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月然交谈后叶真相丝毫不敢懈怠，听从意见约齐天，电话另一头沉默了许久才回应：“是为了白锡的事吗？”
“嗯。”
“你在哪？”
“b市，我找你吧。”
毕业后齐天回了老家S市，刚下机碰面后他就领着叶真相到附近的面馆填肚子，拿一次性筷子时，叶真相盯着他空空如也的双手陷入沉思。
“怎么？不合胃口？”
“你不是结婚了吗？”
“结婚？”齐天瞪大双眼：“谁跟你说我结婚了？”
“老王。”
“哦，他确实想我找个正常人乖乖结婚，但我不想。”
叶真相夹起一筷子面，举起吹凉递过去，齐天愣了几秒，犹豫地半张嘴，手指着面：“啊？”
“……”他默默把碗里的面收回塞自己嘴里，有面第一口必到王白锡嘴里的习惯很久都没有改掉，所以叶真相很少会到外面吃面，今天是例外，毕竟齐天刚开车载他过，清一色都是面馆或者卖煎饼的店铺。
齐天很灵敏的察觉到他行为的怪异，那动作不像无意和玩笑，更像是本能反应，想了一会儿，答案自然而然的浮现心中：“你想喂的是白锡吧？”
“你们感情可真好。”
他不知道，自己说出这话时周遭的空气都变得酸溜溜的，结合现在叫的称呼还亲昵，叶真相嗅出了一丝余情未了的踪迹。
碍于叶真相的身份不好外露，齐天特意绕了少人的街道回家，下车后把行李拎到提前收拾好的房间。
等他走后叶真相环顾一圈四周，进来时看房子构造是三室一厅，齐天在开车时说过，他不是一个人住，还有哥哥和妹妹，不过妹妹因为学校远，通常只有放假才回家。
晚饭是齐天随手炒的三道小菜，半夜十二点左右，他的房门被敲响了，齐天提着几袋串和半打啤酒出现。
“吃宵夜。”
他们来到露天阳台，把烧烤和酒放好后齐天直达主题：“老叶，或许这是咱俩最后一顿心平气和的吃了。”
叶真相顿了顿，齐天拿出一罐啤酒打开，碰了下他的。
“我在小时候就跟随家人来到G市生活，也就是你们老家那一带，和白锡算是高中同窗吧，但这并不是我第一天认识他，你知道，他在同龄人中很受欢迎吧？不过他却不常跟人打交道，多数都是打个照面糊弄过去，有段时间我曾以为他是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直到我好几次撞见他身边一直跟着两个人，两个看上去，蠢笨的小屁孩。”
“没错，就是你和老赵，明明那么普通，却能令那朵高岭之花露出完美的笑容，我不解，相当不解，幼时的我很顽劣，常以欺负他人为乐，结识了不少狐朋狗友，初中的时候有跟我玩得好的哥们儿恰好在他对班，这事闹得挺大，你可能也知道吧？”
谈到这，叶真相瞳孔猛缩迅速转头，对上齐天充斥满无奈苦笑的脸。
“他们霸凌了他，并且还会拍下发给我，那时候的我看到那些照片不觉愧疚，只感身心舒畅。”
话音刚落，齐天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响，有冰凉的液体飞溅到了他的面庞，叶真相直接把啤酒瓶给捏爆了，弯曲的的铝片扎得手上鲜血淋漓，他浑身颤抖，每个字符都宛若刀割，疼痛密密麻麻的从耳朵钻入在他心脏炸开。
齐天诧异地望向发抖滴血的手，连忙起身要去翻找医药箱，叶真相猛地拍桌，双目充血涨红，强压住来势凶猛的情绪：“继、续。”
“……”齐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垂头：“欺负他得到的快感远超于任何人与事物，他们也开始愈发不满简单的霸凌，我也是通过收到的照片才得知……他们猥亵了他，白锡很倒霉，又很幸运，及时逃出来正好被人撞见，这事才算完。”
叶真相的心彻底凉了，时至今日他才知当时大哥为什么没有过言太多，为什么王白锡那时候大夏天还要穿厚重的长袖，他瞪着面前声音逐渐细微的齐天，第一次，产生出如此强烈把对方给立刻做掉的冲动。
“之后很巧的和他高中分在一个班，我原以为他会受那件事打击从此一蹶不振，但接触下来后我并没有感到他比认知中要消极，依旧开朗热烈，像是命运的恶作剧，我彻底被他吸引并展开了疯狂的追求，他闲暇时总喜欢折千纸鹤，里面还会写些句子，我现在都记忆犹新，白锡将桌上的千纸鹤递过来让我打开，清晰的写着试试看。”
“他让我把想说的话都折在千纸鹤里，这也是为什么那么晚才送出去的原因。”
千纸鹤……
叶真相忽然想起那段时间他看王白锡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于是套用了大哥在他心情不好时折千纸鹤，往里面写几句鼓励安慰的话方式来和王白锡进行交流试探，效果显着，花了将近两个月他终于肯从房间出来见他。
“后面的事你猜得到大致走向吧，在一起后圈子难免相融，有一次和他出去时正好碰到了那伙曾霸凌他的人，白锡知道我和他们认识后顺藤摸瓜的发现当年的事我知情，提出了分手。”
“他脾气真是有够好的，在知道我曾是混蛋后没责骂，还祝我以后婚姻美满……”齐天将脸埋在双手间，喃喃细语：“为什么要祝福我？为什么看穿我的真面目还要对我宽容？为什么……？”
“齐天，”叶真相叫住他，等人抬起脸后一记响亮的耳光擦过，齐天愣愣地摸着通红的脸，见他眼神无比冰冷。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还有……你要是再敢有靠近他的想法，”
“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叶真相拒绝了齐天帮忙处理手上的伤口，回房收好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此地。
他临时找了家酒店，订了第二天一早飞往G市的机票后坐到窗前注视着陌生城市的夜景，心里一阵钝痛。他现在始终无法完整消化这些糟糕的事曾发生在王白锡身上，迟钝的自己全然不知，碰到点小风浪就习惯蜷到对方那寻求庇护宽慰，如今他遇到了困难，不管李月然做得对错与否，都一定要把王白锡给拽出来。
“啧！”
叶真相越想越来气，他刚才真是冲昏了头，居然没逼问齐天当年欺负王白锡的混蛋究竟是谁，出房子后就把对方给拉黑删除一条龙了。
正当他无能狂怒时，手机突然响了，叶真相拿起一看，居然是大哥打来的。
大哥很少会在不合时宜的点打电话过来，叶真相接通后犹豫地问了一句，叶知理那边很嘈杂，叫了好几声对方才迷迷糊糊地应他。
“哥？你在哪？”
“饭……饭店。”
果不其然，喝醉了。叶知理的酒量跟他一样差，通常都是家庭或工作应酬的情况才会沾酒，一沾酒就肯定发酒疯，小时候还在家就抓着叶真相胡言乱语，大些了人不在身边就打电话，不接就一直打。
“少喝点，喝太多嫂子又该生气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演唱会还没开完吗？”
叶真相翻出手机日历一看，发现居然三月份了，看来自己真是过得日夜颠倒了，原想在明天回去找王白锡，但是……见面之后又能说什么？说自己背着他偷偷调查并知道了他不愿说出的事吗？
思绪片刻，他当即回应：“明天回去。”
叶知理听到这话后瞬间酒醒不少，顿了好一会儿，朝前方点点头：“行，到了跟我说。”
临时改程回来耽搁了些时间，下车时已是半夜，叶真相没打电话，径直打车回家，推开家门意外发现客厅灯还亮堂着，坐在沙发上的叶知理和叶雨齐刷刷看过来。
“都没睡吗？”叶真相摘下口罩脱外套挂好，再顺便换鞋提行李箱进去。
“到了怎么不打电话？”叶知理皱眉，起身到厨房去热菜，叶雨则倒了杯水给他。
“太晚了，不用等我也行。”叶真相接过水一饮而尽，揉揉叶雨的脑袋：“小雨还不睡吗？”
“今天周六，休息。”
“那也不要熬太晚了，会长黑眼圈的。”
热菜的叶知理回头笑了下：“等不到你他哪里睡得着觉。”
本还淡定的叶雨立马低下头，满脸被人戳穿的窘迫，叶真相瞄了眼羞涩的小侄子，坐到一旁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爸说他自己呢。”
叶雨难得被逗笑，小时候活泼的小孩随着年龄的增长笑容逐渐减少，从前敢宣之于口的思念也变得含蓄，叶真相捏捏他的脸蛋：“小朋友不要总是皱眉头，长得帅就要多笑笑。”
“嗯……小叔叔，舅舅没和你回来吗？”
“他没空。”
“哦。”叶雨有些失落，小时候他跟王白锡关系不对付，长大后反倒相处融洽，每逢回家更爱跟他黏在一块。
“吃饭了。”
叶知理把热好的菜端出来，坐到另一旁后督促沙发上的叶雨：“很晚了，睡觉去。”
把小的赶走，叶知理撑着下巴看吃饭的叶真相，慢慢问：“有事想问我？”
被点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内心感叹大哥的洞察力真不是盖的，总是能一眼看穿他的想法。
“嗯。”
“问吧。”
“当年老王的事你清楚吗？”
叶知理眯起双眼，很快便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你从哪知道的？”
“误打误撞，我没想到发生过这种事。”
叶知理叹了口气，揉摁眉心，“这事已经翻篇了，维持现状就是最好的选择。”
“哥，我总觉得他瞒着我的事不止这点，我怕他有心结，我想帮他。”
“你帮不了他。”
“可……”
“再探下去你们都会为难，点到为止吧，洗澡睡觉去。”
原以为能在大哥这知道更多有关他的事，没成想吃了闭门羹，叶真相内心五味杂陈，洗过澡后匆匆睡下，可能是心事多，当晚便做了个噩梦，他半夜被惊醒后就彻底睡不着了，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没来由地有点发怵，于是便开灯刷了会儿手机。
但手机没过一会儿就刷腻了，他起身在屋内转了圈，直接上手整理，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因为不常回来大哥和嫂子不时会帮他清理房间杂尘，东西基本都好好放着，叶真相扫过书柜里的各色书籍，小说，食谱，还夹杂着几本乐谱，其中最厚的那一本是相册。
他挑出来打开书桌上的小夜灯慢慢翻阅，下至三岁，上至刚出来工作那会儿的照片都有，有他刚学会走路的时候，第一次拿奖状，不过更多的是合照，和王白锡的尤其多，甚至翻出张他俩爬到高树枝头不敢下来的怂照。叶真相看得忍俊不禁，用手机拍下分享给王白锡，但才发出去他就忽然意识到现在是大半夜，于是又连忙撤回。
：我刚点开呢！
对面很快回了消息，叶真相眉头直皱，弹了条语音问他怎么没睡，还没等到回复另一头直接打电话过来，犹豫半晌，叶真相点开接通。
“你好意思问我，自己不是又偷偷熬夜写谱了？还是……你不会又在喝酒吧？”
“我没熬夜，睡了，但是……”
“做噩梦了？”
“嗯。”
王白锡隔着屏幕摇摇头，声音都变得轻柔许多：“别怕，都是假的啊，我给你讲故事听。”
“……”叶真相忍不住抽嘴角，难道自己在他眼里就是那么脆弱不堪的人？只是睡觉做了个噩梦就得好声哄着。
“我没事，倒是你，怎么大半夜不去睡觉？”
“赶工啊，我可是标准的社畜，不像你哦大明星。”
“不要熬夜工作，做不完留到明天清，还是阿月逼你的？”上次和李月然事情没谈拢，所以王白锡还是在他那工作，不过对方倒是有所改善，至少没再丧心病狂的往他身上装监听器了。
“没呢，他没逼我了，也允许我搬到其他地方去住，我前天找了租房，现在是一个人住。”
“嗯。”叶真相皱起的眉宇松动几分，低头看了眼相册里滑稽的二人，没忍住又笑出声，引得王白锡好奇追问后才把刚才撤回的照片再次发出去。
“翻相册翻到这，挺乐的。”
“谁家大半夜睡不着去翻黑历史来看，你口味有够独特啊。”
“再说我就把你单独截出来发朋友圈。”
“你敢！”
听着另一头急促的嗓音，叶真相静默半晌才开口：“你丢人的模样我不会让他们看到的。”
“别怕。”
王白锡后知后觉地用空出的手揉耳根，烫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