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淮想要安慰她，但是话到嘴边，只觉得所有的话都很苍白。
回到小淮园，车顶已经聚起了白雪，连淮打伞站在车旁，季岫白下车时一阵寒风袭来，吹得他整个人如浸在寒冷的冰水中。
他穿过前院，管家正在厅里安排着佣人们做事。
看到他过来，管家快步上前，“小九爷，老爷子不大好了。”
季岫白没说话，只身去了季老爷子的房间。
推门进去，屋里一点动静声没有，仿佛都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呼吸。
他来到床边，老爷子半躺半靠着，听见脚步声，也只是轻掀起眼帘。
“岫白，你来了。”
季岫白在床边坐下来，“刚才一直给我打电话，不是挺有劲的吗？”
老爷子瘦的厉害，这一个月变化很大，仿佛强弩之末般，只是消息藏得好，外人都不知情。
“桑家打来的电话，说你跟桑宜杠上了……让我，让我帮帮忙……”
“桑宜找许禾柠的麻烦，这样的人幸亏当不了季家的少奶奶，要不然以后小淮园里连只母蚂蚁都不能存在。”
季老爷子盯着自己的孙子，那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也是他的骄傲。
“你又去找……柠柠了？”
季岫白手轻撑在腿上，这样更能听得清彼此的说话声些，“是桑宜找了她的麻烦，我才去找许禾柠的。”
老爷子望向窗外，盯着外面簌簌飘落的雪花。
“我想见见柠柠，你为什么不同意？”
季岫白的声音里，藏着些冷酷，“我没告诉她小姨的死跟你有关，她还是一口一个爷爷地叫着你，心里应该还在感激你初见时对她的好和照顾。爷爷，就这样吧。”
老爷子剧烈地呼吸着，季岫白同样朝窗外看去。
“大伯他们都想过来，想到这来过除夕。”
老爷子沙哑着嗓音，“他们是想来看看，我死了没。”
他嘴唇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岫白，等我走了，你的日子会更艰难，也许他们会合起手来对付你。”
季岫白身上的西装不见丝毫褶皱，就像他此时的脸色一样，平整而充满凉漠感。
“当年也不是没有做过合力绞杀的事，我根本不在乎，来一个弄一个，我也不会手软。”
老爷子闭起眼帘，似乎是不愿想他死后，季家的纷争有多惨烈。
“你选个好人家的姑娘结婚吧，有了女方家的支持，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季岫白的回答依旧没什么感情，“爷爷，我不用依靠任何人，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
老爷子知道说不通他，他叹口气。
季岫白替他将被子掖好，“你再睡会，下雪了，晚上推你去院子里看雪。”
“好。”
季岫白起身走到窗边，老爷子睁眼盯着他的背影，他不想让季岫白就这么孤孤单单的，看着实在可怜。
*
许禾柠玩了一天，一家子在餐厅用过餐，许禾柠和许愿收了好几个大红包，满载而归。
老太太有自己的手机，她虽然眼睛不好，但是正常接接电话还是没有障碍的。
许禾柠跟她住一个房间，老太太的手机响起时，她刚洗好澡出来。
“喂。”
“奶奶，”电话里传来陈深的声音，“新年快乐。”
“阿深，新年快乐。”老太太知道他之前的事彻底惹恼了许家人，幸好许鸿哲他们不在。
两人聊了几句，陈深轻顿下，“奶奶，柠柠呢？”
老太太看向许禾柠，许禾柠却只是冲她摆摆手。
“柠柠在她爸妈房间呢。”
陈深话里掩不住的失落，“奶奶，她把我拉黑了，我连句新年快乐都发不了。”
老太太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那我帮你转告吧。”
门外突然传来门铃声，间歇不断，许禾柠过去开门。
她刚做了个手势让许愿别说话，他压根没瞧见，高大的身影往里挤，“姐，一会去游泳吗？”
大晚上的，谁还有这精力。
“不去，我要早睡。”
许禾柠拉都拉不住，许愿已经走进去了，看到老太太，还跟她打了招呼，“奶奶。”
“愿愿来了，你先坐。”
“我找姐去游泳，她不肯去。”
陈深在电话里许久没说话，老太太也觉得尴尬了。
许愿将手机递给许禾柠，她看都没看一眼。
老太太喊了声，“阿深？”
“奶奶，我还有事，先挂了。”
“好，你注意休息啊。”
陈深挂断通话，桌上摆着一桌子的菜，但动得很少。
他点了根烟，任由烟雾在指尖萦绕，偌大的房间内，冷冰冰的，暖气似乎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许禾柠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许愿跟在身边。
“姐，你接电话啊。”
“什么电话？”许禾柠抬头看向他。
许愿将手机递到她面前，“喏，姐夫的。”
许禾柠看到上面显示着通话时长，已经快五分钟了。
“你接的？”
这问的，许愿挠挠头，“当然是我接的。”
许禾柠压低了声音，“谁让你接的？就算接了，你也别拿给我啊！”
“姐夫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说两句话，你快接吧，不然我多难做啊。”
许禾柠生气，双手抱在身前，将身子转向一边。
“姐……姐夫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你看看你纯情的弟弟，他难得求你的。”
许禾柠被他推了推手臂。
“姐，姐夫过年是一个人吗？好可怜，不像我们有爸妈在身边。”
许禾柠忙竖起手指，让他闭嘴。这是季岫白的伤疤，不能撕，特别是这种特殊的节日，许禾柠能感同身受，毕竟她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许禾柠犹豫下，将手机接过去。
她冲许愿挥下手，小孩子家家的别在这偷听。
“喂。”许禾柠声音压轻些。
“晚饭吃好了？”
许禾柠轻应声，“都要睡觉了，好晚了。”
“不打算玩通宵？外面在下雪，山庄那边景色应该很美。”
“景色是美，但睡眠更重要。”
季岫白那边很安静，应该是在屋里。
“柠柠，我很想见你，我要是现在过来，你会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