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玦章脸色跟个鬼似的跌跌撞撞走出来，脚步踉踉跄跄，在门槛处差点摔倒。
门口乌泱泱趴了一群悄咪咪扒缝儿听墙角的。
看到有人要出来了，顿时作鸟兽散，分散在院子各处装作在干活，要么拿个扫帚假装扫地，要么装模作样的摆弄着宫灯。
裴玦章目不斜视，面色惨白，甚至没有跟谢羡玉打招呼，脚步虚浮的走进殿门外，背影逐渐消弭在浓深如墨的夜色里。
宫里装模作样的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偷偷嚼舌根。
“两位主子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我也是......好不容易听次八卦，结果听得一头雾水，这不是白听了吗！”
“对啊对啊，本来以为茶话会上终于能轮到我们宫大出风头了，结果....结果呜呜呜......结果还是不行吗.....呜呜呜！”
太监宫女们垂头丧气的，他们凑在一起叽里呱啦讨论半天，也讨论不明白里面刚刚那几句话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
而且吃瓜嘛，那当然得是两位当事人都有来有回才有意思。
结果里面压根没什么交流，几乎可以说是只有单方面输出，输出还就那么寥寥几句谜语人似的话语，压根也不酣畅淋漓啊！
宫女太监们摇头叹气，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便也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去了。
院落内。
谢羡玉依然还是靠在桂花树旁，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也不知道听没听到里面的动静。
宋昭玉虽然没跟着太监宫女们凑在门口听墙角，但谁让她听力异于常人呢？
虽然离宫殿离得远远的，里面动静却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宋昭玉叹了口气，偏头，看了看旁边的谢羡玉，见他仍然闭着眼睛，知道今晚确实是辛苦他了——连轴转两天，几乎都没怎么阖上过眼。
宋昭玉看看宫殿内还亮着的暖光，又看看谢羡玉，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去走到谢羡玉面前，戳了戳他胳膊，小小声说：“师兄，你是不是很累了呀？要不要先去休息？”
谢羡玉白皙如玉的脸上已经有了点淡淡的青色黑眼圈。
闻言，掀起眼皮，半垂着的鸦色眼睫撩起个惊艳的弧度，“原来小师妹还知道心疼心疼我这个师兄啊。”
宋昭玉眨眨眼睛，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对手指，“这不是....嗯......这个......”
宋昭玉“嗯嗯啊啊”“这个那个”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摆烂道：“谁让师兄你是我能求助的人里面最厉害的了莫！”
最后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宋昭玉说出口的下一秒，自己也都微微愣住了。
谢羡玉视线顿住，红润唇瓣勾起个弧度，盯着她略显呆滞的可爱表情，伸手摘掉飘落在她头顶的桂花花瓣，“确实，小师妹说得对，所以，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大方的麻烦我，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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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进了大殿内，端端正正坐在江麓对面。
“小宋大人，现在事情已经分明了，有些曾经我不齿说出口的事情，总算是能说出来了。”
江麓已经完全没了之前冷静的样子，流着泪，不住用手帕擦拭泪水。
鼻尖也红红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那些上次我没说完的故事，还要从裴清琰，不，应该说是装作裴清琰的裴玦章回到府中说起。”
宋昭玉正襟危坐，表情略微严肃认真起来，做出十足的倾听者姿态，“你说吧，我听着呢。”
江麓的神情恍惚，垂着眸子，“那个时候，裴玦章领命去了前线，裴清琰失踪差不多三个多月，赵姨娘急得卧病在床，整个府中都处于低气压状态，所有人都很低迷。”
“甚至已经有不少传言说......裴府二少爷，也就是裴清琰，已经不知道在哪里死掉了。”
“裴清琰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的。”
江麓说着，记忆飘回到几年前，笑容有些苦涩，“或许那个时候，我就该怀疑的，明明有那么多疑点，我却置若罔闻，还傻傻的一直等他回来......呵。”
三年前。
朝中传出裴玦章即将娶妻，目前正在相看的消息，有适配年龄女子的家族立马活络行动起来，想要攀上这位前途无量的少年将军。
江麓所在的江家自然也是如此。
本来，江麓听到这个消息是很期待的，尤其在她姨母过来告诉她，她也有资格去相看的赏花宴，更是喜不自胜——虽然她很有‘自知之明’的认为并不会被相中，也很疑惑向来把她当作透明人的主母这次怎么会想到带上她。
但江麓仅仅只是想着能在心悦的少年前漂漂亮亮出现一次，让他看到，便足够欢喜。
直到主母在临行前夜，特意给她送了套素到极点的衣裙首饰。
江麓本来欢欢喜喜的心情瞬间被击碎。
她很懂事乖顺的收下这些装扮，当着主母的面把这几日精心挑选的漂亮衣裙压进衣柜最底层，却在主母离开后偷偷哭了半宿。
江家主要寄予希望的是江麓嫡姐，把嫡姐打扮得花枝招展，明艳动人。
江麓跟着过去，完全是作为用来衬托嫡姐的存在，不仅只是穿了个素锦衣裙，发饰头面也简单得很，看起来甚至朴素得不如旁边站着的丫鬟。
在这群芳汇聚的宴会上硬生生全靠一张脸撑着，才不至于彻底沦落为遭人耻笑的丑角。
可就是这样如灰尘不起眼的她，却被裴玦章一眼相中，定为求娶对象，还是明媒正娶的正妻。
主母盘算落空，嫡姐更是嫉妒得把帕子都生生扯碎了。
就连江麓自己也根本没想到裴玦章会选择她。
嫁过去前，主母拉着江麓说了一晚上的话。
当然，主母也不至于为难她，毕竟在她从小到大一路成长，主母最多只是把她当作透明人，从不曾苛待过，就证明主母并不是蠢毒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