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四五岁时，他又被严厉的太傅训得两眼通红，泪珠狂冒，哭哭唧唧迈着小短腿望着宸昭宫的方向跑。
娘，呜呜呜，他要找娘～
还没跑到宸昭宫，中途却被天子的身影硬生生堵在半途，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泪珠啪嗒啪嗒狂流，砸在石砖上晕开泪痕。
天子两边的官道边站满了禁卫军，各个凶神恶煞，可是在小太子眼中都没有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的天子来得让他害怕。
小太子仰头望着眼前之人，只觉得他可怖得过分，登时哇一声哭得更夸张，鼻子通红，哭声洪亮，干脆转身狂奔离去。
他身后还有好几名公公与宫女们紧随其后。
见到这一幕的尉迟璟：“……”
就连身后伺候的孙永福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尉迟璟面无表情扫了一眼孙永福，孙永福瞬间了然，拂尘一挥就有手脚麻利的侍卫迅速朝着小太子离开的方向而去，不过几个呼吸间就把小太子安安稳稳送到天子面前。
小太子呜咽着不敢哭出声，两手攥成拳头，低着头不敢看天子脸色。
“抬起头。”尉迟璟声线冷漠到令人心惊。
小太子犟着脾气，一个劲地哭，就是不抬头。
见状，尉迟璟几不可察叹了一口气。
这样孩子长得不像阿妧就算了，就连性子也不像阿妧，整日里就知道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
奈何阿妧也纵着他。
天子缓缓弯下腰，直至与小太子的身高齐平，看着他水润润的眼眸红得不忍直视，泪水顺着眼角都流淌成泪痕了，还一耸一耸抽泣着。
他的眼眸狭长，眼尾略微上翘，线条优美且流畅，深褐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气鼓鼓抿紧着唇，死犟着脾气，灼灼盯着自己。
倒是这双桃花眼与阿妧如出一辙。
念及，尉迟璟粗粝的指腹摩挲过他的脸蛋，语气里难得有些挫败：“哭什么？我是会吃了你吗？”
小太子一怔，随即用力摇摇头：“父皇不会吃了孩儿，可是父皇会让孩儿的功课再多一倍。”还不如让父皇吃了他，起码不用忍受太傅的斥责与板子。
尉迟璟：“……你身为一国太子，身上肩负着众多责任，如何能允许你整日里娇纵玩闹呢？”
小太子下巴微抬，嘟起小嘴：“那孩儿不做太子，孩儿要做公主。”
尉迟璟：“……”
他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这个崽子最好给他识相点。
尉迟璟头皮发麻：“你那些胡言乱语，我不与你计较。还有，收起你的眼泪，若非我与阿妧是你父母，你的眼泪对我们怎么会有用呢？”
小太子不理会尉迟璟的话，只一个劲哼哼哼。
尉迟璟：“……你哪里不服？”
迟早有一天他会掐死这个孩子。
小太子眨巴眨巴眼睛：“父皇不是孩儿的父皇，是皇姐的父皇。”
尉迟璟自认为自己对尉迟济与孟容祯还算一视同仁，起码在这两个孩子面前他几乎不曾做过多偏颇哪个，不然，他们若是生了间隙，那就是自己的过错。
然而小太子的这句话却让原先还有些不耐烦的天子一愣。
他失语般看着小太子，心中翻涌而起的情绪复杂而深沉，以至于他没能第一时间反驳小太子。
是以他说想做公主，是因为他察觉到了什么吗？
奈何尉迟璟松怔仅仅一瞬间，因此无人察觉天子的心绪。
尉迟璟面不改色反问他：“为何这么说？”
五月的风没有初春的春寒料峭，也没有初夏的炙热焦灼，而是裹挟着淡淡的花香与草木香而来，悠悠然游荡于皇宫中。
花香之中有极其淡的茉莉香。
伴随着小太子下颌处的一滴泪珠砸下来，晕湿了尉迟璟的手背。
他微微蜷缩指骨，敛下情绪。
小太子：“皇姐亲父皇时，父皇很高兴。孩儿亲父皇时，父皇不高兴。皇姐来，父皇会问皇姐玩的如何。孩儿来，父皇只会问孩儿功课如何……”
客观来看，这个孩子确实比容姐儿更加敏感，更加能察觉到一些他从未发觉的东西。
最终，在小太子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尉迟璟抱起他，直身站起来。
尉迟璟的唇角边难得荡开笑意。
“你们两个我都疼。只不过你是男儿，你要承担更多的责任才能让皇姐那样的姑娘活得更好更自由。许是我这些日子来对你要求太过严厉，这才叫你误会了。”
无论如何小太子都只有四五岁，被尉迟璟这么温柔一解释就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的吗？
原来父皇亦是疼爱他的吗？
小太子伸手环抱上尉迟璟的脖颈。
“原来是孩儿误会了。”
“近日功课太多了吗？”
“……有一点点，就一点点。”
“既如此，那我给你减少一成如何？”
“当真？好诶！”
“我还有要求：少哭。无论是太子，还是皇弟，身为男儿整日里哭哭啼啼的，都是不对，会丢我与你娘的脸。”
“……哦。”
父子俩一同到达宸昭宫主殿后把陆妧夕惊到了。
毕竟天子极少会抱小太子，尤其在小太子年岁越发长大后。
趁小太子埋头用膳之际，陆妧夕凑近天子：“今日怎么回事？”
圆桌之下，是天子把玩着陆妧夕的柔夷，只觉得舒软。
莫名的，今夜他想换个姿势了。
陆妧夕只觉得天子瞥了自己一眼，眼神里藏着的那些不可言说的东西，吓得她干脆甩开他的手。
尉迟璟：“……”
啧，做什么，反正今夜她是逃不了了。
尉迟璟眼珠转了几圈，笑得散漫，把陆妧夕拖过来，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怀阳给了我几个本子，我瞧着里面内容不错，前几张我们学过了，今夜学学后几张～”
陆妧夕羞得直推他，“不可！”
当然，今夜还是一夜不眠，架不住某人身强体壮，逼得她不得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