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亚巴顿分身的低吼，它的速度很快，已经接近了二楼。
伊莉亚娜立刻稳下心神，停下脑海中的思绪，全神贯注地听着下方的声音。
“嗒”他踏上了阶梯，“好......”她眯起眼睛，轻轻地将脚边的足球踢了下去，杂物“轰”地倒下。
同样是愤怒的吼叫与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它没有径直冲向三楼，而是停在了二楼。
因为破碎的储物柜中，猛然冒出了大团的白色烟尘！
“◥≮∑⊙！”亚巴顿分身烦躁地对着储物柜捶砸，但这反而加剧了烟尘的扩散，二楼拐角的能见度瞬间降到了半米左右。
“幸亏手工课剩下的面粉还够。”伊莉亚娜看着白雾中狂轰乱砸的黑影，自言自语道。
五分钟前，伊莉亚娜就从手工课教室搬了七八袋面粉过来，一股脑倒进了储物柜中。
一旦储物柜倾斜，里面的面粉就会洒出来，再加上外力击打，面粉便会急剧扩散，形成一片烟尘。
面粉在空中飘散，被粉尘包裹的区域正越来越大。
“十，九，八......”伊莉亚娜盯着烟尘中正慢慢清晰的身影，开始倒数，“三，二，一......靠你了！”
倒数结束，此时面粉的扩散程度已经到了最大范围。她把手上一个处在破碎边缘的打火机猛地向下一丢！
“砰！”打火机没有辜负伊莉亚娜的期望，成功地在粉尘覆盖的范围内爆炸了！
小小的打火机冒出一小团炎光，然后，便是火光在粉尘中的疯狂传递——
“砰！”炎光迅来炸裂开来，发出一连串爆破声，像水面上一个个炸开的泡泡，不过炎光可不像泡沫般唯美而梦幻，它带着致命的热量。
烈焰像从高山间跌落的激流，倾刻间便吞没了整个二楼的拐角，而伊莉亚娜则是眼疾手快地跑到了三楼的另一边。
“能想到用粉尘闪爆......我果然是天才吧～”
楼道中因为没有可供燃烧的物品，明亮的火光也渐渐变得暗淡。
已经跑到一楼的伊莉亚娜神情淡定，看都没看背后，未先知般捂起耳朵。
“*&△——”亚巴顿分身用于精神攻击的吼叫震耳欲聋，但伊莉亚娜提前捂上了耳朵，所以并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十一点三十七，最快的一次......”她看向钟楼，加快了脚步，但并没有跑向校门口而是转了个方向，跑向地下车库。
“△！！！”亚巴顿分身踩在走廊的窗口上，身后张开一对膜翼，不过似乎被刚刚的闪爆炸的破破烂烂，飞不快了。
“滴答，滴答......”车库中一片寂静，极致的黑暗抹消了空间感，仿佛自己眼前的只是一张被黑色颜料涂满的画布。
只有不知道哪来的滴水声，有规律地回荡在这片巨大的空间之中。
“△&~......”亚巴顿分身喘着粗气，刺耳的叫声在地下车库中回荡，震得隆隆作响，如同沉闷的雷声。
“咔嗒”一声脆响，黑暗中突然有了空间感，车库出口的上坡处亮起一个光点，照亮伊莉亚娜的脸。
“●9∑！”亚巴顿分身瞬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瞬间在脑内模拟了成千上百种杀死她的方法，被比自己弱的生物戏耍对他来说是极大的耻辱。
于是他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径直冲向了静静站在那里的伊莉亚娜。
“没脑子的蠢货。”伊莉亚娜看向上套的亚巴顿分身，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她按住三轮车的手刹，用力下压，三轮车立刻以极快的速度从坡上冲下来，撞到前面的小轿车上，小轿车再撞下一辆。
亚巴顿分身此时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从坡上一路撞下来的小轿车已经有了极大的动能，一头撞在亚巴顿分身身上。
高大的黑影虽然战斗力爆表，但却缺乏机动性，这一撞直接给它撞进了车堆里，撞翻他的小汽车余威不减，撞在了车堆里，形成一个“弓”形的形状，牢牢卡住了它。
“●◥\/......”亚巴顿分身拼命挣扎，但是周围几十辆汽车堆在一起，他想动也动不了。
他怒吼着，想用蛮力强行推开挤在自己身边的车，但车辆排的实在太紧凑了，它完全使不上劲，顶多让周围几辆车的车头变形。
“花了三四条命才找到的，可以困住你的好地方，喜欢吗？”伊莉亚娜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明明是在笑，可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她把手上沾满油污的锥子往地上一扔，指尖的火光中，从刺破油箱中流出的汽油已经聚起了一滩，映射着打火机小小的微光。
“哧——”伊莉亚娜将手中打火机丢在地上，汽油遇火即燃，炽烈的火舌不断舔舐着几辆车的车身与困在其中的分身。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些车大约会在二十秒后爆炸，而这几辆车最多困住你四十三秒，爆炸后修复躯体一分零七秒，够了。”
“所以，拜拜啦！”她笑着朝还在烈火中挣扎的亚巴顿分身摆摆手，飞快地离开了地下车库。
“五，四，三，二，一......嘭！”伊莉亚娜倒计时结束的瞬间，身后的地下车库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爆炸的火光将整个地下车库照的如同白昼般明亮。
她没有犹豫，立刻朝着校门口的方向狂奔，在之前的几十次尝试中，她从未走到过这一步。
伊莉亚娜兴奋得手脚不听使唤，强烈的求生欲鞭策着她不断加速。
“二百米，一百米，五十米，十米——”她不顾一切地冲向出口。
“逃出去，活下来！”这是她心中仅存的念头。
伊莉亚娜终于到达了校门，她无数次近在咫尺却又无法靠近的终点。
无数次的死亡后，她终于离开了这个地狱......终于，终于。
她怀着欣喜，怀着激动与希望跨出了大门。
但是——
少女环顾四周，狂喜的情绪维持了不到两秒便瞬间烟消云散，她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住了。
映入她眼帘的，没有建筑，没有人群，没有灯光，有的只是一片死寂，和——
墙。
高大的黑墙充斥着她目力所及的地方，它的顶端高耸入云，与夜色化为一体。
身后是自己刚刚逃出的牢笼，没有人告诉她，牢笼之外，或许是更大的牢笼。
她仰视看黑墙，它像一面铺天盖地的海浪，无声，缓慢地朝她压下来。
又是那种被吞没般的恐惧与绝望，伊莉亚娜呼吸急促起来，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但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与黑暗中，伊莉亚娜猛然回想起了之前困扰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亚巴顿分身不在一开始就用次声波杀了自己？”
“死亡，折磨，绝望，崩溃。”
她找到了答案，像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地坐倒在地。
她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亚巴顿分身没有直接用次声波杀死自己，而是选择一次一次反复虐杀自己。
他的目的不是简单的杀死自己，自己在他的眼中不仅仅是猎物，更是玩具。
他知道校门外是墙，他以折磨自己为乐，他想让自己崩溃，让自己绝望。
伊莉亚娜在这场游戏中必败，他始终掌握着一切，自己是供他取乐的玩具，仅此而已。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但眼前的事实没有留情，干脆地撕碎了她残余的希望和侥幸。
又是干枯的气息，他靠近了伊莉亚娜，她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不要！！！”绝望瞬间淹没了她，眸中金光飞速退却，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幽暗。
撕裂的痛楚，眸中倒映的一切都在粉碎之中，无用的抵抗，痛苦的悲鸣，极致的痛苦。
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流经四肢百骸，伊莉亚娜的神经被血腥的画面和剧烈的痛苦冲击，让她立刻就失去了意识。
她最后一眼所看到的，是支离破碎的自己，和正在吞食它们的亚巴顿分身。
“咔”
又一次轮回。
昏黄的灯光，钟声，次声波，血，碎裂的声音，昏黄的灯光，钟声，次声波，血，碎裂的声音......
伊莉亚娜呆滞地坐在房间中，深深的绝望像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浪潮，将她压得喘不过气。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解脱，才能离开。
她在房间里被次声波杀死九次，每次间隔四十分钟，这样算的话，她在这狭小的房间已经停留了六个小时。
“咔”
伊莉亚娜有些木讷地站起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不然自己迟早会在死亡的痛苦中崩溃。
她麻木地在夜色的校园里游荡，再加上一袭白裙，让她看起来像一只幽魂。
她慢慢走上教学楼的天台，不知第几次，她曾经在这里躲避过巴顿的分身，伊莉亚娜扶住栏杆向下看，十几米的高度让她有些目眩。
死寂没有对伊莉亚娜造成什么影响，没有给她带来哪怕丝毫的恐惧。
现在她知道了，恐惧只不过是徒增烦恼，说不定还会让自己死的更惨。
伊莉亚娜又看了一眼遥远的地面，突然产生了一跃而下的想法。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她有些木讷地问自己。
“反正死不了，为什么不试一试......”她又小声地回答了自己。
伊莉亚娜翻出天台，背后紧靠着栏杆，只要再往前一步，她就会坠入深渊。
“跳吧”“无人在意你”“你不可能赢他”“获得解脱吧”
杂乱无章的低语在耳边萦绕，伊莉亚娜发现自己居然可以清晰地听到它们所说的每一句话。
“解脱......”伊莉亚娜垂下眼帘，脚下的夜色像一团巨大的漩涡，牵引吸收着一切，引诱着她。
想要跳下去的冲动不断加剧，她静静地看着沉寂的夜色，大脑一片混沌。
“当——”十二点的钟声响起，身后传来腐烂的气息，天台的门开了。
伊莉亚娜身体颤抖了一下，她慢慢回过头，亚巴顿分身像一尊雕像，他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仿佛他早就被摆放在此地。
他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看着栏杆外的伊莉亚娜。
在堕天使分身的注视下，她的意识愈发绝望，几乎忍不住要跳下去了。
“死。”他开口了，不可违抗的语气。
“嗒”不远处的钟楼发出轻微的声响，分针位移了一格，她等待已久的最后一块拼图于此显现。
00:01
伊莉亚娜收回已经踏空一半的步伐。
对死亡的恐惧，对亚巴顿分身的仇恨，折磨的痛苦，它们在此刻支离破碎，无法再凝聚出一丝绝望的力量。
游戏的终点到了，伊莉亚娜轻盈地翻回天台，金瞳不知何时被点亮，金光摇曳在夜色之下，不知为何，让人联想到黎明前的熹光。
“终于给我找到破绽了。”少女斜靠在栏杆上，冷静地直视着亚巴顿分身由不可名状之物构成的躯体，仿佛之前所有的消况与绝望都是假的。
“●\/（≮——”亚巴顿分身发出怒吼，他的威压让伊莉亚娜双腿微微颤抖，但她看透了在他暴怒之下，深深隐藏的慌乱。
伊莉亚娜拨开贴在自己脸上的几络银发，露出轻松的表情。
“从你第一次用次声波攻击过后，我就开始想了，为什么你不在一开始就用次声波杀死我。”
“死死死死死死死！！！”堕天使疯狂地扑过来，伊莉亚娜看向钟楼上已在十二点之后的指针，没有闪躲。
“一会儿见。”她瞳光灼灼，轻笑一声，面无惧色地直面冲过来的亚巴顿分身，
“吱——”他没有减速，撞断伊莉亚娜的脊柱和栏杆，把她撞下了天台。
“咔”，碎裂。
“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我接着说了。”伊莉亚娜坐在房间中，她站起身，拍拍身上沾上的灰尘。
“在我发现这里没有出口之后，我承认确实让我绝望了一阵子，但你认为我在这里坐了六个小时是白坐的吗？”她露出骄傲的表情。
“你让我绝望，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你的欲望，而是通过一遍遍的虐杀，让我产生轻生的想法，这也是你不在一开始就用次声波攻击的原因。”伊莉亚娜推开门，这次她没有再在墙上做记号。
“所以我就猜出了这个世界的两条规律。”金光在眸中闪烁，“一，你无法直接杀死我。二，只有我自己选择死亡,，我才会真正的死去。”
“咔——咔——”接连碎裂的声音响起，但似乎和之前有些许不同了，她能感受到，自己眼前的世界，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在发现这两条规则之后我就明白了，我还有希望，还有破绽没被我发现。”伊莉亚娜踏上阶梯，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她的脚步声回荡在楼层中。
“于是，我花了不少时间，仔细地回忆这么多次轮回，寻找这场游戏的变量，寻找这个世界的漏洞。”她经过杂乱的桌椅，指尖擦过桌面，发出细小的声音。
“那就是‘明天’，你不论在何种情况下，总会在十二点整放出次声波，杀死一切，你为什么不会让我到达明天？”她推开天台的门。
“因为在明天，我可以用某种方法，逃出这个鬼地方。”伊莉亚娜停在栏杆前，看着校门口一动不动的黑影。
“你对这个世界的掌握并不是绝对的，到了十一点半，你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口，而只要离你够远，你就会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到十二点时才会出现在天台，简直就像游戏里的Npc一样。”
“咔咔咔咔”连续的碎裂声，被封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哎呀，想起来更多的事了，那么破绽更加明显了。”伊莉亚娜眯起眼，露出满意的表情。
“从这些一直在我耳边响来响去的破裂声来看，只要我找出这里的破绽与异常，我似乎就可以找到离开的方法咯。”
“当——”钟声响起，“明天”到来了。
亚巴顿分身出现在天台上，他猛地张大嘴想要阻止伊莉亚娜，但后者陈述破绽的速度明显比它更快.
“这里的时间是混乱的。”话音刚落，周围便爆发出一阵锐响与碎裂声，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亚巴顿分身停滞在那儿。
时间的破绽被伊莉亚娜找了出来，这个世界的时间体系就崩溃了，而作为幻境产物的亚巴顿分身，也会受到时间体系崩坏的影响。
“在第一个，我被绑架的场景，从太阳位置和阴影来看，当时应该是下午两三点左右，从我被带进那个房子到出来，不过过了两小时左右，出来时月亮都到中天了，太假了。”伊莉亚娜摊摊手。
“虚假的现象。”同样的锐响与碎裂声，“第二个场景，我在早餐中发现了碎玻璃，当时的天气是阴雨天，但碎玻却反射出了阳光。”
亚巴顿分身的躯体在渐渐崩碎，天空无边的夜色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
“而且最后我察觉到了身边人过于刻意的恶意和我自身过于阴暗的情绪，但你当时为了打断我的思考，提前结束了那个场景。”
“然后是第三个场景，也就是这里，”伊莉亚娜笑了笑。
“从头到尾我都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暗示影响，只要出门就能活下去，你为什么不能在门外杀了我？就这么一个简单的破绽，却骗我反复死了几十次...”她叹了口气。
“而且这里可是上京，怎么可能会出现一个被高墙围住，占地十几万平方米的学校啊......”
“咔咔咔......”碎裂声不断响起，眼前的场景像被打碎的镜子，碎片一片片掉落，逐渐露出它背后由黑雾构开的背景。
“啊......果然和之前梦魇头骨制造的幻境一样，只要找出破绽就能破解。”伊莉亚娜长出一口气，她终于想起了“幻境”这个词。
“单纯的对死亡的畏惧和人类的恶意就想让我绝望......怎么可能啊？”
黑雾骤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