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肆这个样子，都快把一旁看戏的叶蓁蓁等人笑死了。
沈肆这辈子，也就栽在沈既身上了。
“哥，你怎么突然来了？”沈肆捏了捏衣裳，只觉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我过来，你很不满？”沈既说的风轻云淡，可落到沈肆的耳朵里，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突然变得重若泰山。
“没有！没有！”沈肆皱紧了一张脸，十分生无可恋的朝着身后的几人打手势。
都是好兄弟，没必要真的看他这样吧？
叶蓁蓁偷笑的捂住嘴，可到底还是出声救了他一把：“四殿下，好久不见了。”
沈既性子孤傲，除了沈肆，他谁也不交好，也不搭理，很是清高。
“嗯。”
他朝着叶蓁蓁的方向轻轻颔首，便算是自己听见了。
对着叶蓁蓁这个被当今皇帝疼的跟眼珠子一样的小郡主，且还是手握兵权的权臣之女，也能如此面不改色，不刻意讨好。
沈既的确担得起天下人对他贤王的称赞。
“阿肆，跟我回去。”
沈既略一偏头，将目光错落到沈肆的身上，声线虽还清冷，却少了几分淡漠。
“哥…我在这其实……”后面那句挺好的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便被沈既轻轻皱眉的动作吓得住了嘴。
“你近来有多胡闹，还需要我提醒你吗？”沈既的眸色偏浅，看人时，天生带着几分冷意。
沈既沉稳，出色，更不喜与人攀谈，宁帝也向来喜欢给他安排事干，所以他少有闲下来的时候。
不过忙归忙，沈肆这一头每天都做了什么，他全都知道，只是没时间管他罢了，也更是弟弟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般拘着。
“哥……”
沈肆有些垂头丧气，可却还是听话的起身，朝着身后人道了声别，便跟着沈既走了。
叶蓁蓁现下有些犯困，她打了个哈欠，带着几分善意的嘲笑开口：“沈肆这狗东西，什么时候才是不被哥哥管着的小孩子啊。”
叶时安被她靠着，扭头的动作便不能太大，所以他只小幅度的侧了侧下巴。
“在哥哥面前，弟弟妹妹永远都长不大的。”
他少有如此正经的时候，更少有能说出如此深沉话的时候，叶蓁蓁目光闪动，有些感动的抬头。
“三哥哥，你知道吗。”
叶时安侧头看她，没说话，只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只比我大了一天，装什么深沉。”
叶蓁蓁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疲倦的伸了个懒腰：“找娘亲睡觉觉去喽。”
水上碧波荡漾，风中暖香阵阵。
沈肆因为心绪不佳，所以一直低着头走路，连沈既何时停了下来都不知道，整个人直挺挺的就撞了上去。
“哥！”
沈肆倒是没撞痛，只是有些惊到了。
“以后，离叶家人远一些，不论是叶蓁蓁，还是叶时安。”此处无人，沈既说话也不需刻意压低音量。
他抬脚迈上台阶，走的缓慢，像是刻意在等。
“为什么！”
沈肆急了，他迅速冲到沈既身旁，面上满满都是不服气。“为什么啊，哥！你说话啊！”
沈既只看了他一眼，沈肆便迅速收敛了面上急色，只是还没放弃追问：“哥，你要我离人家远点，也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沈既脚步顿住，他浅眸落在沈肆身上，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
“阿肆，过了年你就十五了，为什么还像个孩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沈肆眼中满是不解，可越是这样，沈既就越觉得心累，弟弟这样，他到底要何时才能放手，又要何时才敢放手。
“你是皇子，不是一个普通人，你和叶家兄妹交好，落在太子，老六，还有父皇的眼里，难道是一件好事吗？”
“我知道你只是与她交好，也知道你们在一起只是招猫逗狗，四处胡闹，你现在还小，我信，大家都信。”
沈既的声音蓦地低了一些。
“可以后呢。”
沈肆从来没想过这些，乃至于他头一次听见沈既这样说，反而有些恐惧和逃避。
“可是……”
沈既见他仍是听不进去，却也只能耐心为他言明其中利害：“你告诉我，太子为何如今如此介怀踏足叶府。”
“你再告诉我，老六幼时与叶蓁蓁分明水火不容，可近几年来却诸多忍让，难道真的是因为怕挨打吗？”
沈肆沉默了。
见弟弟情绪如此低落，沈既的话也点到为止，他拉了一把沈肆，宽慰的道：“世间事本就没有圆满，想平安就要忍得住野心。”
“阿肆，母妃走了很多年，我也守了你很多年，我无心储位，更不屑培植党羽，只要你我都能平安，便很好。”
沈肆被他带着走了几步，船舱内并没有甲板上亮堂，他的侧脸被分割出明显的明暗面，更多了几分缄默。
一步，两步，三步。
沈肆的脚步顿住了，沈既没拉动他，便回头看向他，目光里，他那一向听话，在自己面前也从不敢胡闹或拒绝的弟弟，第一次出言反驳自己。
“哥，我做不到。”
沈肆的拳头稍稍握紧：“我与时安，是兄弟，和蓁蓁更是毕生知己好友，如果只是因为避嫌，我做不到。”
“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听进去了，但是哥，我长大了，我不需要你事事护着我，事事为我兜底。”
“任何事，任何人，我都能为自己做的事承担代价，哥，我不愿意。”
人生在世愁知己，高山流水遇知音。
沈肆前十几年，他或是皇子，或是纨绔，或是哥哥背后没能耐的窝囊废，他从来都不只是沈肆。
只有叶蓁蓁，她从来都没觉得他是一个没什么用的皇子。
她从来都没把他当成任何一个身份。
虽然，也没把他当人。
“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什么都听你的，只有这件事，我不能听你的，不然他们三个会打死我的。”
沈既眉头微皱，似是依然有话要说，只是不知因为什么，迟迟没有宣之于口。
片刻后，他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随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