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这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黑省这边的知青没法像南方那边知青一样，腊月里考完还能赶上火车回家过年，因为这会儿黑省这边的火车早已经停运了。
今年是知青下乡最少的一年，也是知青回城最多的一年，更是知青留下过年最多的一年。
整个腊月里，知青后院都热热闹闹的。
不像七三年到七七年这四年里，知青后院只剩一只手都能数过来的人留下来过年。
但许悠悠知道，今年也是很多人最后一次在这边过年了。
一个多月后，他们的高考成绩会出来。
两个月后，他们之中有人会成为高考恢复后第一批上大学的人，也有人会被那五百多万考生的洪流冲散。
一切都是必然会发生的，她也不过是时代洪流中的一滴水。
时代洪流的大趋向是无法靠个人的力量改变的，但每一滴水都能在各个分岔口做出选择，是顺着主流而动，还是流入支流。
无论怎么选择，最终都会归入大海，溅起一层一层的浪花。
*
首都萧家。
苏小糖，萧棠认真看着前两天父亲拿来的本子。
上面写着高考恢复第一年恢复招生的大学，和大学内的招生专业。
其中，首都大学被写在最前面。
标红的四个大字，无一不在冲萧棠招手：来我这儿～
根据家里二舅妈的妹妹的丈夫的姑妈的小姨子透露，恢复招生的首都大学校长很可能是萧棠父亲。
校长人选定在三个人之间，其中萧棠父亲已经得到了超过一半人的支持。
萧林两家人都希望萧棠去首都大学。
萧棠也是这样想的。
而且她早就从许悠悠那边知道了剧情，自己父亲一定会当选首都大学校长，自己母亲也会是首都大学的教授。
她可没那种二代思想，想着证明自己什么的。
和家人分开这么久，萧棠恨不得跟他们多多相处。
而且，她早就跟许悠悠她们说好了，一定会考首都大学的。
萧棠落笔，将首都大学圈了起来，继续皱眉研究那些专业。
中文系。
哲学系。
法律系。
西语系。
……
十四个系，好难选。
许悠悠点头：确实难选。
感谢小棠姐通过剧情送过来的首都大学的相关情况。
好在她早有目标，不然也得像小棠姐一样纠结。
不过……
好像哪里出了问题？
首都大学怎么没有教育学专业？！
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哇！
难不成得是专门的那种师范大学才有教育学专业吗？例如首都师范大学的那种？
许悠悠不解。
许悠悠愁眉苦脸。
或许，像中文系地理系和历史系这种科目指向明显的，毕业后也能当老师？
许悠悠真的头大了。
是直接报首都师范大学这种，还是赌一把？
人无信则不立！
她答应了要去首都大学，就不能食言！
赌一把！
就报首都大学中文系了！
毕业当不了老师，也能去报社啥的，或者写写小说投投稿也不错。
这年头的大学生怎么也不至于没工作吧？
*
一月七日。
才从新年的欢乐中出来，就陷入了紧张的等待之中。
高考成绩，要出来了。
在后院众人的紧张氛围里，许悠悠也免不了有些紧张。
终于，公社那边来消息了。
高考成绩下来了！
向阳公社参考的人，成绩都在公社办事处那边！
王成赶着牛车走在最前面，牛车上面有王大队长吴会计等人，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高考生。
后头跟着好几辆自行车，许悠悠就在其中。
后座上载着宋婉。
车队后面还跟了好些步行的人走着，大家都只有一个目的地，那就是放着他们分数的公社办事处！
路上还碰到了好些其他大队的人，大家伙都不想被牛顶，纷纷走在两侧。
许悠悠瞅准前面牛车车轮压出来的地方骑车，遇见打滑的地方伸腿撑一下，倒也没摔在雪地上。
一路冷风飕飕，但所有人都挺开心的。
心里热乎着，倒也没感觉到冷。
到公社办事处附近的时候，这边已经围了不少离得近的大队的人。
办事处门口，排了两条老长的队伍。
在民兵队的人亲切关注下，所有人都老老实实排着队，有想插队的，直接给他拎边上罚站去了。
有人听到成绩后喜极而泣，也有人听了成绩就沉默不语。
这次高考，分文理科。
许悠悠考的文科，一共考了五门，其中历史地理在一张试卷上，五门总分四百分。
虽然这会儿大家伙都没法知道各个大学的录取分数，而且各个地方的录取分数线都不一样，但大家伙也能通过自己的分数和总分推断出一二来。
像刚才那个人，总分四百分只考了一百零几，估计也没什么希望读大学了。
而前面那个，说她考了两百七十三的，读个大学肯定是没问题的。
就是……
这年头，谁也不知道各个大学的录取分数线，前面几年……也没个参考，只能凭感觉报名了。
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有哪些大学招生，又开了什么专业。
“啊！！！”
“我中了！我中了！”
前面队伍传来一声惊呼，一个人疯狂地在旁边雪地上跑着，最后仰头对天大喊：“我三百分！正好三百分！”
喊话的男人面容白皙，但许悠悠也能看出他跟自己不是一个年龄段的。
不过这人能考三百分，也真是挺厉害的了，要知道总分也才四百分。
隔壁队伍有人问旁边的人的：“这是哪个大队的？这么厉害啊，这好像是头一个三百分的人吧？”
“不认识，我都不求三百分，能有个两百多就成了。”
“这是我们梁家屯大队的！这家伙是个知青，下乡九年了。”，有个刚看完成绩的人听见这边在谈论，立马凑了过来。
“嚯！下乡九年了？居然还能考这么高分？！”
“可不是吗？我才下乡两年，在学校里学的都还给老师了。”
知情的梁家屯大队的人低声道：“这家伙自从下乡就一直嚷嚷高考肯定会恢复，一个人偷摸学着呢。之前代课老师考试他也没去参加，说什么当老师太浪费时间了。”
排许悠悠后面的贺玲插嘴问了句：“那他不下地干活啊？当老师好歹轻松点。”
“他还下什么地？一下乡就跟我们大队的寡妇勾搭上了，两人扯了证，这些年都是那寡妇带着两孩子干活养他，他成天拿着几本书研究。”
“嚯！！！”
“怪不得下乡这么多年还能考这么高的分！”
“那他这考上了……那寡妇这些年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男人嗤笑：“谁说不是呢？我看回去就得离。”
闻言，许悠悠皱了皱眉，“这位同志，我看你也是从前头查分那处过来的，你考的怎么样？”
“我？我可没有寡妇孩子干活养我，就复习了几个月，也就考了将近两百分吧。”
话落，那男人还很是不屑地看了眼那个考了三百分的男人背影。
好像真的很看不起那个男知青一样。
但是，许悠悠总觉得他的话里带着酸意。
怎么看，都觉得二人积怨已久。
周围人自然也看出来一二，默默转开了话题。
等刚才那男人离开后，周边才有人笑出声来。
“将近两百分？也就是没有两百分，怪不得他说的话酸死个人！”
“都不敢直接把自己分数说出来，应该不是一百七八九的分数，可能连一百五都没有。”
“我看呐，他就是酸的！”
“是啊，四百分的总分人考了三百分，我看清北都是稳上了！”
“……”
许悠悠军大衣一紧，身后传来了贺玲的声音，“悠悠，你说我们能考三百分吗？”
许悠悠摇头：“说不准。”
贺玲这气运女主，考试的时候总是很给力，剧情里是上了三百分的。
但自己，可能有点难。
不过两百七八十应该不是问题，三百分…得看运气好不好了。
运气？！
许悠悠连忙伸手拉住贺玲的手！
一脸认真地蹭着好运。
“悠悠，你怎么了？”
“我手冷。”
“是挺冷的。”，贺玲一把将许悠悠双手揣自己大棉衣兜里暖着。
贺玲身后，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王向东：？？？
等了许久，终于轮到了靠山屯大队的人！
排前面的几个五六十来岁的大爷乐呵呵地问分数，在他们旁边的王大队长吴会计和杨副队长有些无奈地看着队上这几个长辈。
都是读过初高中的，这次参加考试就是想跟着热闹热闹。
等对着本子查分的办事员把这几个大爷分数念出来，王大队长闭了闭眼。
果然。
都是一百来分。
比自己还大一二十岁，凑这热闹干什么？
“吴勇，两百四十八分。”
吴勇两眼放光地看向吴会计，“叔！”
吴勇：??ˊ?ˋ??
吴会计：……
后面伸头看的许悠悠抿了抿嘴，很给吴会计面子没有笑出声。
她知道吴会计答应了吴勇，只要他考上了两百分，再拿到录取通知书，就帮吴勇说服他家里人，让他去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