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衔月知道他在流泪，他有些手足无措地递给岁聿一块手帕，然后僵硬道：
“抱歉。”
岁聿没有接，直接把手掌上的眼泪往衣服上抹了抹，道：
“我受不起。”
别衔月失落收回手，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岁聿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他偏开头，撵他：
“师尊呆在这里是还要看我换衣服吗？”
别衔月站起身，犹豫道：“你自己换，不方便。”
岁聿道：
“不用你管。”
别衔月哑口无言，只好往外走，他轻轻带上门，说：
“有事，喊我。”
里面没人回应他，只有一阵阵窸窸窣窣穿衣声。
一只手穿衣服还是比较吃力，岁聿穿衣时还是花了些时间。
他不想待在别衔月屋子里，于是穿好衣服后，准备推门出去。
外面传来别衔月的声音：
“你来干什么？”
岁聿的手停在门上，没有继续推门。
“自是来看看师尊……师尊不在的这段日子，棠儿每天都在担惊受怕，如今见师尊平安归来，棠儿自是要来探望的。”
这个熟悉到让他拳头硬起来的娇柔声音让岁聿嘴角一抽。
恬棠眼角微红，像是刚哭过一场。
别衔月没想到自己回来的消息传的这么快，他刚回来没多久恬棠就过来了，想到岁聿还在屋内，他莫名有些紧张：
“我没事，你身体还未痊愈，回去歇着吧。”
岁聿面无表情，心想他还是真是够关心恬棠的，怕是自上次见到昏睡不醒的他之后就一直记在心里了吧？
说不定自清醒后，去乌山前还来过一趟涿光山，偷摸看过他心心念念的徒弟也有可能。
门外二人还在交谈，恬棠往里面张望，没有要走的意思，见别衔月面色如常，他小心翼翼试探道：
“听闻师尊也把二师兄带回来了……师尊打算如何处置呢？”
不等别衔月开口说话，恬棠又说：“二师兄错就是错了，师尊如何处置都是对的，不过望师尊看在师兄与我们往日朝夕相处的份上，手下留情。”
岁聿心中那点伤感瞬间被恼怒所取代，本来堕魔之后脾气就不太好。
现下又是刚从战场上回来，燥意还未消散下去，听着外面恬棠这个西湖龙井的碎碎念，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砰！
岁聿一脚踢开门，皮笑肉不笑道：
“师弟，好久不见啊。”
恬棠没想到别衔月把人带回来是直接藏自己屋子里的，要知道自己这十多年都没有进过别衔月屋中几次，岁聿一个叛逃回来的竟然还能在他屋里养伤？
他心中惊愕一瞬，勉强扯出一个笑：“二师兄，胳膊是怎么了？”
“战场上刀剑无言，还能长出来，不劳师弟操心了。”
恬棠看不惯他坦然自若的模样，眼珠一转又楚楚可怜看向别衔月：
“师尊，寒狱阴冷，如今师兄受了伤，若要去的话，恐会丢了性命，不如先送去善恶门……这样既能保住师兄性命，也好对外有个交代。”
别衔月皱紧眉头，刚要开口，身旁就一阵冷风吹过。
岁聿活动着自己修长指尖，用魔气轻抚恬棠的脸庞，满脸不耐：
“善恶门，善恶门，师弟提起善恶门是生怕我忘掉当年责罚你一事是吧？还是师弟想回忆一下，我当初叛逃的时候是怎么往你脸上丢魔气的？”
恬棠震惊于他当着别衔月的面如此放肆，他被怼的哑口无言，眼眶含泪看向别衔月。
岁聿见人被他唬住闭上嘴，神色缓了缓，直接从别衔月身边走过，用他们能听见的声音念叨着：
“妈的，还当老子是什么软包子呢？本来就烦，非得犯贱过来招惹我，一个个都跟有病似的……”
恬棠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师尊，师兄他恐是修魔修的心神有损了吧？”
别衔月收回一直黏在岁聿身上的视线，道：
“他的事，我自有安排。”
恬棠不死心，想问问别衔月的具体安排是什么，别衔月目光冷淡地看着他：
“我记得繁霜仙君说过，你之前执行任务时，被一女鬼袭击，身上鬼气未清，无事不得外出。”
恬棠被他的眼神吓到，他结巴着给自己找补：
“师，师尊，我，我也是关心则乱……”
“我无事，你可以回去了，无事不得出来。”
恬棠打怵：
“是……棠儿这就回去。”
别衔月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和岁聿解释一下。
他站在岁聿门前，敲了敲门：
“岁聿。”
岁聿躺在床上，艰难地用一只手把枕头埋到脸上，不打算搭理别衔月。
别衔月轻声叹气，看着不高的墙壁，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吱呀——”
门被推开，岁聿坐起身，抬头看着别衔月，蹙眉道：
“你怎么进来的？”
他没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啊。
别衔月难得显露几分局促：“翻墙……”
……
岁聿沉默半晌，打量着他有些乱掉的衣衫：
“师尊何时也学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别衔月直直站在门前：
“我不知道他会来。”
“我亦知他心机深沉。”
岁聿重新躺回去：
“跟我有什么关系？”
别衔月恢复神智之后，原本的性格就不是那种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眼见岁聿还在生气，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
“岁聿，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他无半分私情，牵连诸多不便，我无法现在告诉你。”
岁聿没办法侧身，他看着屋顶，呼了口气，喃喃道：
“你要是一早就告诉我你有苦衷……”
“罢了。”
如果一开始就说有苦衷，她在遭受那些事情的时候，说不定心中还能有个慰藉。
岁聿眨了眨自己酸涩的眼睛，问道：
“师尊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累了。”
“没了，你，你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