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年身上被戳了十八刀。
整个胸膛，全是密密麻麻的血窟窿。
他们的话传入娄嫣耳中。
娄嫣的身子在这一瞬颤抖起来。
残忍。
十八刀。
她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这句话。
“嫣嫣。”傅晏加快脚步，又担忧叫了她一声，“你是正当防卫，你做了勇敢的事，你保护了自己，保护了更多的人。”
“林祈年就算活着，也难逃一死，你没有做错。”
但他的安慰并没有起多大的效果。
陆白泽见状，赶忙冲进去，示意众人闭嘴。
其中有个年轻的医护人员开口：“我们又没有说错，就算他是死刑犯，也没必要挨十八刀吧？”
陆白泽冷笑：“还真是心善啊。当时他做人体实验时没挑上你，真是他的过错。”
林祈年让多少人变成了精神病，毁了多少人的人生。
在陆白泽看来，十几刀都太过轻巧。
他扫了眼医护人员：“放心，我会将你可怜死刑犯的心告诉你们所在院的院长，相信他会给你公正的决断。”
……
娄嫣自从听了医护人员的话之后，就陷入了昏迷。
她一直在做噩梦，但始终醒不过来。
傅晏只能在旁守着。
直到夜里，她发起了高烧。
迷迷糊糊间，拉着傅晏的手，不停说着：“你快走，不要和我待在一个房间……傅晏，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不想吃药，一定是药的问题……”
傅晏给她用了退烧药，又用温水擦了身子。
她的每句话，他都在回应。
“没事，嫣嫣。”
“我不觉得是你做的，别为此困扰。”
他像哄孩子似的轻拍着她的后背，同时拨通了陆白泽的电话。
“那边查到了什么？”
陆白泽说道：“林祈年的确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捅死的，这很符合他面对娄嫣时的心理状态。但……”
他嗓音沉了些许：“娄以云竟然也在。”
傅晏眉心同样拧起：“她？”
最近，娄以云似乎出现的太过频繁。
“对。”陆白泽扫了眼被警方盘问中，满脸惊恐的娄以云，继续道：
“她说是因为偷了实验室药物配方，而被林祈年记恨。阿晏，可信吗？”
傅晏攥着手机的手缓慢收紧。
配方……
他低眸看着陷入睡熟依旧不安稳的娄嫣，眉眼泛冷。
“她还说什么了？比如，嫣嫣是怎么挣脱开绳索的，以及，明明林祈年往嫣嫣身上浇了汽油，可她在大火中，毫发无损。”
那会她被绑在柱子上，他看的清楚。
娄嫣的性格，他再为清楚不过。
她那会的确是没有行动能力。
后来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只看到她的半张脸。
直觉告诉他，很不对。
“她是提了，”陆白泽说，“她说这一切是她和娄嫣的计划。她买通了一个保镖，将汽油换成了水，帮娄嫣解绑，还给她一把匕首防身。只不过没想到你来的太快，林祈年直接点了火。”
他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那些人根据娄嫣以往的病史，推断出林祈年的确是她所杀。如果刀上的指纹也佐证的话……即使是正当防卫，娄嫣怕是也会遭受无数舆论。”
“那就压下来。”
傅晏不容置喙开口。
他看着睡在床里面色苍白的娄嫣，满心自责。
“白泽，你多盯着些娄以云，这阵子我走不开。”
“放心。”
陆白泽清楚傅晏的压力。
毕竟娄嫣母亲那边，也不容乐观。
调查结果很快公布。
林祈年在自来水厂落网，娄嫣正当防卫，捅了林祈年十八刀。刀上只有他们两人的指纹，可以确定一切是娄嫣所为。
娄以云帮忙的事迹同样被人公开在网。
【这个娄嫣也太狠了吧？就算是正当防卫，至于这么残忍吗？】
【那可是恶魔，十八刀怎么了？】
【娄家怎么会认这样一个养女？好怕有一天她会伤害到娄以云。】
【我看过娄嫣写的新闻稿，还以为是个挺有个性的女孩子，没想到这么残忍。】
初始还有为娄嫣说话的人，到后来，近乎是一片倒的攻击。
在热搜与评论被大规模删过一次之后，骂声更盛。
【娄家养女这么大权利？】
【记得缩写，小心号废了。】
【又是可怜我以云小天使的一天，和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待在同一个屋檐下，确定能斗得过吗？到最后不会连娄家继承权都没有吧？】
陆白泽在电脑前坐了一夜。
但总有人冒出来带新的节奏。
到后来，连抢娄以云未婚夫的言论也冒了出来。
【娄嫣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林祈年和傅晏两人迷得团团转。】
【她纯粹是勾引男人太多被反噬了吧？变成精神病也活该。】
【林祈年和傅晏原本都是娄以云的男友吧？抢姐姐的男人，要不要脸？】
上午十点，娄以云站在傅晏和娄嫣在江城买下的别墅外，宛如一个胜利者般勾起唇角。
网上的舆论她看得清楚。
很符合她的预期。
不枉费她花了大价钱买了水军。
她抬手，按响门铃。
很快一个五十岁的妇人走了出来。
“大小姐。”
“胡妈。”娄以云对着她露出得体的笑，“警方需要了解情况，你去叫一下小妹，到客厅等着。”
胡妈是娄家的老人。
傅晏在江城信不过陌生人，只能找娄家的人来照顾娄嫣。
如果不是非必须的情况，他也不会出门。
今天娄氏集团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杨淑蕊病重，娄鸿泉打算辞去董事长一职。
娄氏因此闹得风雨飘摇。
娄鸿泉来不及稳住局面，只能让傅晏带着娄嫣出面。
集团原本就是要留给娄嫣的，他们去，也合情合理。
傅晏听着娄鸿泉疲惫的声音，谈起娄嫣近况的话，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他从娄家那边找了人来照顾娄嫣，自己则去娄氏集团处理。
他不能带娄嫣，她一出面，会有着无数媒体跟风而来。
会刺激她。
别墅铁门前，胡妈看着娄以云，有些踌躇。
“大小姐，这么多人……”
“胡妈，你的儿子今年刚报考了警校吧？如果在这影响警方办案，你猜他入学的资格，会不会被取消？”
娄以云话音刚落，胡妈的脸色就白了下来。
谁家不盼孩子好，可二小姐……
都是警方，应该会照顾些二小姐的吧？
想到这，她不再犹豫，侧身带他们进去。
娄以云走到她身旁，叮嘱道：“等小妹下楼之后，你就守在外面，别进去妨碍人。”
胡妈应声：“好的大小姐，就是二小姐情况不是很好，您记得照顾些。”
“废话，”娄以云斥责，“她是我妹妹，我能不维护她吗？”
胡妈心里有些犯嘀咕。
外界不清楚，但他们这些在娄家做久了的老人清楚。
大小姐根本不是娄家的亲生女儿。
不过，两姐妹感情看上去不错，她只是个佣人，也不好多言。
胡妈上楼，喊醒了熟睡中的娄嫣。
“二小姐。”
娄嫣还发着烧，脑袋昏沉。
睁开眼时，她眼前不由浮现出林祈年死前的可怖模样，身子控制不住瑟缩。
胡妈不上网，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
她只以为娄嫣是单纯的发烧。
是以，她直接开口：“二小姐，楼下来了很多人，是警方，现在让你下去。我帮你换身衣服，你瞧瞧你，发烧浑身都湿透了……”
“他们来做什么？”
娄嫣嗓音沙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来办案的。
情理之中，她该配合。
而且，傅晏告诉她，她没有做错。
她不用害怕。
深吸一口气，她洗了把脸，由着胡妈帮忙换了身衣服，下了楼。
娄嫣一眼看到了坐在一众警察中，泰然自若的娄以云。
昨天的事……她清楚真相吗？
娄以云露出温和的笑：“小妹，别怕，他们只是来了解下情况，毕竟这是件大案子。”
娄嫣点头：“好。”
她坐进沙发里，看着正襟危坐的几个警察，身子不由紧绷。
“娄小姐，请交代下你被绑的过程。”
娄嫣仔细回想一切，将她所知道的尽数说了。
但在大火燃起之后，她没有任何记忆。
“火烧起来时，我晕了过去，之后再醒来，林祈年……”她瞳孔微缩，有些痛苦开口，“已经死了。”
话音方落，其中一个警察不悦开口：“娄小姐，你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所以你不需要逃避责任，将你所做的全部说出来。”
“是真的不记得……”
娄嫣虚弱看向他：“我没有撒谎。”
“很多犯人都会说这种话，”警察的嗓音严厉了些，“娄小姐请你配合。”
“警官，”娄以云开口，“小妹她精神不大好，还请你们照顾些。”
“行，那我换个问题，”警察继续问，“你之前和你的姐姐娄以云，商量了一套逃跑计划是吗？”
娄嫣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收紧。
“是。”
她话说的格外艰难：“她告诉我，买通了保镖，到时会将汽油换成水，还会给我一把匕首，让我防身。”
娄以云怕林祈年对她用强，所以给了她匕首。
可她真的不知道，那把刀怎么进了林祈年的胸膛。
警察记录了下，继续问：“所以，你就用那把刀杀了林祈年？”
“我……”娄嫣低眸盯着自己的手，神情恍惚，“我不知道。”
她是恨林祈年。
恨他手段残忍，让她失忆三年，变成如今这副鬼样子。
可……他也曾对她温情过。
那年的外套，让她免于羞辱。
她承认她有些矫情，但对于高中的她来说，他是救赎一般的存在。
她会看着他伏法，但绝对不会杀了他。
即使所有人都告诉她，承认也没关系。
但她真的不觉得她会做出这种事。
事实却又摆在眼前。
这才是真正让她无力的事。
她因为她的病，想不起一点，不得不背负莫须有的事。
“还在狡辩，”女警已没了耐心，“娄嫣，我们对你已经足够客气。”
她看着娄嫣虚弱的脸，毫不客气道：“不要将你用在男人装柔弱那套摆在我面前，我看着恶心。我告诉你，没让你进审讯室是看在傅总的面子上，你别给我摆这么大的架子。”
娄嫣抬眸看她，依旧好声好气说着话：“我发烧了，有些不舒服。”
“怎么，这会害怕了？”
女警不屑环胸：“是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经营的形象崩塌了？装病来挽救一下？”
娄嫣听着，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加难看：“你说话放尊重些。”
“我对你有什么可尊重？”
女警满脸嫌恶：“我们只是来走个过场而已，匕首上只有你和林祈年的指纹，还有自来水厂的监控，拍下了你亲手杀人的场面！”
“你说什么？”
娄嫣浑身一颤。
“不相信？”女警从手机里调出视频递到她面前，“你自己看。”
娄嫣颤抖着眼眸。
监控很远，一大半画面被火光占据。
但她还是看清了相对的男女。
她亲手将匕首送进了林祈年腹中，又像是个失去理智的机器，不停地对他进行施虐。
残忍至极。
“看清了？”
女警将手机收回，冷哼道：“真不知道你在遮掩什么。”
说罢，她又看向身旁的两个同事：“走吧，今天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等过几天联系下傅总。”
娄以云送他们离开，才走到娄嫣身旁：“小妹，她说话难听，你不要太在意，最重要的是，不要放在心上，林祈年他本就该死。”
娄嫣仿佛失了魂。
她呆坐在沙发里，半个字也说不出。
良久，她才像是想到了什么，跌跌撞撞向着门外奔去。
一定不是这样的。
……
铁艺门外。
女警脱下制服，讨好的看着娄以云。
“娄大小姐，我的演技还不错吧？”
“嗯，钱打到你们账户上了。”
娄以云摆弄了下手机，看向站在一边老实巴交的胡妈：“胡妈，你知道的太多了，跟我走一趟。”
胡妈两股战战：“大小姐，我不会乱说的……”
“死人才会闭嘴。”
娄以云冷冷扫她一眼：“不过我这个人心善，给你两个选择。”
胡妈吓得冷汗涔涔，她没想到，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大小姐，竟然这么心狠。
她赶忙应下：“都听大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