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您...您还真知道啊？”售货员一脸震惊地看向王平。
但紧接着，她就脸容一肃，略显正式介绍道：“同志，这洗衣机可是从国外进口的，质量好着呢！
您只要掏六百块钱，就能把它抱回家。
而且啊！...它还不要票！”
“六百块钱？”王平有些意动。
“对！...”售货员点了点头，一脸希冀地看向王平。
略微犹豫了一下，王平还是无奈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
生活在这样的年代，和光同尘才是王道。
太前卫、太高调的话，那就是在给自己招惹是非呢！
这洗衣机，他要是敢买回去，用不了一天，别说院里了，就是整个胡同，甚至街道办那里，都有可能知道。
而且，第二天就会传遍整个轧钢厂。
“那个谁啊！...你知道嘛？”
“采购三科有个姓王采购员，从王府井直接买了台洗衣机回去呢！”
“洗衣机是个什么玩意？”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
“那东西，能自己就把衣服给洗了。”
“呦呵...那可是个稀罕玩意儿，知道那小子住那儿嘛？咱去搂一搂，看看洗衣机是怎么洗衣服的...”
传闻满天飞之下，厂里搞不好，还会因为这事，专门开个会，讨论一下，该怎么处理他王平。
也许可能找个理由，直接开除；也许给他调到其他城市，好平息这场风波...
当然了，也有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
毕竟，王平家还是有一些底子的。
之前，王平他爸--王大勇因公殉职，轧钢厂可是给了一千块的抚恤金呢！
王平一个十七岁的半大孩子，图个新鲜，抵不住诱惑，用抚恤金从王府井买一台洗衣回来。
你可以说他败家，也可以说他出格，但你绝对不能说人家犯错，更加不能说人家犯法。
厂里要是因为这个事处分他，其实也挺扯淡的。
毕竟，即便是如今这个年代，贪图享受，浪费败家的人，那也是不老少。
你总不能把每个败家的人，都给处分了？
不过，就算厂里什么都不做，王平他们科的科长--李广文，恐怕也得暗示王平，赶紧把洗衣机给处理了。
原因很简单！
厂里每一个议论王平的人，差不多都得把采购三科给带上。
作为采购三科的科长，你也就可以想象得出来，李广文的压力，到时候会有多大。
一想到后续的林林总总，王平就忍不住打了冷颤！
接着，他就又冲着售货员，重重地摇了摇头。
售货员二十来岁的年纪，留着齐刘海的短发，身上穿着米黄色外衣。
脚下穿着小牛皮的棕色女式皮鞋。
圆圆的脸上，带着点婴儿肥，还画着一点儿淡妆！
皮肤白皙！
眼神清澈，但有一些蠢萌蠢萌的神态流露出来。
......
一看就是那种家庭条件不错的人家，从小富养出来的娇娇女。
事实也确实如此。
整个王府井百货，别看有上千的售货员，却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那些上了年纪，三十多岁的售货员，因为是王府井百货成立初期，随大流进来的，还有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出身。
后面再进来的，尤其是这些年轻的售货员，就没有普通人家的孩子。
这么紧俏的岗位，那些有背景、有关系的人家还不够分呢！
又怎么可能落到普通人的身上。
即便有，那也是不小心发生的意外。
......
看到王平不仅拒绝了，还正式地摇了摇头。
售货员脸上的希冀，立刻消失无踪。
她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就是知道你不行！”
“呃！...”王平愣了一下。
但紧接着，他就怒了。
男人怎么可以让别人说你‘不行！’。
他气冲冲地从兜里（实际是从空间里）掏出厚厚一沓大团结，拍在了柜台。
“同志，你看我行不行？”
“呀！...”售货员看着一沓，足足上百张的崭新大团结，惊叫了一声，“这么多钱！”
接着，她又吃吃地看着王平，“同志，你...你要买洗衣机？”
“不！...”王平又是摇了摇头，“我不买。”
说完，他就把钱重新收进了兜里。
这一下，算是彻底激怒了售货。
她柳眉倒竖，恶狠狠地瞪着王平，“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呢！”王平反驳道：“我把钱亮出来，只是告诉你：我很行！
我可没说，我要买洗衣机。
而且，你也不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就呦呵着，让我买洗衣机。
你觉得，我是那种需要买洗衣机的人吗？”
在四九城，甭管是什么地方，也少不了看热闹的人！
王平和售货员之间争执，立刻就让附近聚集了一堆人。
尤其是王平把一沓，一百张大团结拍在柜台的时候，更是惹来人群的一阵惊呼。
当王平说出最后两句话的时候，人群中一个小年青，则是嘻嘻哈哈地道：“呦呵！...哥们，这都新社会多少年了，你家里还有老妈子伺候呢？”
这话让王平一愣。
他转头四顾，发现...
不仅售货员在一脸惊疑地看着他，周围的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中，更是流露出一丝敌视。
么的，说个话还能让人家给误会了。
王平心里吐槽了一下后，便叫道：“哥们儿，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怎么平白诬赖人呢？
谁家里有老妈子伺候了？
你家才有老妈子伺候呢！
老子住的是大杂院！
院子里多的是不上班，在家闲呆着的老娘们。
我只要每年扔三十块钱出来...哼！...有的是人愿意给我洗衣服。
用买一台洗衣机的六百块钱，老子能二十年不用洗衣服。
所以啊！...
这洗衣机放在这儿里卖，就是纯属多余。
脑子有病的人，才会买它呢！
这位同志还在这儿吧吧地让我买...嘁！...她简直是脑子不正常。”
说完这些，王平就排开人群，走到楼梯处，向三楼走去。
人群见没有热闹可看，便嘻嘻哈哈地开始散去。
而那位售货员，则是咬着银牙，恶狠狠地看着王平的背影。
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王平恐怕早就让他砍成八块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旁边的一位三十多岁，面容和蔼的售货员，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小娄啊！”
“你也别气了。”
“干咱们这行的就这样！”
“每天在这个柜台前来来回回的，什么样的人都有。”
“不把心放开一点，那可就有生不完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