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顾先生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那位‘客人’是个很重要的人物，能耽误你一整个下午。”
顾禾青刚踏入房间门槛一步，就听见一声混杂着嘲讽和鄙夷等多种负面情感的话从桌边传来。
整句话里面没有一点正面情绪，从第一个字开始让人讨厌到最后的句号。
一定要从这句话当中找出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声音了。
不得不说，这家伙在拥有让人极度厌恶的性格的同时，还有着让人极度羡慕的声音和相貌。
“是城主前来拜访，找我有些事情。”
“城主？”
哪怕是不看他此时的神情，顾禾青都能从他的声音当中听出浓浓的震惊。
“你真的有客人？！”
“……嗯。”
所以这家伙震惊的其实不是拜访之人的身份，而是管家竟然真的没有说谎？
好吧好吧。
好像以管家口中的自己的“身份”来说，城主主动上门拜访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这位桀骜而毒舌的家伙，也是很多个界主的座上宾，一个城主对于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嗯，所以明天我得出去……”
“出去？哦，听听我听到了什么？你今天不按时吃药，明天又要出去？！”
顾禾青沉默下来，在管家的搀扶下一点点躺到了床上。
宋洛看着这位病人难得的乖巧，原本满腔的吐槽都被堵了个严实，噎的脸色都有些发红。
“你，你！……好吧好吧，明天一定要出去？”
“嗯，这件事……不好再耽搁……”
“今天晚上针灸。”
声音冰冷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顾禾青抿了抿唇，轻轻颔首。
当天晚上，某位医师将管家赶出门之后便重重关上了房门。
管家手里抬着一盆宋洛让准备的热水，热水里还泡着一块干净的热毛巾。
然后站在门口的管家就听到了一阵阵越来越不对劲的声音。
“嗯……啊！”
“嘶……这都受不了？我已经很轻了！”
“我，嗯……”
“好，我再轻一点，呵，你之前不是挺能忍的吗？现在就不行了？”
“呼，呼……骨头、骨头疼……”
“就是得疼一点才好得快！好了差不多了，我要扎另一处了。”
“啊！”
管家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前方的走廊，身体一动不动，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
第二天，顾禾青一直睡到了中午才终于醒过来。
醒来的时候，他身上的被子几乎完全被身上的汗水浸透，浑身上下虚弱无力，就好像是刚刚才跑了一千米。
但相对比的是，他的脑袋却前所未有的清醒，就好像之前的失眠头痛只不过是一个梦罢了，梦醒之后，自然清醒。
“先生，您醒了。”
“呼……那位，那位宋先生走了吗？”
“是的先生，在昨天针灸之后一个小时，他就离开了，说先生应该会睡很长时间，今天醒了就会好很多。”
“嗯，确实有些效果。”
顾禾青撑着起身，却怎么都提不起力来，管家伸出两根触手，一根搭在他的后腰搀扶着，另一根抬在旁边给他做支撑。
靠在床边，顾禾青又缓了缓，头一次觉得身体沉重到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步，好像每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要消耗很大的力气。
“除了这些，他还说什么了吗？”
“还说了些其他的话。”
顾禾青等了几秒钟，没等到后续，正打算开口询问，他就突然想到了某个医师那糟糕而别扭的性格，这才明白了些什么。
顿了顿，顾禾青转头“看”向管家。
“直说吧，我有心理准备。”
“是，先生。宋先生说，他利用一些手段把您的精神和体质做了临时交换，这样应该能让您稍微好一些，但与此同时，您的身体可能会更难受。”
“其他的呢？”
“这样能减少您乱跑，给他之后的治疗添加麻烦的几率。”
顾禾青：……
就说这家伙怎么会说的那么平静文雅，果然，前面的内容都是管家翻译过一遍的吧？
其实最后这一句才是这家伙说话的整体语气。
“……我知道了。”
“先生，现在已经到午餐时间了。”
“今天就不吃了，我再休息一会儿，半小时之后再来叫我吧，今天得去城主府一趟。”
“是，先生。”
管家应声，躬身行礼，给顾禾青换了新的被子，悄悄从房间里消失。
闭目休息了一会儿，被管家准时叫醒的顾禾青在蔷薇和管家的双重搀扶下，总算是起身换好了衣服。
这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之前宋洛所说的“失眠和其他身体上的问题应该是精神和体质差异过大造成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之前精神太强了，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所以他彻夜失眠，几乎就没有安稳休息的时候，头脑也总是昏沉沉的刺痛难受。
现在宋洛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自己的精神和体质暂时交换了，多余的就变成体质了。
这并不壮硕，反而修长瘦弱的身体，此时却连行走都显得十分困难。
好像稍微动一下都需要大脑下达完整的指令，有一种脑子指挥不了身体的糟糕感觉。
蔷薇原本只是简单的化作拐杖给他指路，此时却不得不再生长的长一些，分出一半的藤蔓来环住他的腰肢，给他的行动提供一部分支撑的力量。
实在是他的双手都有些撑不住那么沉重的身体了。
管家将顾禾青送到门口，看着先生脚步蹒跚的往前，犹豫又犹豫。
“……先生？”
“嗯，怎么了？”
顾禾青停下脚步，转过半个身体，用灰白的眸子往回看去。
“我可以扶着您过去。”
顾禾青略微垂眸。
这是一个很诱人的提议。
管家的力量强，对原主也足够了解。
就算是自己处理不了那些被自己血液浸染了的青草，管家也一定有办法。
更何况此时自己的身体变成了这副模样，有个诡异在旁边搀扶着，也总是好的。
但细细思索过后……
“不必了，你留在家里就好，把家里的东西都换一换，也再买些新的书放到书房，对了，还有花园，亭子周围的蔷薇都除了吧，种一些紫藤萝。”
“是，先生。”
扒拉在他腰肢上的蔷薇抬起一个尖角，来回在他手臂上蹭着扭了扭。
这小家伙心思单纯，顾禾青不用猜都知道它在闹什么。
“不是不喜欢蔷薇，只是那些蔷薇都已经‘死’了，何况，我有你一株蔷薇就够了。”
蔷薇重新高兴起来，将藤蔓伸展开来，从他的腰间往上爬，绕过后背，在肩头垂下一段开着粉嫩小花的最漂亮的部分。
顾禾青重新往前走，发簪勾起一半的发丝，剩下一半松散的垂落轻拢着他修长的身躯，蔷薇在顾禾青的肩头垂着，行走之间长袖飘舞，袖摆和发丝勾着粉嫩的蔷薇，带着股生命的气息。
管家站在别墅门口深深鞠躬行礼。
这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街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