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出去两个字，青书沉寂麻木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他一个入了奴籍的低贱侍奴，还有机会出去吗？
“奴，想出去。”青书的语气有些发颤，他在竭力克制住情绪的起伏。
自从流落到京都，他和姐姐就经历了人间冷暖，也清楚地知道，脆弱的情绪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他不能懦弱。
陆清瑜好整以暇地托着腮，看着青书眼中微弱的情绪变化，眸子中带上了一抹深思。
这个叫青书的男孩，和他口中的亲姐姐琉璃......
身世恐怕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就单从他那处变不惊的态度上，就能感觉到一丝不寻常。
陆清瑜修长纤细的玉指轻轻叩了叩桌面，浅笑道，“青书，我可以赎你出去，但我有一个条件。”
青书藏在袖口中的手微微攥紧，极力控制住内心的激动，恭敬道，“陆二小姐请讲。”
“我要知道你和你姐姐的真实身份，还有你们流落至此的原因和详细过程。若是你说了，我马上赎你出去，而且会替你寻找你的姐姐，让你们团聚。”
陆清瑜的声音淡淡的，但每个字都重重地敲在了青书的心里。
他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几次想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陆清瑜也不催他，重新侧卧回软榻之上闭目养神。
安静的房间内，只能听到青书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窗外的阳光斜射入室，将整间屋子照的明亮干净。
可青书的内心却仍是一片寒凉，阳光的温暖于他来说毫无意义，因为他的内心早已千疮百孔。
自从来到这恐怖的地方，他每天不是挨打被关地牢，就是要去服侍那些......岁数可以当他父亲甚至爷爷的男人。
男伎，又称阳倌儿，是一种上不得台面的伎子，很多青楼明面上都不会提供阳倌儿服务。
可私下这个生意却是有些泛滥，很多官宦人家的公子哥都好这一口，反倒是女性主顾极为稀少。
所以说这些阳倌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女伎更为悲惨，因为他们是永远见不得光的存在。
再加上生理结构的原因，有很多阳倌都活不过30岁，就会因失血过多，或是因各种各样的并发症去世。
对于这个结局，青书非常清楚。
可他的身世，却也是秘中之秘，若是走漏风声，他能活多久就也是个未知数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青书额角鬓间的汗越来越多，内心的挣扎让青书的脸色愈发苍白。
而陆清瑜也没有完全闲着，她的眸子是半眯的状态，所以青书的神色变化她都尽收眼底。
这也让她越发肯定，青书和琉璃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尤其是琉璃，既然能解蛊毒，就不是什么一般人家的孩子学的起的。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再次被敲响，孙妈妈的声音传了过来。
“陆二小姐，奴家现在方便进来吗？”
“进。”简短清晰的指令。
孙妈妈走了进来，看见青书和陆清瑜离得老远，而且房间里没有丝毫旖旎的气氛，眉毛不由得竖了起来。
她狠狠地剜了一眼青书，黄浊的眼底划过一道厉色，青书看似恭顺地低下了头。
面向陆清瑜时，孙妈妈那张圆脸上又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再搭配上风格奇怪的妆容，倒真是有些令人反胃的效果。
“陆二小姐，这里是琉璃的卖身契抄本和画像，只是......她和她这个弟弟确实都没有名字。
琉璃和青书这两个名字，都是奴家亲自为她们挑选的艺名。”
陆清瑜睁开眼睛，将两张纸接了过来。
卖身契没有什么疑点，就是很正常的自卖为奴的契书抄本，有鲜红的手戳。
在名字那一栏，确实也写的是流民，无姓无名，父母双亡。
只不过在看到那张画像时，陆清瑜的眉头就蹙了起来，抬眸冷声道，“孙妈妈，你这是在耍我吗？”
画像上，只有一个女子的侧脸，而且还是轻纱附面的形象，根本看不出具体容貌。
孙妈妈的嘴角立刻就弯了下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陆二小姐，奴家真的没有戏弄您，只是这琉璃姑娘是个清倌，而且只做内场。所以她的画像，是不能完全露脸的，要保持神秘感嘛。”
陆清瑜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那股怒气压了下去。
“好，可以。”
孙妈妈这才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试探地问道，“那陆二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陆清瑜的目光在青书略显紧张的面颊上扫了一圈，然后又漫不经心地落回孙妈妈那双精明的眸子里。
她淡然道，“我要把青书赎走，你开个价吧。”
孙妈妈愣住了，看向青书的眼神中也带上了一丝审视和惊疑。
琉璃和青书这姐弟俩还真是能耐啊，俩人都是让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替他们赎身，而且看起来都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孙妈妈百思不得其解。
“有问题？”陆清瑜的声音冷了下来。
孙妈妈这才从反应过来，连连摆手道，“不不，没有问题，青书只需要五千两银子就够了。”
五千两？
只？
陆清瑜确实听说过青楼是一掷千金的地方，只是如今亲耳听到，她还是觉得荒唐至极。
五千两银子，恐怕要这些伎子攒上十年的钱，才能把自己赎出去吧。
陆清瑜真有点被气笑了，她睨了一眼孙妈妈，冷声道，“我只拿一千两。”
孙妈妈的脸顿时皱成了苦瓜，连连叹气道，“陆二小姐，这，这恐怕真的不行啊。”
陆清瑜黛眉微抬，眼角眉梢间都带上了森冷寒气。
“孙妈妈，我劝你别忘了我的身份。我从你这赎人，是给你面子，否则我就直接把人带走了。”
孙妈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只能咬着牙，僵硬扯出一个笑脸。
“陆二小姐说的是，那就一千两，我马上把青书的卖身契拿给您。”
青书看着陆清瑜，眼神中除了震惊和惊喜，还有深深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