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雨又下大了不少，风雨交加，在屋檐下织出一片昏黑水帘。
楚然守了姜晚前半夜，叮嘱了程雨一番，刚刚才回卧房准备休息。
他推开房门，冷风卷着雨滴从半开的窗户里扑进来，吹得他直吸气，窗边的书案被打湿了大半，楚然走过去正要关窗户，忽然一只冷白纤细的手伸进来，扒住了窗框。
“什么人！”
他抬手一掌劈向那人，那人闪身躲开，窗户被震开，露出玄英那张清冷漠然的脸。
楚然啧了声，紧绷的神色顿时缓下来，不满嘀咕，“你大晚上跑到我窗边想吓死我啊？”
玄英单手撑在窗台上，翻身进了楚然的卧房，她冷着一张脸，满身冰凉的水汽，眸色有些着急担忧，在他房里看了一圈。
“晚晚呢？”
楚然没好气的，“我都给你传音说她没事了，你大半夜从梁州赶过来是疯了么？”
“我见到她才能放下心，晚晚呢？”玄英又重复问了句。
楚然撇嘴，没好气地指着门外，“我让程雨给她守下半夜了。”
玄英一眨不眨地瞪着他，楚然又无奈补了句，“程雨是我的女弟子。”
玄英这才撇开目光，大步往外走。
“你对你这个弟子，未免也太关心太在意了，不知道还以为那是你女儿……”
玄英回身一拳捶在他肩膀上，痛得楚然龇牙咧嘴。
楚然立刻求饶改口，“好好好，我不说了，但你确实有点偏心了，落云宗那群人经常说你。”
“他们说是他们的事。”
玄英不以为意，加快了些脚步。
“还有一事。”楚然神色沉重起来，“姜晚身上的魔气，并不是上古凶邪的。”
“程泽舟怕你担心，隐瞒了姜晚那一夜进入结界的事，这我可以理解，但是她身上的怪异魔气要怎么解释呢？”
“那魔气异常霸道凶狠，可见它的主人修为远在那凶邪之上，你的这个宝贝弟子可不简单。”
像是生怕她不相信，楚然还把那段逼出魔气的画面从灵识里调了出来，示意玄英去看。
玄英只扫了一眼，冷笑嘲讽道，“楚然，你可真有意思，你不去问薛启林他到底在后山藏了多少魔物，倒来怀疑我的弟子有问题？我看你是闭关太久，脑子闭糊涂了吧？”
楚然被她怼得一噎，好脾气道，“我这不是在跟你分析么，我又没说姜晚是魔修或者……”
玄英脚步一顿，侧头剜了他一眼，“不劳你送了，我自己过去就行，跟你真是越来越没话说了。”
“诶你——”
玄英冒着雨御剑离开，头都没回。
楚然无奈摇头，玄英真是越来越护短了，现在连说都不能说了。
虽然姜晚七岁就拜入玄英门下，差不多是被她这个师父养大的，可玄英门下那么多从小带大的弟子，也没见她对别人上心过。
她怎么就偏偏这么护着宠着姜晚呢？楚然搞不明白。
反正玄英来了，姜晚的事他就不用管了，他可以专心调查那股魔气。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程雨撑着头守在床边发呆，房门被人敲响。
她以为是师父不放心，又来查看姜姑娘的情况，于是问都没问就拉开了房门，谁料外面站着的竟然是许久未见的玄英长老。
“玄英长老。”
程雨一愣，随即抱拳行礼，玄英虚扶她一把，径直走向床边，直到看见姜晚那张平和乖巧的睡颜，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姜晚要是出事了，自己可怎么交代。
她轻叹一声，看向程雨，“程姑娘，早些回去歇息吧，晚晚这里有我守着。”
程雨点头，又行了一礼才离开，玄英用灵力探进姜晚的丹田，确认她体内再无一丝魔息，才放心地坐到榻边。
早知道就不让她下山了，世间太平了上千年，谁又能想到她下山不到一个月就碰见了那凶邪。
玄英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眸色难得爱怜温柔。
她知道大家对她偏心姜晚多有不满，但这也并非完全出自她的本心，她也是……受人所托。
窗外雨声纷杂，玄英在床边设下结界，守了姜晚大半夜。
姜晚这一夜睡得昏沉难熬，梦里总有些光怪陆离的画面，碎片似的在她脑海里飞舞，醒来后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醒来看见玄英的侧脸，还愣了一下。
“师父？”
开口的嗓音嘶哑无力，玄英立刻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又用灵力给她温好，才递到她的嘴边。
“热的，喝吧，师父喂你。”
姜晚喝了几口热水润嗓子，才慢吞吞道，“师父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你忘了我昨夜叮嘱你什么了？”
姜晚懵懵摇头。
玄英戳戳她的额头，“我让你到了悬剑宗传音给我，结果迟迟没有收到你的消息，给你传音你也不回，楚然又说你受了伤，我只能急忙从梁州赶来看你。”
“啊？”
姜晚心虚地往被子里缩了缩，“没什么大事，害得师父那么远跑过来。”
“你的事对我来说都是大事。”玄英望着她的眼，眸色锐利，沉声道，“晚晚，你老实告诉师父，是不是有事瞒着师父？”
姜晚的小心脏吓得猛跳，表面强装淡定，乖巧道，“没有。”
“这里没有旁人，我也设了结界，我们的话不会被第三个人听见。”
玄英轻轻叹气，摸摸姜晚的脑袋，温声道，“晚晚，不管你做了什么，师父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你不必瞒着师父。”
姜晚实在不会撒谎，还没开口脸先红了，支吾着，“我知道了，可我真的没有事瞒着师父。”
她就像只小乌龟，外面一点风吹草动她就缩进了龟壳里，任凭你怎么问她就是那套说辞。
玄英厉声道，“那师父问你，你是怎么从薛家后山出来的？”
姜晚沉默着，还在现编理由，她也不知道程泽舟有没有说出言酌的存在。
程泽舟只知道言酌是个魔修，肯定不知道他就是那个被封禁的魔尊。
她要不要撒谎说，是言酌这个魔修在梦境里救了她呢？
还没等姜晚想好，玄英又发问了，“你体内的魔气比那凶邪的魔气更为霸道，法力远在凶邪之上的只有那一个人，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