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铁链声响,万蛇出动。
白岩一不管不顾,举剑直奔大蛇,三斩未果,被大蛇蛇尾蓄力一击,掀翻在地。
李安云被百蛇穿身,全身散架,很快就被蚕食殆尽。
早先,沈碧清被派出去找人来,自己也受了重伤便没再回来。
几位峰主的弟子也陆续进入密室来,无一不死伤在蛇口下。
亥时末,众蛇退去,纷纷往大血池中去。
白岩一未能靠近大蛇半分,大蛇像是饥饿了许久,将送上门来的小蛇大口吞食。
白岩一大声喝道:“别让它继续吞食小蛇了,等它吃饱,我们可就都没命了!它这是要出去啊!”
“快看,铁链快断了!”云清衣指着大蛇的脖颈处,惊声道。
白岩一同样心中一惊,大声道:“果然快断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大家一起上,绝对不能让它逃走了,否则天下大乱啊!”
几人心中明白,这蛇要是就那么逃出去了,那山下的村民们可都得遭殃,搞不好还得生灵涂炭,那么大的罪名,他们可担待不起。
既生是白云宗的人,恐怕死了也得背负骂名,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若真到了那步田地,恐怕其他门派会将白云宗灭得一干二净!
几人先是轮番上阵,后又齐攻,收效甚微。
他们脸上都是汗,之前弟子们带来的水,早就被蒸发了。
越接近子时,白岩一越慌张,没剩多少时间了。
他大声告诫几人:“大家可都别藏私啊,这大蛇要是出去了,我们可是连死了,祖坟都得被挖出来挫骨扬灰的!”
可几人早就筋疲力竭,能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就已是用尽全力,哪还能像白岩一期望的那样,再去拼杀呢?
“哗啦”一声,大蛇挣脱铁链,直起身子盯着几人。
黄耕守在白岩一面前,举剑做好了防御姿势,云清衣和燕清清同样目不转睛死死盯着大蛇,其余受伤但还能行动的弟子则戒备看向身后。
气氛如同凝固了一样,本就不透气的密室顿时连呼吸都难上加难。
突然密室上方传来声响,众人大吃一惊,面如死灰,难道还有一条蛇在?
圆形孔洞不断掉落下石块,大蛇却稳稳不动,任由那些石块掉落在它身上。
白岩一和黄耕互换眼神后,一同朝大蛇击去。一人吸引注意专攻它脖颈,一人则刺它七寸。
纵使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却连大蛇坚硬的鳞甲都奈何不了,就更别说将大蛇击杀了。
子时到了,大蛇将头离圆洞更近,一众小蛇纷纷借助大蛇的躯干,往圆形孔洞爬去。
众人围攻上去,大蛇不躲不避,还未爬上去的小蛇们纷纷掉头过来阻挡。
“这怎么还这么通人性啊这些蛇?”一弟子忍不住埋怨道。
众弟子齐齐开打,蛇和人都是死伤一片。
子时末,大蛇抖落身上的小蛇,尾巴在水池底下发出重重的一击。
机关转动,石头摩擦的声音格外响亮。
大蛇腾起,将众人屏退。
石台出,包箱现。
白岩一眼睛都看直了,他在意的哪里是大蛇,明明就是这经七七四十九天炼制的上好丹药。
白岩一两眼放光,持剑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早就已经迫不及待想挖取槲寄尘的心脏了!
但大蛇始终是个麻烦,白岩一立马冷静下来,大蛇若出,他这秘密早晚有人发现,那样的话,代价太大了,他承受不起。
于是,他招呼着众人一起刺向大蛇的尾巴,那么多把剑,总会有一剑能刺穿它的。
剑身与鳞甲相击,铮铮作响,但大蛇的大半蛇身已跃进洞中,即使把尾巴斩断也是于事无补。
大蛇逃走,小蛇掉落,撕咬众人。
迅速解决掉那些小蛇后,众人将目光聚在那箱子上。
鲜血已经沁入箱子,红的深沉。
白岩一飞身上石台,打开箱子,顿时表情难看起来,嘴里喃喃着不可能。
众人惊疑,却不敢开口询问。
白岩一哈哈大笑,后退几步,一掌将箱子击碎,飞身下台。
众人只见箱子四分五裂,彻底毁灭,里面却空无一物!
怒气冲冲道:“去,黄耕,清衣你们两个带几个弟子迅速去那逆徒那里查看,是否有人动过那里。”
二人立马动身,黄耕是因为命令,而云清衣是因为想窥探白岩一的秘密。
埋在地下的只有木清眠,那么箱子里原本装的可能就是槲寄尘。而现在槲寄尘不见了,这密室如此牢固,要说没有其他人接应,云清衣自是不信的,若真如此,那白宗主可就白忙活了。
一行人风风火火赶往埋葬木清眠的地方,却见符阵完好,压根没有被挖出来的迹象。
黄耕看向云清衣,云清衣反而在等他先开口。
后面的弟子不知道情况,低声猜测相互交谈这个怪异的符阵。
“现在怎么办?挖吗?”云清衣见他迟迟不开口,于是抢先一步问他道。
黄耕又将问题推回来:“你来决定吧,我也不知道。”
谁都不想担责,谁都不愿开口做决定。
可这么一直沉默下去也不也是办法,最终还是黄耕开了口。
“挖吧,要是棺木还在,左右不过是费点力气再埋上,若是棺木被人撬开过,也好让宗主早作准备。”
“嗯,那就听你的,”云清衣松了一口气,朝他点头,转头又对身后的一干人说道,“各位师兄弟,大家一起把这儿挖开,挖到棺木就停下来,大家都仔细一点。”
“啊?这怎么还刨人家坟啊?”
“这种缺德事怎么让咱们干,这不得遭天谴?”
“真是丧良心!”
“…”
十多人开始低声议论,交头接耳的声音就如蜜蜂一般,“嗡嗡嗡”的,十分喧闹。
黄耕拔剑下劈,地上生生裂开一道不浅的痕迹,众人瞬时间噤口不言。
即使面上打着不满,也不敢发作,纷纷埋头挖了起来。
火把映照下,这些人的影子就像被大地吞噬了一般,漆黑又不明显。
风吹灵幡,沙沙作响,声如地狱恶魔的低语,甚是骇人。
不多时,便挖到了棺木。
黄耕随意指了两个人:“你们两个下去,将黑布扯开。”
“是。”
黑布扯开,一副大红棺材便赫然出现在眼前,下去的两个人见此,顿时面露惊恐,忙手脚并用爬上来。
黄耕不屑地扫了二人一眼,“出息!”
纵步跳下坑中,将棺盖推开,木清眠正安详地躺在里面,面色居然变得红润起来,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其他人纷纷够身往前看,连声称奇,又疑惑不解,这棺木里的人怎么是他木七呢?即使他和一个男人相爱,离经叛道了些,也不至于被活埋吧?
云清衣脸色复杂,难道自己猜错了?那底下宝箱里的人不是槲寄尘,或者说是个什么死的物件,不然这木清眠怎么没被挖出来?
还有,到底是谁在暗中帮助大蛇逃跑,他到现在都还没有一点头绪,情况怎么变得这么复杂?
思绪万千,聚散于脑海,如同风浪拍打海岸,将沿岸的沙卷走,又蓄力不停冲刷石缝。
海草和鱼虾被冲上岸,又被潮水带回,如此循环往复,最终变成腥臭的尸体,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海水里搁浅。
云清衣长叹一口气,蹲下身去仔细观察木清眠,足足盯了他一盏茶的时间才终于确定木清眠真的没有呼吸,而不是假死,这才放心下来。
黄耕见云清衣起身不看了,这才将棺盖盖上,黑布重新搭上。
“埋吧,辛苦了各位。”黄耕道。
一铲一铲的泥土覆盖在棺木上,砸出咚咚的响声,棺木里的人突然睁开了眼。
黄耕和云清衣一同去找白岩一复命,却得知白岩一竟顺着那大蛇逃走的圆洞追去了。
二人无法,累了一天了,就在大殿里瘫着等消息,顺便微眯一会儿。
天依旧黑沉沉的。
没有火把,没有其他人,一个黑影正趁着夜色在挖木清眠的棺木。
挖了好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人,同样没有火把,连句招呼都没来的及打,朝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哼哧哼哧就开始挖了起来。
身边有了人,便开始较起了劲,不一会儿就挖了大半。
先头挖的那人叉着腰,仰天长叹,讲铁楸顺手插在一边,叫后到的那人:“行了,将就把棺木推开就是,待会儿还得回填呢!”
“嗯,大爷,我来推,待会儿你负责背人,我腰酸得很。”
“才挖这么一会儿就腰酸,那你以后还怎么得了?谁家子女敢跟着你?”
“切!”年少者不屑道:“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好歹都是四十岁的人了,能不能稳重一点?”
棺盖哗啦一声被推开,里面的人立马坐起大口喘着气。
“嚯!”原之野被吓了一跳,后退半步就撞到了坑壁上,“原来你早就醒了啊,我还以为你突然诈尸了,大半夜的吓不吓人啊?!”
木随舟拿着水壶递给他:“还能动吗?先喝点水,他们都在后山那里等着的,我们的赶快离开,天就快亮了。”
木清眠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手扶着棺木边艰难起身,将近两天两夜滴水未进,他实在是饿得慌,胃里难受得紧。
木清眠感激道:“能,大爷,小野,多亏你们来得及时,不然我可就真的要长眠于此了。”
原之野道:“嗨!你干嘛这么客气?说这话就生分了啊!话说你这大红衣服看着真渗人,咱们赶紧走,快将它换了,我看着心里杵得慌。”
“嗯,对了,怎么是你们来,我本以为是阿星和袁梁他们呢!”
原之野惊讶道:“阿星是谁啊?我只见到了一个叫阚云白的人,你埋在这儿的消息也是他告诉我们的。起初我和大爷还不信,要不是在这儿守着亲眼看见那些人把这儿挖开,我们也不能确定是你。”
木清眠感到疑惑,阚云白难道不是阿星吗?那阿星和原梁去哪儿了?
木随舟估摸着时辰快到了,打断二人的思绪,说道:“总之这事儿说来话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钻出棺木时都很费劲,若是叫他再连夜上山,恐怕真会要了他大半条命。
木随舟又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他:“这颗药丸能补充体力,但维持不了多久,你先吃了,到了地方再给你弄点其他的东西吃。”
木清眠才把药丸吞下,原之野就伸着手凑到木随舟面前,理直气壮道:“大爷,那我呢?给我也来一颗。”
“去去去!”木随舟将他的手一巴掌拍开,“东西不能乱吃,吃了会出毛病的。”
“哦。”原之野悻悻缩回手,开始回填。
木随舟扶着木清眠先走一步,走到上山的路时,趁着树木遮挡,把刚才没给原之野的药丸自己先吃了一颗,又分给木清眠一颗,“快吃,这样你精神要好些。”
木清眠呆愣一瞬,转头看了看还在埋头苦干的原之野,虽面带愧色,吞药丸却毫不犹豫。
等原之野满头大汗追赶上二人时,二人才到半山腰,正靠着树干边休息边等他。
一见到二人,原之野一手插腰,一只腿搭在上一个石阶上,将手撑着那伸出去的腿的膝盖上,粗声道:“走吧!”
木清眠问道:“你不歇歇?”
“不用,再歇万一他们起疑,开始上山搜寻怎么办?”
木清眠起身走在前面:“那好,那就走吧。”
后山的木屋外面,几人黑灯瞎火的守在门口。
“你们可终于来了,再晚一步我都要崩溃了!”
看见三人到来,月迎抢先述说着不满。
木随舟道:“辛苦了,他怎么样了?”
月迎声音瞬间低了几分,犹豫着开口道:“反正情况不太好,未未在里面,你们先进去吧。”
木清眠怀着忐忑,将门推开,只见里面只点了一盏油灯,窗户被布遮盖了,不透一点光亮。
“你来了,”封人未起身,慢声说道:“你先别急,他虽一直没醒过,但脉相又是正常的,这种情况已经要比突然醒来又昏过去要强许多了。”
“嗯,多谢。”
“不必客气,”封人未面色有些不自然,“照理说还是我们对不住你,若不是我和月迎被燕清清下了药,池骥也不会将你绑了交给李涸泽他们带到这里,如此一来,槲寄尘也不会陷入到这份困境。”
木清眠沉默了一会儿,只道:“世事无常,怨不得。”
封人未沉默,她不知如何开口,叫人家不计较,就跟挟恩图报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强人所难。
木清眠扫视着屋内,疑惑道:“对了,池骥呢?”
月迎在门口处插话道:“他说是有什么大事还没办,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木清眠点了一下头,说道:“我先看看他,一会儿再说。”
封人未出去,将月迎也拉走了,原之野和木随舟紧跟着也出去了。
屋内只有木清眠和槲寄尘二人。
一盏油灯的光实在是太暗了,木清眠即使瞪大双眼,都看不见槲寄尘脸上的表情。
晶莹的液体滑落下脸颊,原来是泪水模糊了双眼啊。
木清眠抓着槲寄尘的手,压抑的痛哭声瞬间充盈喉咙。
他在悔恨自己为什么在后山每天好吃好喝地待了那么久,才发现槲寄尘已经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箱子里那么久。
最让他痛苦的是,槲寄尘所遭的每一分罪,都是拜他所赐,若不是这样,白岩一不会将他抓去做了祭品!
尽管木清眠伤心不已,痛得撕心裂肺,槲寄尘硬是没有一点反应,就如同一个活死人,还有呼吸,却一动不动。
哀莫大于心死,便是此时最贴切的形容。
昨日才过八九天,可木清眠依然觉得冷,冷得刺骨。
屋子里是昏暗的微光,屋外是黑漆漆的一片,到处是黑暗,木清眠深觉光明渺茫,不知何时何地才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