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正，拽了把腰上的安全带来缓解内心的紧张和慌乱。
“对不起，刚才是我冒犯了。”
沈知节摇摇头：“你啊你，总这么小心翼翼的。”
“放心，说了不生气就不生气，这么低劣的手段，我不至于看不出来。”
犹豫一瞬，沈知节觉得自己还是得跟曹寅说清楚。
“顾慎这个人，我还是挺满意的。”
虽然有时候可能看起来脾气有点古怪，但他对沈可欣是真好。
至于不好的时候……
真有那个时候，沈知节就不会搞什么生气这种毫无作用的事情。
他会直接动手，把女儿和外孙都抢回来。
绝对不会让顾慎有任何伤害自己家里人的机会。
曹寅有些羞恼地低下头：“我明白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他竟然都看不出来。
刚才竟然还不知好歹的想要劝说沈总。
曹寅神情有点怏，提不上什么精气神。
红眼航班坐到江市，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沈知节本来是打算回临江公馆，第二天休息，刚好可以在家好好陪陪宝贝外孙。
但有了这么一出，他犹豫一会，还是决定回自己在公司旁边的公寓。
在短暂的休息过后，掐着时间，在顾慎离开家的时候，给他发了条消息。
【沈知节：之前说找你喝杯茶，不知道顾总还记不记得。】
看到这条消息，顾慎确实刚和沈可欣拥抱完，坐上去公司的车。
他心头有种“终于还是来了”的宿命感。
“陈叔，去沈氏。”
陈东权愣了下：“这个时候吗？”
随即又反应过来。
老板的要求，他遵从就是。
本以为顾慎会当做没听见，懒得回自己。
谁料半分钟后，后座的男人忽然叹了口气，苦笑一声。
“岳父大人好像要请我喝茶。”
陈东权也是当过人家女婿的，从那声叹息里面听出点东西。
“是吗，那……祝您好运吧。”
抵达沈氏的时候，曹寅在门口迎接顾慎。
他不卑不亢，态度就像对待普通客户一般。
“顾总，沈总让我来接您，一会去他家里。”
顾慎挑眉：“一会儿？”
曹寅点头：“是的，您没听错，一会。”
他手摊着，做了个引路的动作。
“至于现在，我来给您介绍一下沈氏。”
顾慎抬脚往里走，一开始还没懂，直到后来。
曹寅的介绍很细致，也非常侧重重点。
顾慎听出来了，沈知节这是要让他知道，沈氏如今的规模和能力。
这些都是他们沈家人的底气。
自己要是想欺负沈可欣，亦或者是做点其他远超正常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就要给自己好看了。
顾慎又无奈，又觉得受伤。
自己这么久以来的表现，难道还不能够征服“铁石心肠”的岳父大人吗？
曹寅大概也觉得这有点过于挑衅了。
他其实还是比较相信沈小姐的眼光。
能让沈小姐自愿待在一起，并且生下一个聪明可爱的小宝宝。
至少顾慎这个人，性格和品行还是不错的。
“顾总，我一个外人，本来不该插手您和沈小姐的事情，但这次不怪沈总这么……”
曹寅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但他紧接着道：“是有人在饭局上说您的坏话。”
“说您把沈小姐从同事聚餐上强行带走，不给她面子，还有当初囚禁沈小姐。”
曹寅都觉得这些事情荒谬，没有一点真实性。
“沈总还是相信您的，不然的话……”
顾慎接过曹寅的话头，轻笑了声。
“不然的话，这个时候我就应该在公司焦头烂额，忙着解决商业危机了吗？”
曹寅低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慎却知道，这确实是沈知节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他深吸口气：“谢谢你跟我说这些，先去公寓吧。”
沈知节发了消息，安排曹寅带顾慎去公司参观，然后睡了个回笼觉。
没有足够的精气神，还震不住顾慎。
养精蓄锐很重要。
门铃响起的时候，沈知节正好洗漱完。
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也凸显出上位者和年长者的气势威严。
顾慎一进门就很老实，在门口自己换了鞋子，站在客厅中央，没有随便落座。
“小曹，辛苦你了，下午就好好休息吧。”
沈知节朝门口站着没进来的曹寅说着。
曹寅视线落在顾慎身上，随后点头。
这种事情，他一个外人，确实也没有道理出现在这里。
门关上，沈知节给自己泡了杯茶，慢悠悠坐在沙发上。
像是才发现顾慎一直站着似的，好笑地看着他。
“站着干什么，随便坐啊。”
他笑着，看起来很随和：“都是自家人，别这么客气，随意一点。”
沈知节这么说，顾慎不敢真这么做。
他双手背在身后，站得挺拔。
“不用，我今天是来听训的，站着就好。”
沈知节眉头微挑：“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顾慎嘴角很轻微的勾了下，又很快放下。
沈知节都已经叫人先带他去参观公司了，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说吧，那个叫洪少光的，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听到这个名字，顾慎就忍不住啧了声。
“一个精神病，以折磨人和捣鬼为乐趣。”
随后又怕沈知节误会，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诋毁他啊，是诊断报告就是这样的。”
手机上还存着最新的调查报告。
顾慎整理了下，打开把手机交给沈知节。
在沈知节看的空闲，把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起因就是他不小心弄丢了手机。
“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了。”
解释完，顾慎还顺带进行了深刻的反思跟保证。
可谓是非常标准的流程了。
即便是沈知节，都挑不出错处来。
这事本来就是个意外，只能说他们倒霉，碰到洪少光这么个脑子有病的。
沈知节关了手机，推到桌边。
他盯着顾慎，脸上表情讳莫如深。
不说话，就只是看着。
顾慎难得生出一点紧张。
面前是沈可欣很在乎的父亲，他一点脾气都不敢发。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捻动指腹。
想不通自己是还有什么没交代清楚地。
“碰上他，确实是你倒霉，但总得有个原因吧？”
沈知节条理很清晰。
“不可能平白无故，人家就在那么多人里面，找上你吧？”
这个，顾慎就不是很清楚了。
他最近都在调查光影集团和洪少光这个人。
至于为什么会拿了自己的手机联系沈可欣，这个他确实没有调查原因。
拿到病历那一刻，就把一切归结在病症上。
这一点是他没做好。
“抱歉，我调查不够充分。”
顾慎脑子里面风暴分析过后，坦诚地承认错误。
没什么抹不开面的。
在家人面前，坦诚，永远比自己的面子重要。
沈知节手指一下一下叩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我提醒你一下，最近，外面关于之前我女儿三年养病的事情，有其他传言。”
“大家都很好奇，传言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沈知节说到这，脸色明显冷了不少。
他笑了声：“我也挺想知道，囚禁，限制人身自由，究竟是他们胡编乱造还是……”
“真的，”
顾慎干脆的两个字，直接点燃了沈知节的怒火。
刚冲泡的茶水直接连着杯托一起朝顾慎砸过去。
沈知节猛地站起身：“顾慎！”
顾慎硬着头皮挨了下，杯子磕在额头，滚烫的茶水淋了他一身。
“对不起，但做了就是做了，我没什么可辩驳的。”
过往种种，是顾慎很后悔，又没那么后悔的记忆。
如果不是那三年，他和沈可欣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可如果那三年他但凡温柔点，不那么极端，也不会让沈可欣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罪。
好在，结果是好的。
他垂着头，没敢看沈知节的眼睛。
“您要怎么惩罚我都行，我没有怨言。”
沈知节一开始的怒火过去，也逐渐冷静下来。
他有些颓废地后退，跌坐在沙发上。
“惩罚你？”
沈知节自嘲地笑了笑：“但凡那个时候，我没有沉浸在悲伤中，把孩子交给那对母女，你也不会有可乘之机。”
那可不一定。
顾慎心里下意识反驳，好险才压抑住了想要说出口的冲动。
真要说出来，自己今天别想好好出去了。
沈知节还沉浸在自责中，顾慎没有点亮安慰男人这项技能，在旁边干站着。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宁静。
顾慎的手机就在桌上放着，沈知节看了眼。
屏幕上显示的是“宝贝”。
沈知节睨了眼对面站着的人。
真是不嫌肉麻。
“还愣着干什么，你宝贝的电话，不接？”
顾慎当然知道是沈可欣的电话。
沈可欣的铃声是他单独设置的，独一无二。
但这不，手机在沈知节旁边，岳父大人不发话，他不敢动啊。
顾慎接通视频，沈可欣立马把手机拉远，给他看自己的衣服。
“今天刚送来的衣服，这个荷叶边好不好看！”
每个季度都会有专人送定制的衣服过来。
每种款式都只有一套。
以前也送，沈可欣嗤之以鼻。
现在的她穿着舍不得脱。
不管是版型还是小设计，她都非常喜欢，按耐不住想给顾慎分享。
紧接着镜头一晃，落在沙发上的顾盼身上。
嫩绿的衣服上包裹着一圈深绿的边。
顾盼的脑袋在中间，像是一个大圆饼子。
“这是咱们的第一套亲子装，你也有，等晚上回来试试。”
听到亲子装，顾慎脑子里面浮现的却是当初和小家伙一起穿的那些花花绿绿，奇形怪状的东西。
“那些胡萝卜火龙果衣服，难道就不是亲子装了吗？”
顾慎这么问着，沈可欣显然忘了，被提醒后笑起来。
“干嘛，让人穿两次怨念就这么深，现在还记得啊。”
还拿这话来笑她。
顾慎无奈，软了声音哄：“没有的事，就觉得那几套也挺……挺可爱的，你不能厚此薄彼。”
听出顾慎语气里的勉强，沈可欣哈哈笑着。
“好啦好啦，那它们是第一套亲子装，行了吧？”
“不过，这好像不是你办公室啊，在外面忙吗？”
沈可欣以为顾慎在外面跟人谈工作：“那你忙，我不打扰你。”
说完就挂断电话，都没给顾慎一个开口的机会。
而顾慎，嘴角的笑一直没断。
但也很自觉地关了手机，放在桌上。
双手背在后面，垂头继续听训。
沈知节嗤笑：“装的一副乖巧的样子。”
他挥挥手：“过来坐，人高马大的，站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我示威呢。”
顾慎这可太冤枉了。
他连忙到沈知节身边坐下。
曾经的那些，他稍微美化一些说给沈知节听。
知道自己女儿即便是被限制人身自由那三年也没过得很差，他心底的罪恶感这才稍微减轻一些。
沈知节又想到洪少光在饭桌上说的话。
自己发疯去招惹别人，还好意思脸不红心不跳的在他跟前恶人先告状。
而且还说得那么错漏百出，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打的什么心思。
沈知节想，这人要是在自己手底下做事，说什么也要给他买一本说话的艺术。
让他去好好学习学习，免得下次还做出这种白费功夫，还出卖自己的事情。
“欺负了我的女儿女婿，还想跟我合作！”
沈知节气愤不已。
顾慎就事论事：“合作是合作，私人恩怨是私人恩怨，”
沈知节听顾慎这么说，就知道他有打算了。
“你要怎么做？”
“洪少光可是洪金翔的宝贝疙瘩，你要是动他，光影集团注定会成为绊脚石。”
这一点，顾慎自然也是知道的。
可那又如何？
洪金翔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孙子从根里面就已经腐烂了。
既然不指望这个孙子继承家业，那么再疼爱，也就只是表面功夫。
“洪少光在国外沾染了不少恶习，想引他犯错，很简单。”
“光影集团保不住她，想保的话，反而会惹自己一身腥臊。”
洪金翔从黑道到现在，支撑着光影集团度过无数次劫难。
一步步走到今天，可比养大一个孙子更要费心费力。
他不会选择血缘的。
这些都是顾慎从蛛丝马迹中，窥探出来的真相。
顾慎没有言明，但说话的神态动作，都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对顾慎的成长环境，以及一些商业手段，沈知节是清楚的。
对方不想明说，他也就不多问。
唯独一点，要反复确认。
“不要做违法犯罪的事情，也不要做伤害他们母子的事情，明白吗？”
这不是嘱咐，是警告。
沈知节眼神不比顾慎温柔多少，同样带着狠劲和戾气。
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商场上闯出一番名头来，没有谁是真的仁义心肠。
顾慎想也没想点头：“当然。”
保护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
正事说完了，他们也就没什么能说的了。
沈知节视线瞄到顾慎额头已经红肿起来的伤口，咳嗽一声。
“那什么，你额头上的伤……”
顾慎瞬间心领神会：“您放心，这是我不小心撞的，跟您没关系。”
沈知节顿了下，脸色难看。
“说什么呢，我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吗？”
他一巴掌拍上去，疼得顾慎倒吸口气。
“我是说，你要不要先去医院处理一下。”
被砸伤，又被烫了下，万一感染就不好了。
“啊？哦，好的。”
顾慎悻悻赔笑：“刚才我胡说的，您就当没听到。”
他不忘强调：“我没有说您敢做不敢当的意思。”
“走，现在就走。”
沈知节推着顾慎：“你再说一句，我血压能直接爆表。”
顾慎这才住嘴，到门口后忍不住关心一句。
“那您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医院？”
回应顾慎的，是“嘭”一声被关上门的门。
看来是非常不需要了。
顾慎平静淡然地出门，坐电梯。
坐进自己的车里面都还没表现出来。
“陈叔，挡板升上去。”
陈东权还在用余光瞟顾慎额头上的伤。
心想：夫人这爸爸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打人不打脸呢，怎么还专往明显的地方招呼呢？
顶着这一脑门的伤，外人不知道该怎么想他们顾总了。
但他心头想归想，还是把挡板升上去，开车往最近的医院走。
在隔绝外界视线后，顾慎肩膀塌下去，双手捂着脸，用力吐了口气。
别看他表面淡然，无事发生。
但从进门开始到离开，他都提着一颗心。
怕不小心说错话，怕情绪没控制住得罪了人。
好在，没有太糟糕。
至于离开的时候，岳父大人还跟他开了玩笑。
顾慎仰头靠在枕垫上，忽然笑了。
还得感谢沈可欣，打来视频岔了下沈知节的情绪，这才没有让事态朝着更难以控制的方向走。
今天也算是跟沈知节摊牌了，顾慎心头竟然无比轻松。
虽然以后肯定会被堤防，时不时还会被沈知节耳提面命一下。
但自己今天的诚实和态度，应该不会让沈知节再怀疑自己的用心不忠了吧？
只是红肿，到医院差了点消肿的药，顾慎就没再管。
反正短时间消不掉，回去只能跟沈可欣说是被撞的了。
虽然看着也不太像。
光影集团。
洪金翔六十来岁，年轻时候经常打架，导致老了身体各项机能都不太好。
走路没有拐杖，随时能平地摔。
他指纹打开专属办公室，刚打算处理工作，就在邮箱发现了一大堆的照片。
正脸高清无码，全是他的宝贝外孙。
酒店床照，地下场一群年轻男女聚在一起，桌上地上散落着各种针头等工具的照片。
甚至还有很多非法器械的购买记录。
看着这些，洪金翔眸光微沉。
他自己孙子什么货色他清楚，这些东西自己也早就看过。
可到底是谁，竟然敢这么堂而皇之发到自己的工作邮箱！
刚这么想着，下面竟然还附带了一个电话号码。
洪金翔立马让人进来，把电话号码拿去查。
根本不需要查，顾慎用的自己的工作号码。
一点都没有要遮掩的架势，就这么直白摆在洪金翔面前。
洪金翔听着手底下人的汇报，也愣了下。
随即拧紧眉头，手不自觉摩挲着拐杖的把手。
“这个顾慎，到底想做什么。”
……
林家的木兮系列护肤品销量直线上升，预算稍微充足一点的时候，就拍摄了宣传片。
一改之前花啊草啊水啊的场景。
以周启正的气场为主要设计元素，加入了一点科技和机械设计。
宣传片开头，就是闹钟响起，周启正穿着普通的睡衣。
进入浴室后，衣服脱了，身上锻炼痕迹十分明显的肌肉爆棚，一点点露出来。
早上男人淋浴的场面，冲击感特别强。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无限的荷尔蒙。
随后是用护肤品的画面，算是突出了主题。
最后推开门，外面什么悬浮车，不停转动的机械眼……
周启正一身紧身特警装，持着多变的枪械，抬脚迈入一片混乱中。
宣传片到底结束，刚发出去，立刻受到无数网友的控诉。
【啊啊啊！】
【这就没了？我还期待后面的开大呢！】
【哇咔咔！梦中情人！】
【哥哥哥，快用肌肉闷死我吧！】
……
不只是女性粉丝，男性粉丝更是不在少数。
一个个都很想要周启正这种身材和气场。
随着宣传片的发出，周启正跟木兮的名声再次打响。
同一时刻，不少综艺和广告剧本什么的，都递到了临江传媒的邮箱里面。
沈可欣也时刻关注着，抱着平板，拖动进度条，从头再看。
别问，问就是她也喜欢。
简直拍得太棒了，从气场到惊喜感，都给足了观众。
她看得太过投入，以至于没有察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书房出来的顾慎，悄无声息站在了她的身后。
直到熟悉的香味传入鼻息，沈可欣才猛地反应过来，“啪”的一下关了平板。
但为时已晚。
她这个反应和动作，倒是有些欲盖弥彰了。
沈可欣仰头，憨憨笑着，企图蒙混过关。
“周哥，啊不是。”
沈可欣清了清嗓子重新说：“周启正第一支宣传片发了，反响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