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和沈立川俱是大惊，只听过道上传来医护们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不远处一个男医生的声音传来：“上心电监护，吸氧，把抢救车推过来！”
“联系家属，下病重！”
杨冰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挣扎着往床帘外走，唐棠一看，赶紧扶住她。
“张夏日，张夏日是不是……”杨冰双目无神地朝唐棠看过来，嘴唇颤抖。
唐棠眼泪一瞬间就下来了，她从来没见过杨冰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能扶住她，不让杨冰滑下去。
杨冰拉开帘子，不远处果然有好几个白大褂在抢救，她脚底一软，跪了下去，唐棠赶紧用劲，连沈立川也上前，两人一左一右地扶住她。
杨冰没有顾得上穿鞋，挣扎着往12床方向挪过去，一边挪，嘴里一边喃喃地说：“不行，你不能死，你不要死。”
她的眼泪从眼眶里奔涌而出。
还没靠近，杨冰就被另一个医生拦下来，那个男医生把她往旁边推，“里面在抢救，你来凑什么热闹？往后退！”
杨冰热泪往下滚，她一把拉住医生的手，祈求道：“求求你，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多少钱都行，请你们一定要救救他！”
看她如此情深意切，那个医生语气也软了下来，“我们一定尽力，家属是吧？你是她什么人？”
杨冰此时哭得气都上不来，她颤抖着双唇说：“我是他女朋友。”
要是我早一点答应他就好了，如果我们早一点在一起，最起码也快乐过一段时间，不用现在肝肠寸断，后悔无比。
那个医生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精彩，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杨冰，再往12床病人方向看看，不确定的重复，“女朋友？”
杨冰重重地点点头，“是的，我是他女朋友。”
那个医生再次神情复杂地往病人那边望了一眼，里面同事已经在处理了，他准备把其他手续办了，“家属是吧，过来签字！”
唐棠担忧地握紧杨冰的手，杨冰现在双手冰凉，脸色也是白的吓人。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是她女朋友？那谁是我女朋友？”
杨冰不敢相信地转身。
张夏日头上裹着厚厚的绷带，坐在不远处的轮椅上，正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你没事？”杨冰不敢置信，她慢慢地走过去，手抚上他的脸，直到确定手下的触感是温热的、细腻的、有人气的，她才喜极而泣，放声大哭，“你没事！你没事！你没事！”
幸好你没事。
幸好你没事。
幸好。
人家在抢救呢，杨冰在这边打扰实在是不好，唐棠忍住把她敲昏的冲动，把杨冰重新推回17床床帘里。
不一会，沈立川也推着张夏日进来了。
杨冰情绪还没下去，呆滞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棠细细地检查了下张夏日的外表，除了头上裹着纱布，其他的没看见明显伤口，心里不禁an了一点。她问：“你不是12床么？”
“谁说我是12床？我是13床啊。”
“……”
唐棠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杨冰，这种事情你也能弄错，差点刚刚病重通知你都签了，真是服了。
闻言，杨冰也瞪着迷茫的双眼，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终于一无所获。
张夏日笑了一下，“不管12床还是13床，刚刚你的反应，我还是很开心的。”
唐棠又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一脸娇羞的张夏日，被误会在抢救，病重都下了，杨冰都哭成那个样子了，你还挺开心的，缺心眼吧你。
你们俩真是一对，请锁死。
张夏日继续说：“你以为那里面的是我，哭得那么伤心，可想而知你对我感情有多深。”
他低头扶了扶眼镜，一副因祸得福的满足感，“而且你还说你是我女朋友，俗话说‘患难见真情’，果然是真的。”
唐棠真是无语，在急诊科里表白，你们俩真是绝配。
正当唐棠还想留下来继续观战的时候，一旁的沈立川捣捣她，“走，咱们俩去给他们买点水。”劝她回避意味很明显，唐棠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转了几圈，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沈立川说得对，他们俩那复制粘贴的娇羞，估计需要私人空间。
床帘外，依旧是嘈杂，依旧是真真实实地生离死别。刚刚被抢救的12床现在已经平稳了，一个护士站在一旁记录心电监护上的数据，家属围了一圈，有一个中年女人嘴里喊着：“妈，妈，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啊，一定要撑过去！”
按家属年龄估算，病人应该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
唐棠不禁想到那个男医生，他刚刚听杨冰自称病人的女朋友，表情那叫一个精彩。在这么繁忙的工作状态下，人家医生还得接受杨冰这样的精神震撼，唐棠真想给他送个锦旗。
实在不行，送些蓝黑笔也行啊。
正想着，她和沈立川已经结伴走出了急诊。
初春的夜晚，风还是很凉，耳边的嘈杂瞬间减少，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往耳朵里灌。唐棠心里一松，舒服地呼出口气。
“刚刚我真害怕。”沈立川的声音在冰凉的夜色里响起。
刚刚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沉默地帮忙，现在怎么突然说这些？唐棠有些诧异地看过去。
高楼落下浓重的阴影，他们身处昏暗之中，只有他的眼睛里有什么在发亮。
他继续说：“如果是你，如果是你躺在那里，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唐棠也沉默下来。
是的，没有人敢拍拍胸脯保证，自己永远不会进急诊科的抢救室。如果那一天躺在里面的是自己家人，那时候该怎么办？
会不会哭喊？
会不会都是遗憾？
沈立川的声音很轻，像是落在湖里的细雨，落下波澜又很快消失不见，“经过这件事，我才发现你对我有多么重要，我永远永远永远不想跟你分开。”
唐棠有些感动。
突然，唐棠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一带，直直地撞进沈立川的怀里。她的侧脸正好被沈立川下颌线撞到，有些疼。还没等她发火，只听见沈立川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安静点，给我抱一下。”
他是真的吓坏了。他的人生中，来过医院，见过抢救，那时候他失去了最亲爱的爸爸妈妈。
他永远也不想失去唐棠。
唐棠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九岁沈立川经历的事，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僵硬起来。
比起自己的见怪不怪，他的痛深沉得多。那次他几乎失去了全世界，当然他会害怕，会担心，会需要拥抱。
唐棠伸手寻到沈立川的后背，轻轻地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