆跑到病房窗户前面，手机摄像头对着张凤禾拍了张她躺床上的照片，给班主任发过去。
时柠：【老师你看，我姥姥真的住院了，我妈不在家，只能我来照顾。】
班主任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个电话打过来：“方便让你姥姥接个电话吗？”
“没问题！”时柠立马回答。
她拿着手机火急火燎地冲进病房，对着张凤禾说道：“姥姥，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
张凤禾吃了饭，昏昏欲睡，这会儿睁开眼睛，手扶着床艰难地挪靠起来：“怎么了？”
时柠把手机递给她：“就是请假，你跟老师说说你的情况就行，还有家里只有我能照顾你这件事。”
“噢，行……”张凤禾把电话拿到耳边。
两个人聊的比时柠想的要久，大概有十多分钟，时柠在一旁听着，心情逐渐忐忑起来。
她听到一些模糊的词句，然后确定了一点，就是班主任跟张凤禾说了自己的期中考试成绩。
电话挂掉后，时柠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接过手机，不敢去看老人的脸。
“假已经请好了。”张凤禾抓着被子有气无力地说道，似乎就要躺下，不打算再说些什么批评她的话。
“姥姥……？”时柠掀起眼皮子去瞧她。
她并不知道，其实张凤禾在怪自己，如果她没有摔下楼梯，时柠也就不用请假来照顾她了，或许就能考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