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去了半天，买回来两条巴掌大的鲫鱼。
杀干净了，又来问秋月，要怎么煮。
秋月笑道:“我记得不算真切，大概就是把鱼两面煎得焦香。放些姜葱黄酒去腥，煮开放点胡椒粉，就差不多了吧。”
张婆子听了，立刻烧火去做。
秋月对秋兰道:“你这婆婆也算难得了。”
秋兰笑道:“是挺难得。”
姐妹两个说了半天话，秋兰心里郁结消了许多。
秋月要走时，她眼巴巴的看着，道:“姐，有空多来说说话。”
“知道，你心里也不要多想，好好养着。”
“嗯。”
看她这样，秋月心里也不好受。
回来时，一家人都在院子里乘凉吃甜瓜。
杨树看她神色有些不对，问道:“怎么了？是小姨子那边有什么事？”
曦儿早已拿了张凳子过来，秋月坐下，叹气道:“她这一胎怀相不好，吃了不少苦。”
接着把秋兰的情况说了。
杨树听了一会，道:“我以前在省城开铺子时，听人说，东海里产一种海草，孕妇吃了对身体好。”
秋月听了，顿时一喜，道:“真的吗？哪里有得卖？”
“我也不知道，就听人这么一说。”
“不知道你还说。”
“这不是突然想起嘛。”
曦儿递给她半块甜瓜，道:“娘，你尝尝这个瓜，可甜了。”
秋月接过，吃了一口，道:“确实甜。”
她又对杨树道:“你说的那种海草，怕是得去商行问一问。”
“行。”
“淑贞也怀着身孕，若果真好，买来给她也吃一些。”
说着，秋月回头去看淑贞。
她和辰儿两个头挨在一起，不知低声说着什么。
跟秋兰一对比，淑贞的气色简直好极了。
第二日，铺子里不忙的时候，杨树趁机去了趟商行。
打听了一下，果真有那种“草”。
但价格奇贵，且轻易不可得，那都不是平头百姓吃得起的。
无奈之下，杨树只得回去，一五一十的说了。
秋月皱着眉头，既然找不来别的，只能希望秋兰鱼汤能有点效果。
从此，铺子关门后，秋月三天两头过去陪秋兰说会话。
幸好她喝了鱼汤，渐渐好了一些。
到七月半时，她的水肿好了许多。
张婆子连门都不敢让她出，怕沾上点什么不干净的。
秋月家里也有孕妇，她带着曦儿，到巷子口外烧纸。
回来时，遇到管婆挽着一只篮子，里头放着香烛纸钱，从一旁的路口拐出来。
秋月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管婆看到她们母女，突然一拍大腿，道:“我就说忘了什么，今儿看到你，才想起来。”
秋月疑惑道:“什么事？”
“嗐，反正是喜事，今日不方便说，等过了今日，明日我上你家去。”
秋月一听，知道她是要给曦儿说亲。
便笑道:“那明日你下午来。”
到下午时，吃饭的人少了些，她可以抽出空回家。
曦儿也大概猜到一些，脸上飞起两片薄霞。
…
管婆给曦儿说的，是个家境贫寒的秀才，年方弱冠，家里只有一个老寡妇娘。
靠着每日给人浆洗缝补衣裳把儿子养大，还能送去读书，可见是个十分能干的老太太。
前二年儿子考上秀才后，她的日子总算好过了些。
攒了点家底，便托管婆给儿子说个媳妇。
秋月听了个大概，心里就不乐意。
一个寡妇独自把孩子养大，肯定不是个好相与的。
曦儿嫁过去，怕会受搓磨。
管婆说了一堆男方家的好处，她一句也听不进去。
把人送走后，她皱着眉头，看着女儿愁得不行。
他们家的门第，也只能找差不多的人家。
再好的，就有些难了。
除非曦儿有丰厚的嫁妆，或者……
她忽然想起杨林来。
曦儿有一个举人叔叔，名头上好听一些，说亲也比较有分量。
晚间她和杨树说起，让杨林帮忙留意一下。
说实话，娶儿媳妇秋月都没这么忧心。
毕竟儿媳妇是娶进来，而女儿是要嫁出去，到别人家过活的。
不给她找个好的她睡觉都睡不安稳。
杨树安慰她，曦儿现在还小，慢慢先寻摸着，不用着急。
“说是还小，留在家里的，也就这一二年了。”秋月叹气道。
“你就是爱操心，秋兰你也操心。女儿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你也操心。”杨树不赞同的摇摇头，“你自己身子本来就不大好，再不放宽心些，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秋月道:“不知怎么的，我一想到曦儿往后得在别人家过日子，这心就静不下来。你想想，她还是个小姑娘，却要去服侍丈夫公婆。要是公婆是个和善的还好，要是那起刁钻的，怕不是要哭出两缸眼泪来。”
“这还不简单，要是有人来说，你就先细细打探那边家底人品。好就同意，不好就找个借口推了，何至于苦恼成这样。”
“这哪里是能打探出来的，有些人在外头和善，回到家，还不知道是怎么样呢。”
“照你说，这世上就没有好人了呗。”
“那倒不是。”
夫妻俩说了半宿，也没能打消秋月的焦虑。
最后她还是找个借口，让管婆拒了。
谁知她无意间说起来，辰儿竟然也认识那书生。
那人在一经书院读过一年书，后来说束修太贵，被他娘送到乡下亲戚家。
那边的束修一年才一两银子，比城里便宜好些。
后来他考上秀才，就回城里了。
辰儿记得那人瘦高身材，身上的衣服补丁垒补丁，总是低着头。
看人的时候，是微微的斜着眼，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秋月一听，顿时觉得自己做的对。
横竖女儿还小，再慢慢寻摸就是。
…
临近年底，淑贞的嫂子生了个儿子。
她肚子大了，走动不方便，秋月要看铺子，也没空去。
只托人带了礼过去。
没过多久，秋兰也生了一个儿子。
秋月去看她，总是唉声叹气，觉得自己没有女儿命。
张家老两口倒是高兴得紧，现在他们张家人丁兴旺，秋兰是大功臣。
因为这一年来，秋兰常常喝鱼汤，奶水很足。
过完年，小家伙就已经圆得像个球。
张老爹特意称了称，不到三个月的娃，竟然有二十九斤。
抱在手上沉得不行，臂力弱些都抱不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