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着头，接下来说出的话天真且残忍。
“那就保佑你想要的都能得到吧，”她眯了眯眼，“得到了也会立刻失去。你所得到的每一份馈赠都将付出成倍的代价。”
说完后，乌松月感觉到这句话似乎被某种力量印证了，一定会发生。
她在心里咂舌，心跳加快。神明权柄的力量太让人动心了。
听到前半句的沈氏母女刚露出笑容，下一秒就僵在脸上。
“你说什么！”沈瑜颤抖着嘴唇，踉跄着朝她扑过来。
她被沈夫人用胳膊拦着，伸出的指尖距离乌松月的鼻子仅有一寸。
怒气上头抵消了畏惧，指着她鼻子厉声道：“沈薇，你以为我娘叫你一声河神娘娘你就真的是了？你有今天，都是我让给你的，你只能捡我不要的。”
乌松月错开沈瑜的手指，走到她面前。
她半垂着眼，脸上无悲无喜，平添了几分神圣在身上。
她在沈瑜的耳边，压低了嗓音，给沈瑜讲了个故事。
“你换掉沈薇那天，沈薇抵死不从，不愿献祭自己。为了挣脱仆妇，一头撞在了你家后院柴房那根开裂的柱子上，柱子缝隙里现在应该还有干涸的血。”
乌松月站直了，满意地看见沈瑜脸色逐渐苍白。眼睛瞪大，仿佛要从眼眶里跑出来。她忽然捂住耳朵，几秒后尖叫声响彻神庙。
沈瑜恍惚的拽着沈夫人的袖子，语气疯癫的问：“娘，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沈薇撞柱子了。那天晚上就……那她是谁？”
若面前的人是她了解的沈薇，她还能拿捏一番。若不是，沈瑜不敢想。
沈夫人被她掐的手腕生疼，没料到乌松月把这事儿搬出来说。一时间思绪混乱，也来不及安抚沈瑜。
只好期期艾艾的解释：“儿啊，你别慌。这……撞柱子也不一定会死的对不对。”
送亲那天晚上好多细节都被刻意忽略了，今天被沈薇提醒，沈夫人背后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看到沈夫人的反应，沈瑜愣住了。
沈薇真的撞柱了。可她回来后母亲跟她说沈薇出嫁的很顺利。
没哭也没闹。
她们都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了。
沈瑜僵硬的扭转脖子，看向表情堪称平静的“沈薇”。第一次感觉到，面前的“沈薇”见到她们时的表情太过平静了。几次话语里提到自己时，用的名字作为代称。
这不对劲。
普通人会这样描述自己吗？
面前的“沈薇”更像是一个知道了沈薇过往，披着“沈薇”皮的陌生人。
明白了这一点沈瑜的身体本能的对面前的“沈薇”产生恐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沈夫人也跟着跪下来。
这回没有蒲团，沈二小姐这双从小金贵到大的膝盖，直接磕在了石板上。
听着都疼。
乌松月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看见刚才还嚣张的沈大小姐，对着她磕了三个响头。
再要继续就被她抬手阻止了。
沈瑜听到头顶的“沈薇”冷嘲道：“别。要磕头，等下去后给沈薇磕吧。”
她的世界，不兴磕头下跪这一套。
乌松月在袅袅烟雾笼罩下转身，身后飘起的披帛随着她的动作轻盈摇晃。身影逐渐隐入神像的阴影中。
对沈瑜而言，让她疯癫不是最好的惩罚，让她清醒的活着才是。沈氏母女追名逐利，野心太大，想把一切都攥在手里。让她们尝到得到的滋味儿，再失去，才是最适合她们的惩罚。
她们后半生，大概会在不停的患得患失中度过吧。
她要离开了。
沈瑜仿佛大梦初醒一般，爬起来踉跄着追逐她的背影。口中喊着：“娘娘。河神娘娘。我错了，我不该嫉妒沈薇，不该抢她的东西。求您收回成命。”
她卑微的去抓乌松月的衣角，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
她心底的声音在告诉她，不能让面前的“沈薇”走，她走了那句“祝福”就会成真。她才十六岁，她的后半生不能就这样被诅咒。
乌松月停下脚步，还不等沈瑜露出笑容，就收回袖子，留下一个冷厉的眼神。
她朱唇轻启：“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法随心动，转念间她回到神像后面的耳室，进屋前拍了拍脸。装成神只可真累啊。要不是为了教训沈氏母女，替沈薇出口气，也用不着这么麻烦。
沈瑜知道自己只有十六岁，怎么就不记得沈薇也只比她大两岁呢。
身后的殿内传来沈瑜的哀嚎。乌松月没什么表情直接动作轻柔的推门进屋，洛璃还一人等着她呢。
她刚一只脚踏进屋就觉得气氛不对，洛璃是还乖乖坐在床上，没什么表情。和她离开时一样。
她在门边看了片刻，心脏突突的跳。
月光下他头顶上被她遗忘很久的堕神指数发生了变化。
她眨了眨眼睛。第一个数字从7变成了8。她这走了没多久，是发生了什么？
前面还在殿外借着神力狐假虎威的乌松月，这会有点紧张的吞口水。开始回忆从她出门开始的每一个细节。
是没和他说“马上回来”？还是没带他一起？
毕竟自从结契后洛璃简直变成了她的随身挂件。
乌松月右手捏着左右的手指，小心的靠近他。试探着叫他的名字。
“洛璃？”
耳室很小，她和洛璃的距离其实并不远。算下来不过七步左右的距离。
一、二、三……
走到第四步时她回忆到一个要命的问题。
刚刚在外面，她用沈薇的死亡威慑沈瑜时，刻意压低了声音，已经谨慎的前提下，洛璃究竟有没有听到呢？
她的心脏一下一下砸在肋骨上。
如果洛璃突然开口问她是谁？她要怎么回答。
她一开始接近他就是有目的的。
他们的相遇，是她早有预谋。
当她走到他面前，他和之前一样，揽住他的腰身，在她因为紧张绷紧的腰腹上蹭了蹭。
乌松月伸出指尖挑起他的下巴，洛璃此时的眼神晦涩难懂。幸好没有她设想的质问与怒火。
她略微松了一口气。俯下身吻在他额头上。
声音温柔的问道：“我们回家？”
洛璃的眸光微闪。
回家，带她回到洛河河底去，藏起来，谁也不能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