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雉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开始认真思考萧绰的话。
什么是汉人？
什么是辽人？
什么又是正统？
如果炎黄子孙是汉人的正统；那么黎民百姓是不是汉人呢？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也是吕雉即将要面临的一个问题。
如今大汉王朝与草原匈奴势成水火，双方之间绝无和平相处的可能，必有一战。
但，打赢了之后呢？
那些匈奴的俘虏、妇孺又该如何处理？
杀？
杀得完吗？
大明朝的朱见深在白山黑水间犁庭扫穴，杀得建州女真差点儿绝种。可依旧没能阻止建州女真的崛起，以至于朱元璋、朱棣两位雄主不得不从本朝调遣精锐前去参战。
他们调兵，也就彻底意味着，他们默认朱家的子孙守不住大明的江山。
就算以后能够稳住局势，可朱家皇室依旧会颜面扫地，百姓对朱家也会失去信心。
不杀？
不杀的后果，已经有先例了。
那就是大秦。
当年秦始皇统一了六国的土地、文字、度量衡，却没能统一天下人心。他没有对六国贵族赶尽杀绝，以至于后来，六国余孽纷纷起兵推翻暴秦。
时至今日，在大秦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大汉王朝，依旧是分封与郡县并存，并没有从内到外，实现真正的大一统。
万丈深渊有底，三寸人心难测。
就连唐太宗李世民，都没能让突厥彻底归心。
退一万步说，就算能把匈奴赶尽杀绝，彻底占了北方的草原，让汉人去草原放牧。
一年两年还好。
一代人、两代人呢？
长期游牧的汉人与长期农耕的汉人，注定会产生严重的割裂感。
而这种割裂感一旦产生，便很难调和。
“辽与宋，谁是正统，本宫并不关心。”
吕雉眼眸微眯，面无表情地看着萧绰，道：
“你们契丹人的人数太少了，就算本宫能帮你灭了赵光义的宋军，可你拿什么来统治广袤的中原大地呢？”
萧绰自信地说道：“通婚。”
“通婚？”
“是的。让契丹人与汉族人通婚，长期以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血脉交融，便是最好的统治手段。”
“呵呵，你想得太简单了。”
吕雉冷笑一声：“通婚这种事情，宋朝的豪门士族绝对不会接受，你们辽国的皇亲国戚也不会接受。”
“不接受？那好办。”
萧绰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狠辣：“当年黄巢能够屠尽天下的世家门阀，本宫自然也能效仿，将这些冥顽不化的豪门士族、皇亲国戚一起杀了。”
“都杀了？”
“都杀了。”
“你连耶律皇族都不放过？”
萧绰笑了笑说：“不听话的皇族，便不是皇族，而是乱臣贼子。”
“吕后娘娘，您觉得，晚辈说得对不对？”
吕雉沉默，半晌之后，缓缓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若论心狠手辣，杀伐决断，不光本宫不如你，怕是武后也不如你。”
萧绰行了一礼，道：“娘娘，您太谦虚了，您和武后都是我的偶像。”
“你把这些豪门士族、皇亲国戚都杀了，就能让两族百姓自愿通婚？”
萧绰道：“我可以让我的儿子娶一个汉人女子为皇后，生下来的儿子立为太子；也可以让辽国的公主与汉人的官员结婚；还可以在民间大肆宣传两族通婚的好处。”
“正所谓上行下效，一开始或许会有很大的阻力，但是时间一长，阻力就会渐渐消失。”
吕雉皱眉，疑惑道：“可这样一来，时间久了，还能剩多少血统纯正的契丹人？”
萧绰笑着摇了摇头：“吕后娘娘，您又执念了。这天下，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自然也不是一族一朝的天下。”
“只要有人传承契丹的历史，继承契丹的文化，祭拜契丹的宗庙，那他就是契丹人。”
“只要有这样的人在，契丹就不会亡。”
“至于血统……真的很重要吗？”
“那唐太宗李世民，身上还流淌着鲜卑族的血呢。可那又怎样？后世子孙，谁敢说他不是汉人？”
吕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心中犹豫不决。
萧绰敏锐地捕捉到了吕雉表情的细微变化，于是立刻加了一把火：“吕后娘娘，您可不要忘了，在我的时间线内，你们吕家可是被灭族了。”
“你所谓的汉人，他们大都崇拜汉高祖，却把您这位大汉皇后，贬得一文不值。”
“尤其是宋人！”
吕雉沉默。
吕雉红温。
吕雉瞬间破防！
淦！
本宫真是昏了头。
宋朝那帮文人那么骂我，我还犹豫个屁啊。
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本宫可以帮你灭宋，但是宋人的战马、武器、装备，本宫要七成。”
吕雉说道：“另外，我大汉军队出征的军饷、粮草，得由你们负责。”
“当然可以。”
萧绰很爽快地答应了：“要不晚辈把大宋的那群文人士族一起给您打包送来？听说大汉缺少人手，这帮宋人活着可以去边疆开垦土地，死了可以埋进土里当人肥，您觉得怎么样？”
吕雉：“……”
……
……
双方又协商了一下具体的出兵时机和出兵事宜，萧绰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而她前脚刚离开，卫子夫和武则天便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好一个圣宣献皇后。能在史书上留名的人，果然都不简单。”
吕雉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像她这般年纪的时候，心思没有她细腻，性格没有她成熟，手段没有她狠辣。”
武则天笑了笑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机缘。本宫在萧绰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在感业寺里当尼姑呢。”
卫子夫犹豫了一下，问道：“吕后娘娘，您真的打算帮契丹人吗？”
“什么契丹不契丹的。我的卫姐姐，你要把心胸放宽点儿，把眼界放高点儿。”
武则天道：“你管他是哪个族的，只要他从心里把自己当成汉人，学习汉人的文化，祭拜汉人的祖先，在大汉的土地上生根发芽，那他就是汉人。”
“有人上赶着给你当孙子，逢年过节准时给你烧纸送礼，你还犹豫要不要一脚踢开，你傻不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