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结账！”
赵时宴吃了两碗没滋没味的面，起身径直朝城东郊外走去。
福安只是南越的一个小城，人口不足十万，城区也不大，在此之前，赵时宴从未留心过此地。
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居然有两处铁矿！
赵时宴脚程很快，傍晚时分就到了约好的地点。
客栈外，那里已经有人在等——
男子三十岁上下，皮肤黝黑，体型强健，一看便是长期做苦力的人。
“我叫乔岳，裴渡让我找你。”赵时宴单刀直入道，“你可有办法带我进入铁矿内部？”
男子并不认识赵时宴，但见此人气度非凡，言谈举止间颇有一股子英雄气，猜测应当也是个大官，于是道：“乔大人，小人名叫陈六郎，裴大人交代我把您送进铁矿，但小的实话与您说，难啊！”
赵时宴并不意外。
但凡不难，以裴渡那家伙的要强个性，也不会写信给自己求帮忙。
“你且详细说说。”
二人来到了客栈二楼的一间客房内，陈六郎拿出一张羊皮纸卷展开，“乔大人，小的先指给您看，咱们这里的山叫黑水山，一共有六座山峰，其中这两个就是铁矿山。”
陈六郎把两处连在一起的山画出来，“一座叫九池山，一座叫黑砀山。”
这些信息赵时宴已经在之前都了解过，只是略听听，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别的。
“你只告诉我，这个矿为何如此难进？”
陈六郎叹口气，道：“这难处有四，其一，他们这些人很聪明，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没有在山体上动工，而是挖到了底下，等大人进去就知道了，地下面啊，早就被他们挖的四通八达，绕的很，要是没有地图，太容易迷路了。”
“其二，这些人的管理很奇怪，每一个在里面上工的人都登记在册，每隔十天就有一份表格排出来，大家都按照那个表格去上工，而且每天也都是轮流的，今天上午干四个时辰，明日也许就要晚上出工了，总之，乱的很！”
赵时宴插话道：“也就是说，你每天的上工地点、上工时间都不一样？”
陈六郎一拍大腿，“是啊！不瞒大人，小人来了三个月，好不容易进到矿洞里面，到现在连路都没认全，更别说打探点什么了。”
“其三，他们这些人都是自己带过来的，他们不用本地人！小人是土生土长的福安人，正巧他们那些人里有我以前一个老乡，不然小人也不能进来！”
怪不得之前裴渡想安个人进来都这么难——这几乎相当于家族产业了！
赵时宴道：“我看这两座山的规模不小，如果他们不从本地招工，只从外面送人过来，那这个数目应当不少，当地官府没人发现吗？”
陈六郎道：“这就是他们的聪明之处了！这些人在官府那里送了钱备了案，只说在山里采些矿石做生意，整日在山周围捡石子玩，那些都是做给外面的人看的，其实大部分人都被运到了矿洞里。”
“这就是其四，因为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挖的更放心，每天三组人马轮流上工，白天黑夜不停歇！”
赵时宴越听越心惊。
有人，有钱，甚至有可能有官府的人——这样的人不会太多。
“他们在这里挖了多久？”
“回乔大人，大半年了。”
“他们要铁做什么？”
“小人们只负责采矿，至于矿运到哪里，做什么用途，这些都是绝密，除了那些头儿，其他人不会知道！”
“那你知道谁是里面的头儿吗？”
陈六郎苦笑着摇头，“大人，跟您说实话，每天上工的时候忙得连口水都喝不到，被抓到偷懒那是要挨打扣钱的，小人连周围一起上工的人都不熟悉，下了工回到住处，大家也都不怎么说话的，小人想探听点消息都难啊。”
陈六郎一脸苦涩，“小人都想回去了，这活实在是不好做，还整日提心吊胆的，有一次小人多打听了几句，隔天就被人抓走教训了一顿，哎！”
赵时宴拍了拍他肩膀，“等此件事了，你可自由离去，裴渡许你的好处不变，我再做主给你一处宅子。”
陈六郎忙磕头，“多谢大人！”
“你把矿洞里的情况再详细与我说说，我明日替你的工，进去探探。”赵时宴又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不会让人发现。”
“大人，要是探不出...”
赵时宴一笑，“那就出来呗，总不能跟人家拼了吧。”
陈六郎挠挠头，“小人有个猜测，但是不知道对不对。”
“你说。”
“小人有一次上夜里的工，那天晚上的伙食跟平时都不一样，很好！”说到这里，陈六郎吸溜了一下口水，“我就问今天咋吃的这么好，旁边的人就笑着说贵客来了，赏我们的。”
“那天小人在九池山上工，矿里很安静，所以小人猜测，那位贵人去的应当是黑砀山。”
赵时宴接话道：“你的意思是，黑砀山应当是他们的大本营所在地。”
陈六郎点头道：“和小人同住的人里有一个小头头，他一直都把自己排在黑砀山的矿里，小人估计，重要的东西应该在那儿。”
黑砀山...
“你明日的班在哪里？”
“黑砀山。”
“好，那就探探这个黑砀山。”
俩人躲在背风处聊到了天黑，陈六郎拍拍屁股起身，“大人，小的要回去了，您记得明日到咱们约好的地点等。”
赵时宴看了看天色，道：“路上小心。”
“这些路小人走了几百遍了，闭眼都能走回去，您放心！”
陈六郎踏着夜色离开客栈，赵时宴躺在床上盘算明日的事。
“要是有张地图该多好...”
一墙之隔，周曼正拿着黑砀山的地图对着灯光细瞧。
“小姐，别这么看，眼睛要受不了的。”惜竹走过去挑了挑灯芯，屋里瞬间亮了起来。
周曼呼出口气，放下地图，“李如达还挺有三分本事，矿洞打得不错。”
惜竹瞥了眼地图，嗤笑一声：“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李如达就是地洞打得好！”
周曼噗嗤一声笑了，“你是在说...李刑是老鼠？”
“小姐，难不成您也觉得坐在那个位子的就是真龙天子？奴婢觉得他就是个死老鼠，只会藏粮食偷吃！鼠目寸光，大周一跺脚，他马上就要钻到自己的老鼠洞里去！”
周曼微张着嘴巴看着惜竹，居然无法对她刚才的话反驳。
李刑...老鼠...
李如达...老鼠的儿子...
打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