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俯身凑近，眼里含着毋庸置疑的坚定，语调拉长而慢，“姜青窈，有我在，你大可放心地往前走。”
他心甘情愿为她奋不顾身，骂名都让他来背，而她始终是那个干净清朗的女子，活在阳光下，如荧石般无可替代的耀眼。
话音刚落，这回换作她无话可说了，唇瓣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里涌起一阵酸酸麻麻的感觉。
她没想到他的偏心已经到了如此义正辞严的程度，好像理应如此。
强烈的幸福感将她的包围，姜青窈的心跳骤然加快，这几日压抑的情绪快要失控，内心的天平已经完全向他倾斜。
他深邃似潭的眼眸充满吸引力，她真怕自己下一瞬就忍不住扑进他宽阔的怀抱里。
此刻她仿佛是耳聋目盲的原始鱼类，被浪潮裹挟着前进，而他是波涛汹涌的大海，轻而易举地将她卷进漩涡里，令她完全沉沦。
两人沉默地对视许久，姜青窈眼眸微阖，低声说了句：“希望你说话算话。”
她的声音很小，可顾决依然听得很清楚，没有错过话里的每个字，自然也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看来小丫头还介意之前自己骗她的事，顾决很快得出了这个结论，眸中掠过一抹无奈。
“把手给我。”他摊开手掌，慢悠悠地说。
“为什么？”她脱口而出。
“窈窈不是让我说话算话吗，”顾决眉梢轻挑，眼神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我们拉勾为证。”
姜青窈低头浅笑起来，唇边漾开小小的弧度，像极了可爱而不自知的小白兔。
她明明欢喜极了，却装作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慢吞吞地伸出手，翘起白皙的小拇指。
下一刹那顾决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她的手，她清晰地感觉到皮肤传来的温热触感，心底似浸了蜜一样甜。
“好啦，一言为定。”她心满意足地收回手，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看她笑的如此开心，顾决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弧线，心里的歉意散去了几分。
啧，他家小丫头总算重新绽开笑颜了，昨日她泪目满面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十分揪心。
“茶再不喝就凉了，”他端起茶杯递过去，“窈窈喝吗？”
姜青窈微微一笑，瞥了一眼金黄鲜亮的茶汤，将茶杯递到嘴边一饮而尽，“嗯，确实是好茶。”
入口仍然是强烈的苦味，但她清楚苦味很快就会消失殆尽，因而觉得苦味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脸色十分从容。
“多谢郎君款待。”她取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声线软了几分，“阿吟先告辞了。”
“嗯。”他点点头，目光不经意地看了下空荡荡的茶杯，视线又回到她脸上，“下次见。”
依旧是这句话，姜青窈立刻回想起当时他不告而别，书信上留下的也是这句话，短短的三个字，其中却暗藏玄机。
既带着离别时的不舍，又隐藏着下次见面的期待，言辞间还夹杂着几分偏执，他说的“下次见”也可以理解成“他会来见她”。
姜青窈形容不出是什么滋味，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她好像真的逃不掉了，又或者说—她不想逃。
她眸光微动，若有所思地仰头望了他一眼，随即拉开椅子，准备起身。
在这个过程中，她听见了木椅在地砖上摩擦的声音，再抬头便看见顾决就站在她面前，与她隔着不过咫尺的距离。
“正好我也要回去，”他手里握着折扇，漆黑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睨着她，“那便一起走吧。”
姜青窈不置可否地抿着唇瓣，任由他跟在身旁，迈步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抹出乎意料的身影，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她下意识地想着。
沈羡洲刚从马车内出来，眼底带着淡淡的乌青，很明显就是没睡好。
他身着一身素雅的米色锦袍，云锦织成的料子，除了布料本身的纹理，上面没有任何图案，看起来低调内敛。
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准确地说，是面如死灰，眼中透着深不见底的寒意，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冬季，还没有从彻骨的冰冷里恢复过来。
沈羡洲掀开眼皮，猛然瞧见眼前日思夜想的倩影，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门上的牌匾，确认是“满庭芳”无疑，他并非走错路，可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若说是寻花问柳，他显然是不信的，姜青窈心高气傲，定然不会妄自菲薄，否则自己也不会将她放在心上这么多年。
沈羡洲不解地看着她，二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置身事外的顾决很快便察觉到了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他抬眸扫了一眼沈羡洲，眸中划过一抹凌厉。
这种眼神他再清楚不过，沈羡洲心悦她，他一看便知，区区一个东临国皇子竟然觊觎他家小丫头，真是不自量力。
他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眼中满是占有欲，不过他没有当场翻脸，而是淡然自若地站在一旁。
原因很简单，除了爱意，他还在沈羡洲眼里看见了爱而不得的痛楚，看来窈窈应该拒绝了他。
啧，单相思啊，那可不好受，这位长的一般的小白脸可有苦头吃了，顾决眉梢轻挑，懒洋洋地打开折扇摇了摇。
“见过六皇子殿下。”她露出礼貌的笑容，语气客气又疏离。
沈羡洲点点头，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难得有了一丝起伏，直勾勾地盯着她。
见到她的那一刻，这些日子压抑的情愫不断叫嚣着，他好想把她拥入怀中，哪怕得不到她的心，也要把她的人绑在身边，他自嘲地在心里想着，并为这种想法感到羞愧。
“阿吟先行一步，告辞。”她别开脸轻声说道。
话音一落，她迈开腿向外走去，沅芝和池羽正在马车旁等候。
见到来人，池羽笑盈盈地将她扶上马车，她刚坐稳，便听见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传来。
顾决用扇柄挑开帘子，那张清隽惑人的脸出现在她眼前，“三日后我启程回北宸，窈窈可愿意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