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的症状诚实地反映在精神海里。
谢知非感受到他精神开始震动起来。
稍微放缓了自己梳理的动作，谢知非将凝实的精神力展开，把整个宽阔的精神海铺满、包裹，清凉的感觉很快安抚了周息的躁动。
她今天和周息说起要离开的事情，倒不是为了激他加快梳理精神海的进程，只是已经一个多月过去，加上……那些不断变动的局势，她需要做好准备了。
而周息，当时在卡罗尔星被暗处之人制衡，受到了那只王族幼虫精神力的腐蚀影响，又被暗算攻击，他原本在缓缓恢复的精神海，一下子变得一团糟。
理毛线球……
周息的说法很形象。
他现在的精神海就像是一团凌乱的毛线球，损伤的、完好的，自己的、他人的……精神力缠绕在一起，动荡的精神海充满了攻击性。
混乱的精神海让他记忆缺失，连自己的精神体都没办法放出来。
如今零星几个逃逸的精神力突然攻击，已经是梳理了一段时间的结果了。
“星星、星星……”
“好疼、好疼……”
含糊的声音随着喷洒的热息一起传来，谢知非抿了抿唇，犹豫一瞬。
但是有滚烫的液体随着他颤抖的动作划过她的脸颊，谢知非的动作一顿，所有的精神力像是被烫到一样，如潮水一般退去。
“不要，不要停！”周息收紧自己的手臂，胡乱地亲在她的唇上，把握不了力道，像是无章法的啃咬，低低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鼻音，“要理毛线球，星星、星星！”
谢知非的精神力停住，又重新铺天盖地将整个精神海包裹。
这样会稍微缓解他的难受。
……
当天方渐渐显露出一点鱼肚白的时候，谢知非才缓缓睁开眼睛。
脑袋传来阵痛，这是精神力榨干的后遗症。
而怀里，周息的呼吸随着退去的精神力变得平静绵长。
谢知非将他眼睫上的晶莹拭去，把脸侧汗湿的发丝拨弄到脑后，才动作轻巧地起身下床去倒水喝。
冰箱里还有冰块。
谢知非找出来之后，放在手里把手指的温度降低了之后，才点上脸给周息冰敷了一下泛红的眼睛。
浅淡的天光里，谢知非的目光落在周息裸露的皮肤上，他左胸前和脖颈右侧很重的伤口现在只留下了浅粉色的疤痕。
但是却给这如玉的身躯增添了刺目的不和谐感。
谢知非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收拾好东西之后，重新躺进了眉心舒展的大猫怀里。
“好好休息。”
谢知非低声道，缓缓闭上眼睛。
-
“您需要好好休息。”
医生收拾好自己的医药箱，看着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自己的二皇子殿下，动了动嘴皮子，还是因为知晓自己话语分量并不重而只无奈叹息。
皇家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他家世代都服务于周家。
医生想起来最近出现的流言蜚语。
二皇子殿下在首都受到的关注更大了。
很多原本还在观望的世家都或有或无地传达出自己的善意，而宫殿里最中心位置的人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出现在人前了。
他的病，更加严重了。
“要达成自己目的之前，需要有一个强健的身体基础。”
周泽没有回复，室内昏暗的灯光里，他看过来的眼神意味不明。
周青云把医生接引出去之后，回到房间内重新把门关上。
“有什么进展？”
周泽拿起桌上的精神药剂，动作熟练地拆开，然后注射进自己的手腕。
周青云沉声回答：“目前没有新的进展。”
在二皇子殿下作出回应之前，周青云垂首继续道，“不过先前监控的‘海域’出现动静了。”
“哪条鱼？”周泽眼皮轻抬，目光懒懒地看去。
原本因为超负荷工作没有得到休息的脑袋很快感觉到清凉，极大地缓解了他的不适。
“诺亚方舟。”周青云说着，把自己的光脑打开，给周泽现场传输了一份文件。
“诺亚方舟宣布进军机甲设计制造行业。”
周泽点开周青云发来的文件，上面详细记录了诺亚方舟这段时间的信息。
最下方的链接被他轻轻点开，“诺亚方舟首届机甲设计大赛举办！欢迎各位机甲爱好者踊跃报名！”的字样出现在他的眼前，前言、介绍、报名链接、最下方的赞助商们……
“前三名设计出来的机甲由诺亚方舟承担后续所有的制造以及推广……”
“还可以直接入驻‘方舟’。”周青云补充道。
“方舟”是诺亚方舟的代表性建筑，坐落于埃尼阿克星的主城图灵城，完全的方舟形状是它的标志性外观，日月不停的灯光和永不停息的数据流。
像是数据信息的中枢神经，连接所有诺亚方舟的产品。
光脑这一行业已经被诺亚方舟垄断了，号称要打造全人类共同的遗传信息和精神网络的宏伟计划也取得了巨大成功，而如今，已经打算进军机甲行业了。
周泽眼皮耷拉着，隐晦的目光落在光脑晶蓝色的显示屏上，周青云看不到他眼中是什么神色。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在周青云逐渐睁大的眼睛里，周泽手指飞快地点开了显示屏上面的报名链接，填好自己的个人信息，然后在周青云“尔康手”伸出的同时，点下了“提交”。
“殿下！”
周泽抬眸看向他，眸光里是温和的笑意，好像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温柔和善的二皇子殿下。
“周叔，我还没参加过这种比赛呢。”
他的声音轻软，让周青云有些恍惚地想起了非常久远的从前。
他因为受的伤从前线退下来之后，就一直跟在周瀚和身边，帮他保护照看妻儿。
周息和周泽这两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去了启明星上学的两兄弟有一天给他打了视频电话，他们被选为了四校联赛的参赛队员，要远赴他星参加比赛，路程遥远，他也不能时刻跟在他们身边。
察觉到一直照顾自己的长辈的担心，小小的周泽被旁边的哥哥悄悄捏了捏手心，抬头朝视频里的叔叔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
“周叔，我还没参加过这种比赛呢。”
稚嫩的小脸和如今轮廓分明的脸隔着长长的时间河流缓缓重合，让周青云恍然反应过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周青云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我明白了，殿下。”
就像从前他的回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