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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重机关夏谷疑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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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僻的山谷,寂静的山村。

当出门打柴的樵夫刚刚推开房门,当正要生灶的村妇系上蓝色的围裙,当带着一丝凉意的晨风轻轻拂过脸庞,那一匹飞奔而来的战马便踏破了这本该应有的宁静,破开重重的晨雾,犹如一道锋芒刺眼的利刃。

这一辈子,郑乾还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回顾自己的前半生,他无数次在战场上孤军奋战,他无数次在敌人的埋伏圈中肆意冲杀,甚至,他无数次在敌人的冲锋中一溃千里,可他从未有像现在这样愤怒过。堂堂的虎骑统领,居然被一个老掉牙的老村长设下了圈套,并且更是被揭开了儿时留在心中的那块伤疤。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本来,以郑乾此刻气急败坏的状态,并不适合返回村庄找老村长对质。然而毕竟他和韩冰两人中间必须要留下一人进行探洞的准备,若是能发现曹云的踪迹,也好有个接应。韩冰生怕如果是郑乾留下,又在什么地方碰到一两只更多的冤魂鬼瞳,以郑乾的恐惧症,说不定又会把哪里劈个稀烂。因此,才不得已亲自留下,却让郑乾找那老村长算账。

风驰电掣之间,郑乾的战马犹如一道黑色的旋风,转瞬之间便来到了老村长家的门前。

和昨日不同,村长家今天的大门是紧闭着的,一旁是低矮的土墙。

郑乾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的微笑,他打算先给那老家伙一个下马威。

只见他轻轻一提缰绳,那战马便仿佛飞起来一般,随着一声长嘶,便忽地跃过了墙头,冲进了院落!

院落内非常狭小,不过这战马腾空的刹那,也足够虎骑统领将院中的事物打量周全。

眼看去,仍旧是那低矮的破旧的茅屋。年老的村长枯坐在茅屋的门槛之上,用手轻轻摩挲着。那门槛也许是被摩挲的太久了,泛着一层闪亮的微光。

“哼!老家伙好不清闲!”望着呆坐着的老村长,郑乾不禁冷笑。显然,这鬼宅的幕后真凶,还不知道他家乾爷已经找他算账来了,此刻竟呆在门槛上纹丝不动。

见到村长,郑乾的怒火不禁又盛了几分。窄小的院落并不适合马战,只见他轻轻一拍马头,那战马竟好像听懂命令一般刹那间扬起了前蹄。借着这股力道,郑乾便从马鞍上腾身而起,随着一个利落的筋斗,如猛虎下山般向老人身上狠狠扑去!

这一套跃马,扬蹄,勒马,腾身,筋斗,虎扑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能在跃过土墙的刹那便使出如此流利马术的人,也就只有他郑乾郑天合了。

而此刻,那老村长竟像是被吓呆了般一动不动,看那早已年迈的身子,哪里还有招架之功?

郑乾便趁着村长错愕的功夫,借着自上而下的力道,向村长身侧的腰胯处踢去。

老实说,郑乾的这一脚只用了两成气力,踢的也并不是什么要害部位。临别时韩冰一再叮嘱他,别一恼上来就分不清好歹,这一旦把老村长折腾的没了活气儿,这鬼洞的机关可就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郑乾也明白这一点,因此他这一脚也踢的并不重。

大概是多亏了这剩余的八分气力的功劳吧。就在眼见郑乾的脚要踢在老村长身上的时候,郑乾的心里突然没来由的升起一丝警觉!

不对!似乎有些不对头!

任何一名久经沙场的将领都会有一种奇特的第六感,他们说不清楚这种第六感到底来源于何方。然而,正是这种奇特的第六感,却能够帮助他们做出选择,从而逃脱了一次又一次的埋伏,一次又一次的险境。而当被问起他们当时做出这种选择的原因,他们却自己也说不清。“感觉不太好吧。”他们最多只能如是回答。

而现在在郑乾的心中,便诞生出这一种奇特的感觉。

是的,感觉突然不太妙,郑乾说不清楚为什么。也许是那磨得有些发亮的门槛,也许是直到现在还仍旧纹丝不动的老村长。

电光火石之下,郑乾的脚尖只是在村长的腰胯上轻轻一点,便在空中一个极速旋身!他的另一只脚在门槛上狠狠的借力蹬出,身子顺势向屋里一滚。而就在滚的那一瞬间,他的眼角余光处却突然瞥过一道乍现的寒光!

那是一支灰黑色的弩箭。

郑乾那让人难以置信的警觉再一次让他躲过了这次劫难。否则,这支从上方射下的弩箭此刻绝不会是插在地上,而是…在他的头顶上。

一时间,屋内一片狼藉。木几,茶凳,瓷碗等物事被撞碎了一地。而坐在门槛上的“老人”,却将轻飘飘的身躯晃了两晃,一头栽倒在地上。

那是一个由稻草填成的…假人。

假人披上了和老村长一模一样的衣服,乍看之下竟看不出和真人有什么分别。

屋外,失去骑手的战马暴躁的打着前蹄,在另一侧的围墙边上这才刹住了脚步。

郑乾皱了皱眉头。他并没有马上站起身,而却只是盘坐在地上,静静的从怀里,摸出了一袋烟。

郑乾是个有时候很冲动的人,可他并不鲁莽。相反,细密的心思能够让他曾经乔装“柱子”刺杀刚刚登基的影晟帝,也能让他在刚刚发生的暗算之后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现在明白,为何屋里面只有门槛是新的了。因为整个茅屋其实都是一个陷阱,而那门槛便是启动整个陷阱的机关。

当他们昨天来的时候,老村长便坐在这门槛上,还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在那样的情形下,所有人都会跨过村长的手,而不会触碰门槛。然而,若是有谁试图对村长发难,那么门槛上的机关便会牵动门梁上方的暗弩,直接把人钉死在这里。这么近的距离,几乎毫无生还的希望。

可这一切,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隐居在偏野山谷的孤独老人,第一次见面便对他们重重设伏,甚至不惜重下杀手。这一切,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郑乾一生戎马,战场手刃的敌人不下百数。可那些却都是北方的蛮人,看眼前老村长的相貌,也不像是个蛮族。更何况,若是只针对他一个人,又何必设下鬼宅陷阱,暗算了曹云?

难道,是紫竹派来的杀手?也说不通。先不说三人快马加鞭,紫竹的人几乎不可能赶在他们前面设计埋伏;就算真的是紫竹派人暗下杀手,依照紫竹的脾性,也会用更快更利落的法子对付他们,比如投毒什么的,又何必搞这些神神秘秘的圈套?

既不是蛮族,又不是紫竹的人马。除此之外,郑乾还真想不到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仇家。

难道…这里有什么误会不成?

就坐在地上,郑乾一口一口的抽着烟,一时陷入了沉思。

而正在此时,小院低矮的篱笆门却被人从外面突然间撞开了。从门外,急匆匆跑来一个人。

这人看样子很急,是从别的地方赶来,满头大汗。

定睛看去,这是一名老者,拄着一支拐杖,此刻正站在院落中,大口喘着粗气。

这居然是,老村长?!乍一看,郑乾甚至都没有认出来他。昨日里,郑乾对这老村长的印象,是老的站都站不起身子,又怎能料到此刻一路小跑的冲进院子里来?

“怎…怎么是你…?”见到时郑乾,老村长竟也惊叫出声。

郑乾一口叼着烟袋,将胳膊搁放在盘腿的膝盖上,没有说话。听老村长的语气,似乎这机关暗算的目标,并不是自己。

“哈哈哈哈!”老村长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爆发出一阵狂笑。那狂笑是如此的张狂,震得头顶上房顶的灰土扑簌簌的落下。

糟糕!郑乾心叫不妙。郑乾早就料到这老村长并不是普通人,可却未曾想到连之前的年迈也是装的。老人此刻的声音低沉雄厚,又哪里是一个偷眼昏花之辈能发得出的?

“哼!朕早已不问世事多年,可你们却还是仍旧放不过朕!好好好!就让朕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去拥护那雷中天!!!”

朕?!老头儿在这僻静的山谷中也自封为皇么?还未等郑乾来得及细想,出人意料的惊变便发生了。老人的身形忽地暴涨,好像忽然间被猛虎附身一般直窜在空中!只一个箭步便扑到郑乾的面前,手中铁拐的拐尖直点郑乾的眉心!

独龙探海!

郑乾万万没有想到,这普普通通的一记棍招在老村长使来,竟能有如此威势!

郑乾不是没有力气闪躲,可此刻却愣生生被老村长身上一种奇特的力量震在当场,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那铁拐的拐尖犹如一道劈空的闪电,转瞬袭来!

风吹过,扬起地上的浮尘,层层飘散在空中。

郑乾终究也没有躲,而那记看似雷霆一击的拐尖,却猛地收停在离额头一寸处,再没有挺进分毫。

老村长的眼神里,忽然弥漫出让人看不懂的什么东西,好像一层薄薄的迷雾。

“你,为何不躲?”他冷冷问道。

“呵。”郑乾缓缓的眯上了眼睛。他从手中的烟袋里静静的吸了一口烟,慢慢说道:“你家乾爷要是躲了,就真的死在这儿了。”

老村长没有发话,他就这么用拐尖指着眼前看似漫不经心的男人,指了很久。

最终,他似乎有些沮丧的收起了手中的铁拐,重新倒拄在地上。在那个瞬间,好像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郑乾知道,这时候的老人,并不是装的。

老人叹了口气,缓缓道:“罢了,年纪大了,终究还是不如从前,连看人都看不明白了。也许,老朽这把老骨头,约莫也撑不了多久了吧。”说着,老村长重新佝偻下了身子,好像那上面真的有多少副沉重的担子一般。

“小伙子,老朽不知道你为何又找到这里,不过看来是场误会,老朽也懒得管了。既然你们不是来找老朽麻烦的,老朽也奉劝你们,带上你们的行李,尽快离开这里…因为…有人,要暗算你们。”

有门!这老头儿果然知道些什么!郑乾心里一惊,他此刻已经来不及寻思老人自称上的变化,皱了皱眉头问道:“有人要暗算你家乾爷?该不会就是你这老头儿吧?…”

“放肆!”郑乾的话还没说完,却被老村长的一声大喝打断了。郑乾似乎怎么也弄不明白,这看上去刚刚没了杀意的老人,身上的那股气势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发出的。

“老朽要是想暗算你们,早就在你们没出门的时候就把你们杀了,又何苦让你们去陈家宅?!”老人圆睁双目大怒道:“整个夏谷村之中,只有陈家宅才能让你们逃脱这一难。要不是看你们那个穿黑衣的小子识得大体,知道济人扶困,你们现在早就成了这夏谷之中的几具尸骨了!”

“等…等下…”郑乾的脑筋实在有些转不过来:“你是说…老头儿你把我们引向陈家宅,倒是帮了我们?”

“那是自然!”见郑乾吃惊的模样,老村长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小伙子,你们被…那样一伙人追杀,可你们却自己丝毫不知情。唉,人心险恶,也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见郑乾仍旧一副问到底的模样,老村长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那伙人之中…有个非常厉害的角色。老朽这辈子见得人多了,从来没有能让老朽只看一眼就退缩的人。可那个人是。你以为老朽启动这门槛的机关到底是为何?就是怕那些人来找老朽的麻烦!”

启动?郑乾注意到了老村长的用词。既然是启动,那么这机关就是一直以来就有的,只不过暂时启动了一下而已。

不过,老村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觉得有些累了,便把背靠在门边,滑在门槛上坐下,接着干咳了几声续道:“那伙人比你们早了几天到,为首的是个光头,主要应该是三男两女,其他的都是些下人和随从。他们来的时候和你们一样,寻个住处。不过…临走的时候,他们却跟老朽提了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郑乾不由问道。

“他们将会派一个伙计留在村子里。若是这村子里再来人,老朽需要告诉那伙计你们的住处。老朽见那伙人来者不善,知道你们之间必定有什么仇怨,自然不是老友重逢那么简单。而那伙计又有些摸不清底细,便只得应允,打算见机行事。呵,你也知道,这江湖的事情……”说着,老村长长喘了一口气,像是对这些事情也着实有些厌烦,可又有些避之不及:“昨日,你们一行三人来到这里,并不像是无礼之辈。老朽便打算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你们去村北的陈家宅。这样一来,即使被问起,老朽也可以说你们凑巧借住在那里,一问三不知。如此,这村子自然也就可以脱身避祸了。”

老村长并不想卷入这两伙人的争斗,这么说来倒也是为村子开脱的权宜之计。可郑乾听了却是心头火起,气不打一处来:“老头儿!按你说的,你们村子倒是安省了,可我们呐?!那陈家宅完完全全就是一座鬼宅!莫不说那冤魂鬼瞳,我家少主都被那鬼棺材吞去,如此,你以为你家乾爷能放得过你!”

“你说什么?!”听郑乾寥寥几句,老村长却猛然抬头,一脸的难以置信:“什么鬼瞳?!什么棺材?!莫非,你们进了里屋,就是那埋鬼洞的里屋?!”

“老头儿你别在这儿装蒜!”一说到这个,郑乾便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鬼宅邪的很!外屋是冤魂鬼瞳,里屋是吞人的鬼洞鬼棺。你将我们引过去,又和夺我们性命有何分别?!实话告诉你,我家少主,就是那穿黑衣的,已经被那鬼洞吞去了!”

听了郑乾这番言语,老村长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从门槛上颤颤巍巍又站起来,用完全不敢相信的眼神盯着郑乾:“你说…什么?!那里屋…被人打开了?!有人解开了棺材的封印,那鬼洞…又活了?!”

此时,郑乾早已死死的盯住了老村长,他希望能从面前老人的神情中发现一丝丝隐瞒,他希望刚才老村长的一大套说辞都只是胡编乱造,他希望这一切的一切的背后指使就是眼前的老人,他希望一切都变的简单。

可惜,他失败了。

过了很久,老村长似乎才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他用发抖的双手拄着拐杖,全身上下止不住的战栗着,看那样子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喂!老头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郑乾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碰到的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许久,老村长重重叹了口气,从他的脸色看,鬼宅里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止看上去那么简单。

“小伙子,有些事情,老朽的确有些隐瞒。”说着,他微微摇了摇头,似乎从这一刻起,他才终于认清,自己再也躲不过这场风波的现实。

“昨日,老朽对你们说这村子与世隔绝,其实不然。”老村长默默说道:“这山谷叫夏谷,这村子便是夏谷村。夏谷村位于青州和丘州两州的必经之路上,虽然偏僻,每年却总会有三三两两的旅人商贩路过,消息也绝不会比外面闭塞。村里的人之所以隐居于此,实在也是世事所困,情不得已妥协之策而已。”

郑乾隐隐觉得老村长话里的“世事所困”暗有所指,可此时也不便深问,于是便听老村长继续讲道:

“一直到六年前的一天,村里都还是很太平的。可就是那一天,村子里却出事了。老朽还清楚记得,那天在村外半里多地的山腰处,就这么轰的一声忽然裂出一个直上直下的大洞,全村人都听见了。那洞我们都过去瞧,阴森森的,不知道下面是什么东西。说老实话,站在洞口的边上,老朽的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因此,村里的人便把那洞口遮了起来,一旁还立了牌子防止人靠近。呵,只可惜,从那一天起,村子里便变得不太平了啊!”

说着,老村长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勾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

“从那一天起,很多人都说他们看到了鬼。这种说法很奇特,就是从那洞口裂开以后才有的。有人的说法很模糊,可有些人却描述的绘声绘色。他们说那些鬼像是影子,或者像是一团浓而不散的人形黑雾。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村里总是时不时的有人暴毙在自己的家中,看样子,却像是被利器所伤。可难道,鬼也是用利器伤人的么?唉,总归是传言纷纷,整日不得安宁。老朽派了很多人去查,可就是找不到一点点有人行凶的蛛丝马迹。就好像,那人突然被什么东西划开腔腹,离奇死掉一般。”

老村长的话阴沉沉的,惹得屋子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郑乾也被老村长古怪的陈述弄的有些浑身不自在。他本想嘲笑两句,可不知怎的,封禅典礼上陈斯的“死侍”却划过他的脑海。于是话到嘴边却成:“那后来呢?”

“后来,村子里自然便有了传言,说那些伤人的厉鬼都是从洞里钻出来的。老朽本也不信,可若是这些死者不是被厉鬼所伤,难道是被村里的人杀害的么?村子本来就不大,若不是厉鬼伤人,便只能怀疑到村里自己的邻居身上。而这在我们夏谷村,是决然不可能的。可村子里的怪事明显又与那鬼洞的洞口有关。于是,老朽便决定亲自带着十几个人下去,看看那洞里到底有什么古怪。”

“什么?!你是说,你们自己也曾经下去过?!”望着眼前的老村长,郑乾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是的,我们,曾经下去过。”老村长点了点头。

“那你们看到了什么?!”

“呵。”说着,老村长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那洞里古怪的很,虽然没碰上什么伤人的厉鬼,却到处是四通八达的复杂岔洞。我们分头探寻,包括老朽,一共下去十六个人。可到最后,只有一个人活着上来了。”

望着郑乾惊讶的眼神,老村长面色惨白的笑了笑:“对,活着的那个人,就是老朽我。其他的人都死了,连死在哪里了都不知道。”

“那…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

“喂!老头儿!你家乾爷最烦说话说一半,快说,那里面你到底看见了什么?!”见老村长不言语,郑乾不由得急问道。

“对不起,老朽…不能说。”

“什么?!”郑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不起,老朽答应了一个人,所以洞里见到的一切,老朽都不能说。”老村长的表情这时似乎有些苦涩:“不过有一点可以告诉你们。”说着,老人伸出了一直按在拐杖上的手,将一根食指举在空中。

“这世上,真的有鬼魂存在。”

“什么鬼魂!再厉害的鬼,不也是被你家乾爷手里的红天斧摄了去!”也不知郑乾是不满老村长的推辞,还是单纯的为自己壮胆,便如是嚷嚷道。

老村长笑着摇了摇头,对郑乾的说辞不置可否:“小伙子,你说的倒也没错。这天下的事物一物降一物,永远没有所谓的绝对存在。从洞里回来之后,有一个人的突然来到便终于帮我们解决掉了这个大麻烦。”

“你是说,陈家宅?”郑乾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老村长点了点头:“那人的确姓陈。他当时也是路过我们夏谷村打算借道去丘州。可听说这里发生的事情后,却似乎对这鬼洞产生了兴趣。于是,他便自己出钱,在鬼洞的洞口上方盖了一座棺材,又围绕着棺材修了一座宅院。开始的时候,我们大家都觉得他疯了,可谁知,自从那宅子修起,我们夏谷村,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闹鬼的传说。后来不久,那人便离开了,离开前还说让我们放心,那棺材就是鬼洞的封印,从此不会厉鬼出来伤人了。而之后的情形,也确实如此。我们夏谷村之所以还能有现在的繁荣,一半的功劳可都要归他了。”

“等等,你是说这陈家宅刚建起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棺材?里面也没吊死过人,也没有什么刻上去的冤魂鬼眼?!”郑乾问道。

在老村长面色凝重的肯定完这个事实后,郑乾还没来得及在这其中理出什么头绪,他的脑中却突然又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那个人姓陈!

这绝不可能是什么巧合,若是老村长的话没有错,这天底下能做到这件事的,又能有几个?!

天啊,在夏谷村封印鬼洞的,居然是已成为后嬴朝影晟帝的陈斯!

线索纷至沓来,郑乾只觉得自己的脑中早已绞做了一团。那些线索纠缠在一起,那看似毫不起眼的一点点联系却隐于其中。想了一阵,郑乾发觉自己的一个脑袋已经有两个大,光靠自己是理不出什么头绪了,于是便只能狠狠骂道:

“老头儿你也忒是多事,何必要将我们让进那陈家鬼宅?惹出如此多的麻烦事。那伙人就算是追杀我们而来,也不过就是朝廷派出的些杂碎。一个伙计打扮的人能有多大能耐?老头儿你知道你家乾爷是谁?你知道那黑衣少年,我家少主又是谁?你也忒小看我们了!”

郑乾一边说一边直嘬牙花,在他想来,早知道就和那一伙人真刀真枪大干一场,也好比在这里琢磨什么鬼洞要强。可谁知他的话刚说完,却听老村长摇头道:

“小伙子,老朽告诉你们两件事情。”

说着,他的眼神直直盯着郑乾,盯的他直有些发毛:“第一,那些并不是朝廷的人。你放心,依老朽的眼力,这辈子没错过几次。说实话,要说朝廷的人,你可能还更像一点。这也是刚才老朽为何要对你出手的原因。不过也许你曾经是,现在不是了,老朽也不便多问。而这第二嘛…呵…你们三个人就算攒在一起,也是打不过那个伙计的。”

“开玩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郑乾哪里曾服过人?不用说一个普普通通的伙计,就是在神将柳莹霜的面前,他郑乾又哪里曾经怕过?不过,郑乾在开口的时候却似乎留了点分寸,因为…至少老人的第一点…猜对了。

“老头儿你到底是谁?!别跟你家乾爷装什么村长,你家乾爷打死也不信!”郑乾实在忍不住问道。

“呵呵。”老村长看着郑乾笑笑:“老朽姓夏。在这夏谷村中,很多人都姓夏。我叫夏至尚。”

“夏至尚?”郑乾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了好一阵,实在想不出天底下的名人中还有这样一号人物,便只好作罢。他有些厌烦的挥了挥手,似乎是想把这些不重要的东西先赶出自己的脑海。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要记住其他一些更为关键的线索,让还留在陈家宅里的那个地痞好好参谋。也许,他能给出这些问题的答案。

想到这里,他便急忙站起身,准备打马离去。当然,他也不是没有做好要再返回来的准备。毕竟,这名叫夏至尚的老头儿,古怪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只是一时还想不出什么头绪罢了。万一,夏至尚还对他有什么欺骗,或者什么隐瞒…

隐瞒?

忽然间,郑乾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反过来想,假设夏至尚对他说的都是实情…那么他故意隐瞒的地方便只有一个…

“老头儿!”郑乾突然回头问道:“你刚才说,你对一个人承诺,不把洞里面的事情说给别人听。”

“正是。”

“那么,关于你们那次探洞,除了洞里面的事情,你就真的没有一丁点可以透露的了么?”

听了郑乾有些古怪追问,夏至尚忽然间笑了。从他的眼神里,仿佛突然看到了释然,以及一丝不易觉察的…惆怅。

“跟着雷旭的人,果然都不是好惹的。小伙子,你记住,如果你们要下鬼洞找你少主的话,你要记住你们最终路的尽头!那便是…”

接下来,郑乾听到了他此生难忘的那几个字。

“银月钢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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