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如今不在这只队伍中，没人可以替龙孟然发号施令，加上如今情势随时可能生变，所以他必须留在外面指挥，一方面是以防有突如其来的危险，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稳定军心。
顾佳雅理解他，所以从客栈出来时自己带着阿南坐进了马车里，但现在里面的气氛着实尴尬，好在她在西域这几年跟着易安学会了骑马，便跟在了龙孟然左右。
龙孟然转头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说：“进去。”
顾佳雅摇了摇头，回头看了马车一眼，不做声。
龙孟然说：“一会就天黑了，你骑马我不放心。听话。”
顾佳雅还是不听劝，两匹马靠得近了，她微微偏身去握了握龙孟然的手，很快便松开了，仍是自顾自地在旁边走着。
龙孟然的嘴边勾起一个自然的弧度，只有跟顾佳雅在一起的时候，他笑的次数才会比平时多一些，卸下所有的伪装，像个有血有肉，最平凡不过的男子，与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温情相对，便觉得此生足矣。
走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终于找到了那个龙孟然所说的被废弃的驿站，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这个季节的草原上的风带着凌冽的味道，顾佳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还好有个能避风的地方。
龙孟然命人去拾了些柴火来生了两堆篝火取暖，火光映在众人脸上暖暖的，吃过干粮难免有些困意。
司徒蜀月与白药，还有龙孟然三人一起守在单独的篝火前。
阿南吃了一点被抓住的野味，满嘴都是油光，没过多久便靠在顾佳雅身上想要睡觉。
“马车里有被子，让阿南上去睡吧，别着凉了。”
龙孟然坐在阿南旁边，伸手摸了摸阿南的头发，轻声道。
“恩，我把阿南抱过去。”顾佳雅应了一声，一把将阿南抱起来便起了身，两人的对话十足像一对带孩子的老夫老妻。
顾佳雅前脚刚出去，司徒蜀月后脚也走了。龙孟然定定地看着司徒蜀月跟出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来吧。”
司徒蜀月很快便跟上了顾佳雅，二话不说便伸手接过了阿南，手法熟练，阿南出生以后的这四年，从只知哭闹的婴儿到如今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司徒蜀月作为义父从来都是尽职尽责的。
易安曾私下笑他已经将阿南视如己出，他一口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算是回答。易安知道他的心思，叹了口气不再提。
顾佳雅将阿南递了过去，钻进马车翻出龙孟然事先准备好的被子，小心翼翼地盖在阿南身上。直到确定阿南陷入了沉睡，发出了规律的呼吸起伏声才出了马车。
夜晚的草原虽有些冷，却有一轮明亮的月亮悬在天上，月光洒下来，像是铺了一层银霜。
“今天是十五呢，怪不得月亮这样圆。”
顾佳雅坐在马车的前面，抬头看了看头顶硕大的月亮，在心里算了算日子道。
司徒蜀月挨着她坐下，顾佳雅抬头看月亮的时候他便转头看她，月光在她的脸上一寸一寸地铺开，落在她的眼里，睫毛上，唇上。
他忽然觉得心中大恸，有东西正在竭尽全力地试图破土而出，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有足够的意志力将它控制住，他将它埋在内心的最深处，终年不见天日。
他以为这样藏着，等到某一天就会被时间风化，却没想到那东西像一颗种子一样在他心底生了根，还长出了芽来。
此时此刻的月光变成了最好的养料，带来的片刻安宁让司徒蜀月觉得自己仿佛被同化了，他想伸手摸一摸，碰一碰，明知这安宁不该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但他却无法抗拒，像是有火烧无花果树，有烈焰焚城，此时此刻他都不管了，他什么都不要。
司徒蜀月一把抓过顾佳雅的肩头，顾佳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反应，只觉得唇上一凉，司徒蜀月已经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顾佳雅睁大眼，使劲挣扎却也是徒劳，司徒蜀月闭着眼不看她，抓着她肩膀的力道却丝毫未松，顾佳雅无计可施，举起手来便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这声音在四下无人的空气中显得十分清脆。顾佳雅的这一巴掌是用了十足的力气的，心中也有气愤，况且自己对这种强迫性的事情有过两次的阴影，反应过来的时候，司徒蜀月已经松开了自己，脸上有着清晰的五指印记。
空气重归沉寂。司徒蜀月垂着头，长发遮住了他的侧脸，让顾佳雅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不用看也知道，必定是不太好的。
两人都逐渐冷静了下来，顾佳雅觉得心中酸涩得很，她与司徒蜀月相识多年，从一开始的挚友，到如今的亲人，从客观的角度上来说，司徒对自己的好是无微不至的。
自己曾经还利用过他对自己的感情，他得知以后却丝毫不介意，并依然给出一片真心，虽从未真正提及这方面的事情，但这几年相处下来的点点滴滴，他的心意，顾佳雅不是不知道。
但即使知道了，顾佳雅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因自己无法给出任何回应，连基本的对等都做不到，若是太直白了只会让她觉得亏欠。
好在自从上次回西域之前司徒蜀月表白了自己的心迹却遭到拒绝之后，这些年他都只是默默地陪在顾佳雅母子身边，仿佛这样就已经心满意足，像今天晚上这样的失控还是头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顾佳雅都觉得自己快被这草原的风吹感冒之时，司徒蜀月终于开了口：
“为什么？”
“什么？”顾佳雅一时有些懵，不理解他的问题，下意识便反问了一遍。
司徒蜀月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太多的为什么，要从何问起。
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什么要告诉阿南，为什么说过自己对他死了心却还是选择回去，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你却还是只爱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