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戚十肆有所反应，陆松又盯着那场风雪步步走远了。
回到小院的陆松一推开书房的门，就对上了江泠星那淡淡的目光。
她托着腮，淡然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什么。
陆松拍干净肩膀上的雪花后才走到江泠星身旁，他的手因为刚碰过白雪，被冻得有些红。
他眉眼里似笑非笑，微微俯身对着江泠星说道：“总感觉你好像有话要说。”
江泠星的视线停留在了陆松的发间，那儿还残留着落上去的积雪。
“应当是你有话想说。”
她如葱般的手上抬，替陆松摘去发间的雪花。冰冷的触感也顺着指尖在身体上蔓延开。
陆松握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继续替他摘雪花的动作，也顺势将脸颊贴在了她的掌心里，语调拉长显得又慢又有些欠：“哎呀，卿卿这是在关心我呀。”
这吊儿郎当的语气也成功让他得到了心上人那轻飘飘的一眼。
江泠星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后说道：“我回房了。”
刚刚戚十肆在的时候，江泠星就看出来了，陆松其实心里压着事，恐怕是与戚十肆断掉的手臂有关系。
她以为陆松或许想与她说一说，所以才坐在书房等着他。
但听着他那故作无事的话语，江泠星又觉着是自己想多了。
陆松从她那句话里听出了些许小脾气，连忙收手揽人腰。连带的退了几步后，他抱着江泠星坐在了椅子上。
或者准确的来说，是陆松坐在椅子上，而江泠星坐在他的腿上。
“陆松。”两人这般亲昵的动作惹得江泠星皱了眉，她撑着陆松的胸膛想站起身来，却被大掌压着背又倒回了他怀里。
陆松嗅着她身上的檀香，低下头在她肩颈蹭了蹭后哑然道：“莫恼，不是不与你说，是没想好怎么说。”
江泠星靠在陆松胸前，能听见那胸膛里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她抿了抿唇，习惯性的抬手环住了陆松的脖子。
任由她搂着的陆松轻笑着，发出些许颤动。他的声音平缓，像是缓缓诉说着什么故事那般。
“这事儿估计要从我刚踏入江湖说起，那时候身边没了师父后，我将仅剩的银两当做盘缠，坐着马车到了沿海的城镇。”
“在那儿，我因为会识字，在码头上寻了个记账的工作。没有多少工钱，但是包饭，可以住在船上，也算是解决了生存。”
“来来往往的船只里经常能碰到很多行走江湖的人，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他们显得又厉害又惹人注目。身上带着武器，背上背着包裹。”
陆松用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掩盖了他年少时初入江湖讨生活的不易。那所谓的解决了生存，到底用了多大劲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是记得的。
“我也时常会在空闲时候练剑，也常有路过的剑客会好心的指导我一二，所以我这一身武艺呀，说起来也算是同吃百家饭一样了。”
“我也是在那时候，认识的戚十肆。”
那时候的戚十肆与陆松一般大，跟在师父和师姐身边，坐着帆船来到这城镇。
他们需要伙计帮忙将船上的铁块搬运下来，于是正好在一旁的陆松便替他们去喊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伙计。也正是因此，两个孩子结下了友谊。
“小时候的戚十肆与现在的他完全不同，经常会走街串巷的胡闹，闯了祸就被他师父按在地上打屁股。”
想起那时候的画面，陆松不觉笑出了声来。
“戚十肆的师父是很有名的铸剑师，来这靠海的城镇也是为了能够安心制作武器。他做出来的剑，把把都是名剑。”
“大概也是因为见我与戚十肆玩的好，他师父便让我去了铸剑馆，也是帮忙记账和整理订单。”
“就这样，我们一同过了好几年。戚十肆也终于得到了他师父的准许开始学铸剑，而他铸的第一把剑，送给我了。”
便就是那把被耶律妄给砸断了的剑，而后被戚十三融化提纯后，加入上好的铁块重新锻造。
此刻那把银剑被陆松从腰间摘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免得膈着江泠星。
说到这里时，陆松的目光在桌上的银剑身上停留了很久，迟迟没有继续说起后面的事情。
江泠星也不催促，她往陆松怀里又靠了靠，额间抵着他脖颈处裸露的肌肤，有些许暖意。
“事情也发生在他送了我那把剑的半月后。”
“城镇上的孩子其实看不起我，他们在看见我时经常会骂一些不好听的话，有时候还会一起上前来揍我。”
“虽说我当时也会些武艺，要想打过他们并不成问题，但我担心会给戚十肆的师父惹麻烦。毕竟那些孩子们都有家人撑腰，而我不过是个连活下去都得靠别人施舍的孤儿。”
声音里些许的颤抖夹杂着自嘲，陆松唇边的笑意也很是苦涩。
“而戚十肆每次都会为我打抱不平，还愤愤然的骂我，说我白学了一身武艺。”
“那时候有名剑客常住在城镇上，时不时会教我一些剑法。那日我像往常一样，买了一壶酒，带着戚十肆送我的剑去找那名剑客练剑。”
“我在小巷里被七八个孩童给围住，他们说我这种人不配拿剑，所以一窝蜂的上来抢戚十肆送我的剑。我不肯给，但抵不过他们人多，年龄最大的那个孩子将剑从剑鞘里拔了出来，拿着跑掉了。”
“剩下的孩子将酒壶里的酒尽数浇灌在了我的身上后，也嬉笑着念叨着那骂我的顺口溜，跟着年龄最大的孩子一同跑掉了。”
江泠星环着陆松脖子的手紧了紧，埋在他怀里的头不免皱了眉。
听着那些孩童的欺辱，一向清冷的小公主竟有些动气。
陆松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着，随后继续说道：“那把剑是戚十肆送的，无论如何我都得拿回来。可等我爬起来追上去时才发现，戚十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在和那拿着剑的孩子抢夺着。”
“他说，这是送给陆松的剑，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