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点44。
第一缕阳光刚从云朵里射出来，照射在李珂通红的眼睛里，就被南边飞来的成堆的乌云盖住。
天阴了，浓厚的乌云重叠在一起，天色吓人，像要塌下来。
早在阳光照来的第一时间，李珂就走进张开嘴巴的大树边，被其一口吞下。
女蛇在那时从水面浮出来，望了眼压城的黑云，用尾巴卷住还没孵化的蛋，向河底游去。
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叹息：“神又来灭世了！呵呵！”
“轰隆！”
一道闪电劈开天地，天地间雷霆震怒。
李珂刚被抛进根茎，就依稀听见那声油桶滚动的轰隆声，他细耳去听，却又什么都听不见，大地隔音效果太好了，来不及思考什么，他转眼就被神秘的地底世界给迷住了。
这是一棵有着像管道一样遍及全城根系的大树，泥土的腥气和树木的芳香从透明的根系壁上传出，闻起来不是特别的美好。
透明的根系触手柔软无比，细细一戳，就是一个小坑，可手一松，就弹了回来。
黝黑的江浙泥土里，间或暴露着其他植物的根茎，各有各的不同，偶尔甚至能看见小块的种子埋在土壤里，抱着一片小芽。
一路朝底，凭着下滑均匀的速度，李珂知道并没有走的特别深，也有可能只是坡度较缓，所以他没有感觉出来，不过片刻，他就凭空坠落。
在部队训练多年，良好的反应力，让他在第一时间，临空矫正了下错误的姿势，双腿微弯，踩在地上，顺着去势，翻了个滚，才终于站稳。
他没想到下面竟然是个小水池，在水里翻了个滚，让本来清澈的池水里变得浑浊起来，泥印子再次沾上全身。
他刚一站稳，身后就涌来成万上亿的蜘蛛，为首的个头堪比一头牛，两边獠牙突出，唾液横流，滴答一声掉落在地，兽性的目光狰狞着盯着李珂的身上。
其实是李珂误解了。
大蜘蛛其实是目瞪口呆着咆哮，“大翔，不是蝴蝶的吗？咋变成了条蛇的？大佬我怕怕呀！”
“是蝴蝶的呀！还是蝴蝶人呢！大佬，大翔也怕，大翔先撤了。”
大翔小蜘蛛朝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艹，回头就吃了你！”
大佬扭过身子，不用摆出凶狠的样子就够狠了。
被误会了的李珂刚瞟见蜘蛛的个头，就头也不回，反身朝唯一的洞里冲去。
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长着獠牙的蜘蛛，凭他现在的空有双拳的样子，还是逃吧！
蜘蛛也怕李珂，李珂也怕蜘蛛，世界很是美好。
李珂大步流星地跑，可耐不住那洞越来越狭小，直至不能站立，只能矮下身子爬行。
奇怪地是，他以为这样慢速地爬行迟早会被身后的蜘蛛追上，嘴里的小蛇纷纷直立着身子，守护在他两侧，可他都看见了前方的光亮，蜘蛛也没有追的上来。
他略一犹豫，难道前方有什么特别恐怖的生物？可后面还有牛似的蜘蛛呀！
真是进退维谷。
李珂停下来，想了又想，放慢了爬行的速度，边爬边侧耳倾听。
隐隐约约地传来人的对话声。
“戒色和尚，你说灼灼什么时候才会恢复记忆！”
这是廉童？
“阿弥陀佛！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那小师傅，我有点饿，你有吃的吗？”
“有的。左壁有枣可食。”
“左壁，哪有左壁，这四周都是佛像呀？”
“凡所有像皆是虚妄，虚妄者，言其是假非真，非谓绝对没有！”
“真的有哎！戒色，你太厉害了！”
看来关系还不错，李珂做好准备，一脚踏出洞口，正看见廉童采摘青枣，戒色平和的目光望过来，和尚的目光虽然柔和，仍让他后退一步，浑身戒备，却背却一下子隔空抵着墙壁。
洞穴不见了。
一道透明的罩子隔绝到后退到身后精致绝伦的佛像身上，来不及细究，耀眼金色的佛光从戒色手中的佛珠发散出来，恍如一颗小太阳，照得李珂的双眼竖成蛇瞳，嘴角蛇信微露。
“妖孽！”
戒色和尚宝相庄严，手中一直在捻动的佛珠食指一弹出，射向李珂。
佛珠来势汹汹。
“小师傅！我是人。”
李珂匆匆辩解了一声，佛珠已打至眼前，他反应敏捷的一个侧身，轻松地让了开去，可这佛珠哪是那么容易闪躲的，佛珠的速度很快，刚避过，就在空中转了个弯，又向李珂射来。
佛珠外溢的气息震灭了西南角的佛灯，李珂瞳孔一缩，已知不能小觑。
他沉下心，双眼紧盯这颗飞速很快的佛珠，佛珠的模样引入眼帘，颜色暗沉，表面光滑，檀香缕缕，却整个珠子萦绕着淡淡的金色的光芒，高速地射速下后面裹着金色的尾巴，如彗星一般，再次冲击而来。
珠子转弯很是流畅，李珂刚注意到，佛珠已至面前，长年的训练，让他险而又险的一个下腰，露出半裸的腰部来，流畅的肌肉线条完美，六块分明的腹肌和诱人的人鱼线垒块分明。
早就直挺着半截身子在外面晃荡的金色蛇头，嘶嘶吐着蛇信，见好不罢休的佛珠还要再来，两双豆粒大的金色小眼睛里冒出红光来，它们摇曳着自己的身躯，微躬头颅，攻击的姿势已然摆好。
“妖孽！休得胡言！”
佛珠在空中第二次转弯，速度加速，长长的金色尾巴拖在后面，金光闪烁，蓄势待发。
廉童一声大喊。
“住手！”
引得李珂和戒色的眼光都扫了过来。
他犹豫了一下，替李珂证明道：“小师傅，他是警察！”
本来廉童就一直犹豫的在一旁看着，看李珂狼狈地逃窜，心中说不出的快慰。
因为职业、武力、年龄的差异，所以每每应对李珂，他其实都是懦弱着不敢正面对应的，哪怕去动手，心中也清楚地明白自己输定了。这种感觉糟透了。
对于李珂，他的感觉是复杂的。
一，李珂是射杀了他母亲的警察，虽然怨恨，却也知道怪不得他；
二，李珂知道了顾灼的秘密，却告之吉美，给顾灼带来了危害，他死不是最好？可是，15年的法制教育，让他如何违背！
三，顾灼失踪，李珂第一时间却是探查河中的卵，现在顾灼失忆，他应担负责任。
廉童望了一眼龙身上坐着的顾灼，顾灼还是半撑着头，沉思着什么。
他心里犹豫，别在身后的拳头捏紧了又松，松了又捏。
直到戒色又拨射另一颗佛珠，两颗佛珠在空中相融，金光大盛，映着李珂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终究还是放下了拳头。
他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警察！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戒色双手合十，口中劝道。
戒色不是不相信，只是这传言，他眉头微皱，如一汪清水荡起涟漪，格外惹人爱怜。
佛光滞留在空中一闪一闪，他住了手，心中慈悲地望着李珂。
李珂嘴边的两条蛇见它金光内敛，趁机窜出，它们在空中交错在一起，围着佛珠，张大嘴巴，一口咬去。
金龙戏珠？不过这龙不过是两条小蛇。
“阿弥陀佛！”
戒色闭目不语，只是宣声佛号。
那边佛光不灭，无形地抵着两蛇张大的嘴巴，无论两蛇怎么用力，都无法吞掉佛珠。
蛇大张的嘴巴里不受控地留下涎液，它们转悠着红色的眼瞳，露出痛苦的神色来。
还未好全的头骨上伤口再次崩裂开来，可还是双眼通红地死命咬着，他们就想咬块肉来，也让佛珠伤伤。
李珂心中哭笑不得，佛珠哪有肉，见状，他强行催动舌根，两蛇就被迫收进嘴里，这还是李珂第一次主动收入两蛇。
受了挫折的两只蛇头呜咽着在李珂嘴里小心地摩挲着李珂的上颚，麻痒不息。
真的不是他们没用！是敌人太强大！
懵懂的思绪间断地传入李珂的脑海。
李珂似未有感，只是抬着头，看着穹宇上翅膀一扇一扇的顾灼，眸色怔忡。
虽然不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的世界早已崩溃，可每一次看见还是觉得造物者是如此的神奇。
“戒色，他是好人！应该是来找我和顾灼的。”
廉童眼光复杂，看他眸光方向就知道他正盯着顾灼。
他对李珂下不了心，也不知道戒色的佛珠是会杀了李珂还是什么，罢了。
“贫僧失礼了！”
戒色一愣，面有惭色，双手合十。
他好奇地睁着眼睛，睫毛纤细。
“施主原身是弩弦一族吗？”
“弩弦？一族？”
李珂疑问。
弩弦是什么？原身，他是说我是蛇？
李珂心中无奈，面上却依旧甚少表情，他心里却想起女蛇也说他是蛇的话来。
可…
“不是，我是人！”
李珂回道。
“惭愧惭愧！阿弥陀佛！”
“贫僧酷爱史籍。曾见刘义庆《世说新语·德行（上）》言：'昔孙叔敖杀两头蛇以为后人，古之美谈，效之不亦达乎。'自古以来，皆是传言弩弦这种双头蛇的不祥，贫僧一时受古籍所惑，险些伤害施主，还望见谅！”
戒色单手弯腰，以示歉意。
李珂双手在虚空微扶，见戒色脸色通红，心中宽慰，还未几秒，他心中又沉重起来。
他深沉地问。
“是不是史籍里面都鼓励着杀弩弦以获得福报，就和那个孙叔敖一样。”
女蛇展示的故事太过于深刻，他竟没忍不住什么都与它联想起来。
李珂心下懊悔，仍睁着眼睛看去。
“阿弥陀佛！”
戒色澄澈的双眼望着李珂，并没有说出那个事实，只是眼中的怜悯仿佛在告诉他，是的，这就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