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着口哨哼着歌，走路带风，好生嚣张。
“让开让开，在办事呢没看见吗？”
黑色风衣下摆被耍地虎虎生风，全力施展的单向结界术包裹着他，像是无形的龟壳。大摇大摆地，在群体中生生开辟一条道路。
怎么开辟地？当然是直接莽开的。
坚实的障壁，随着他的前行，在扎堆的群体间宛如战车。伤害倒是不大。
出来混总得有三分火气，更别说是在赫尔斯之眼的旋转塔，这里的家伙们满脑子都是吓人的怪想法。
贴脸的爆炸都敢体验体验，怎么地，还怕惹事？
别说，看见这小子一身黑风衣，对他背后的组织，还真有点犯怵。
弗曼就这个德行，一辈子也就逞点威风在行地不得了。
但以结果论，这么做确实也是最快速的清场方式。行之有效、结果恰当，对他们而言就是好办法。
毕竟上头的命令在身，他可不敢耽搁。要是摩摩挲挲的，他老板没叫他滚蛋，他姐头早就一脚把他踹飞了。
克伦虽然严格了些，好歹讲点道理。休那脾气，恐怕就用“道理”直接招呼他了。
咚！
是手掌砸击到柜台上，也是骑士小说落到地面上。
“喂喂，快点把你们老板叫来，就说是......”
弗曼话还没说完，一个踉跄，差点就被踹倒在地了。
“怎么说话的？弄得我们跟恶棍似的。”
休迈出的一小步，踹在弗曼屁股上让他跳了好一大步。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不成器的队员，要不是使唤地得心应手，迟早给免了他副队长的职。
“啊，说谁呢，是姐头啊，踢地好，劲头就是足。”
本以为是在场哪个不服气的，弗曼正筹划让对方知道，自己在暴力组织里待了这些年，颇懂得某些“道理”，正愁没人“辩论”。
一转头，见着是休，阴冷的脸色仿佛不存在过，竖起拇指嬉皮笑脸。揉着受击的部位，转过头去，又是回到那副气愤的模样，好一手脸部的变换系法术。
等着吧，臭母狗，迟早得把这一脚踹回来，还有上次，那次，还有那次......
机会已经不是渺茫能形容的呢。
接待员是个熟悉的面孔，要是安可在这里保准一眼就能认出来。
人总有倒霉的时候，但倒霉的日子总不能这么扎着堆来呀。
赫尔斯之眼的接待员是轮班制的，以工时算，相当轻松的活计。平日里也就给这些自诩天才的炼金术师们，办办手续之类啥的。
熟悉的内阁会员们，哪位不是轻车熟路？况且蛇眼吊坠功能完善，真正的贵客，可不需要他们这些接待员的帮助。
偏偏上次就遇上了位新面孔，看着个子小小的，年纪不大。掏出枚吊坠把他唬地一激灵。
哪位内阁会员来大厅排队的呀。
谁知下周，他自己轮值时找了个人代班。好嘛执夜人找上门来了，还以为犯了什么大事，吓得赶紧窜回来。到岗时，那家伙说人被上边的接走了。
吓得他战战兢兢了一周。
第三周为了那次顶班，他多值了几天，又遇到那位小姐了。好嘛，她是真一点都不去了解吊坠作用的。
好心为她解释，反而被嫌弃啰嗦。他忘不了那位小姐离开时的眼神，满是惶恐与厌恶。
又是战战兢兢了一周。
第四周，喏，就现在。怎么这群暴力分子又找上来了，自家组织早已经在公会和执夜人那边报备过了，怎么来了两个生面孔。
真不会有哪个来客摊上大事，一声不吭就溜了吧。
认不得休与弗曼这事，不怪他。如果非要说，这事得赖克伦。
赫尔斯之眼又不在威克尼治区，并不属克伦的管辖范围内。认不得克伦手下的人，这很正常。
龙息的执夜人团体，将自己的辖区划分地很明确。不同区之间的执夜人，基本不插手彼此辖区内的状况，更少有互相串门的机会。
威克尼治区的尸鬼事件，到底也只是克伦负责的案子。像寻求跨区域的合作，完全可以通知该辖区的执夜人处理。
但似乎执夜人团长之间的联系，非常少有。就更别说克伦这位嫌弃工作繁多的家伙。
能抛出去的包袱，克伦才不会多看一眼。
可话又说回来，要是这名接待员上次不找人顶班，也就见识过休，明白二人的来意了。
“通知一下那个人偶，说克伦的人来了。”休直奔主题。
“好的，请稍......”
“不用了，你忙去吧。”
接待员的话刚出口，被上空的来者打断。
“人偶小姐，上次让我们好等。这次这么热情？”弗曼看清来者后，调侃道。
绮丽仿佛猜准了休与弗曼二人今日的造访，没等大厅其他客人的情绪进一步发酵，就出现到场。
“在场的客人，今日的插曲为诸位带来不便，毕竟是相当重要的合作，请诸位谅解。诸位今日的租赁费用，我们会予以七至八折的优惠，小小补偿不成敬意。”
执夜人突然的造访，毋论好坏，终究会流出些不妙的传闻。
轻描淡写地撇清合作关系，并安抚情绪。该说不说，绮丽的公关处理也算恰当。
谁也不想在酒馆传言中，被扣上莫名的高帽子。
“二位请随我来，塔主已经等候二人多时了。”
没有蛇眼吊坠的休与弗曼，在穿越顶部的扭曲空洞时，要牢牢抓紧绮丽。
休依旧那副好大姐的模样，左右搂住脖颈，急不可耐。
被勒住的熟悉感觉，让弗曼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
落点仍然在那处标准的办公室内。熟悉的布局，熟悉的桌椅，办公桌后边依旧没人。
上次来时也是这样。
头次来时，只是交接物品，提出需求。那会没人也就算了，但这次按人偶的说法，是这座螺旋塔的主人亲自接待，怎么也没见他在那边处理过事务。
弗曼甚至猜测起，那个位置究竟是给塔主设立的，还是另有其人。
不过弗曼的心思活络，但也容易想太多。他自己清楚，全当是自己胡思乱想罢了。
绮丽私人的特制吊坠，被镶嵌在她的左眼眶中。此时碧绿的眼珠，浮现出一枚卢恩字符，散发着有节律的波动。
密闭办公厅墙壁，办公桌正对的那面，随波动鱼鳞般起伏。彼此间重叠回缩，不多时，浮现一方崭新的通路。
“这边请。”绮丽礼貌地做出手势邀请。
待休与弗曼离开后，绮丽最后确认了一遍办公厅的洁净，才迟迟转身。
房间空无一人后，墙壁不知是失去了波动的引导，还是有自己的意识怎么地。缓缓蠕动，合上了出去的道路。密闭而整洁，仿佛从没有人来过。
通道是一处长廊，要是安可在这里，她应该会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这里，和她醒来时通往书室前的长廊几分相似。只不过这里狭窄了不少，细节上也有略微的变化。
只可惜安可从未来过。
两处的墙壁是否也能同将才那样展开，连接着一处新的房间？有心人会这么思考。
但休他们俩并不在乎，打听这些对他们的来意没任何关联。
少做不该做的事，也是个不错的习惯，因人而异吧。
没多久，便抵达了尽头。
弗曼猜想过掌管一处营业性质的魔法塔的家伙，应该是相当精明而难以对付的存在。至少也该和老板那样，喜欢当个谜语人。
要是被当地的执夜人知晓他的想法，只会嗤笑他想远了。
“慢吞吞的，执夜人都这德性吗？”老年人特有的沙哑，“知不知道你们差点错过了精彩的部分。”
尽头是一处宽阔的圆厅，同走廊的逼仄形成鲜明的对比。
中间矗立着一台大型的魔导装置，以中央悬浮的透明球体容器为主体，连接着不少的管路。旁边接有奇怪的装置，就算是名学徒，也能感知到那些东西储存着不少的魔力。
有一位佝偻的老头，穿着朴素而劣质的魔法袍，忙活着器具的操纵。胡子和头发全部花白而缺少打理，乱糟糟的。
“塔主，人已经带到了。”
“滚开，滚开。别打扰我！”
佝偻老头疯疯癫癫的，精神异常亢奋。
绮丽被呵斥后便不再说话，自觉退到一处角落。像是被摘除了魔力供给那样，保持着一动不动的模样。
休与弗曼也静悄悄地站在一旁，他们倒要看看这老头要捣鼓个什么名堂。
“激活，给我激活呀！”
似乎是魔导具出现传导故障，塔主气愤地抄起一块铁疙瘩，就砸在已经充能完毕的魔力容器上，都快让装置变形了。
这一砸，砸出了剧烈的火花，泄露的浓郁魔力脱离束缚的瞬间就发生了炽燃，所幸不算太多，湮灭释能后消散殆尽。
暴躁粗糙的手法，换做是一般的学者，早就心惊胆战。
“嘿，启动了，果然欠收拾。”塔主倒是对自己的处理满意地不得了。
扑打熄灭自己身上的火焰，塔主震颤的手在劣质的魔法袍里摸出了一枚灵魂石的残片。顺着管道投入，被推动入球体内。
残片落入球体的瞬间，就被布置好的立场捕获，牢牢锁定在球心晃动不止。
待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后，塔主才转过正视起休二人。
一瘸一拐地凑上来，速度倒是敏捷地不行。
“你们带来的那东西我非常喜欢，我也完成的了你们的要求。看看这个。”说着就在身上四处翻找，“在哪儿呢，在哪儿！哦，放在这边的兜里了。”
一枚精致的嗅瓶，同那三只尸鬼身上搜获的不一样，但嗅觉灵敏的休瞬间就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让她神色不悦。
但塔主可不是光拿出来证明自己解析完全，并仿制了一枚样品。接下来的动作出乎休二人的预料，他直接将金属管塞进鼻子，深呼吸了一大口。
他是真敢吸啊。
吸入挥发魔药的塔主，满脸精神愉悦，像是喝醉了酒似的。
“来点试试滋味？”
休的不悦要顶格了，那天在酒馆里，她就对这种气味产生了深深的厌恶。而且这种东西，会给她带来某些不便言说的不良影响。
“行了行了，这种好东西你还是自个留着，我们是来看结果的。”眼看休就要呲牙动嘴，弗曼赶紧闪身上前打断塔主的盛情。
“啧，现在的炼金术师，连魔药的滋味自己都不尝试，还想了解。了解个屁！”
盛情来得快，去地也快。这翻脸速度，连弗曼都要甘拜下风。
“他们是威克尼治的执夜人，并不是炼金术师。”沉默许久的绮丽，此时却突然补充了一句。
塔主狠狠瞪了一眼人偶，气哄哄地一瘸一拐地回到魔导具旁。
“这东西能暂时扩增精神强度，让普通人体会到施法者的感觉，让施法者头脑愈加清明。这种滋味，仿佛蚂蚁忽地变成了大象，虽然虚假，但也让人欲罢不能。”
在自己的领域，塔主还是专业的。
“类似月华露？”休询问道。关于充盈灵性的魔药，她也只熟知这一种。
“哼！外行人就是外行人。这种魔药给月华露提鞋都不配！”塔主的激怒点让人琢磨不透，“月华露可是没有大的副作用的。虽然提升小，但长期按量规范使用，收益是实打实的懂吗。
“给你们说过，这种嗅剂带来的，是虚假的错觉，是虚假的。”
塔主彻底激活装置，庞大的魔力被猛烈灌入，带来异样的蓝光。球体四周陡然升腾的回路，一环扣一环，仿佛是锁链，将之牢牢包绕。
“没事，一会你们就会明白了。”
中心的残片在回路的作用下，居然在开始缓慢消解。渐具形体，仿佛是游荡的孤魂，却被布置好的立场死锁在容器中不得出离。
本就只是残片，加之长年的束缚，孤魂早已没有任何的情感，甚至连生前的模样都无法凝练。
见时机成熟，塔主将嗅瓶颈口砸碎，其中的药液被他灌入一根带有吸力的预留管道内。
透明的球体，也逐渐弥散开带有魔药颜色的瑰红氤氲。
休与弗曼察觉到了其中灵体的不对劲。
它的飘荡，似乎在提速？
是的，毫无意识的孤魂的运动愈发急剧，仿佛在愤怒、还是大喜？不得而知。
残片汇聚的灵性本就稀少，此时却仿佛的活了起来。但是，事实真是这样吗？
不对，灵体在被扭曲。休意识到了这点，是在被迫往某种极端转换。
“看清楚了吧，这就是这种魔药的本质！”灵体的抗拒愈发剧烈，塔主就愈发兴奋，“它是在原有灵魂的性质上，往某方面加深。将一点小小的组成，进行模拟，用魔力产物加固代替。
“你们能想象吗？像是一只鸟，它认定它的飞行，与翅膀相关，那就给它的灵体扭曲，加上无数翅膀。哈，成为一个怪物！”
“低剂量的使用，的确能有不小助力。灵魂是拥有完整性的，小小的扭曲还能自我修正。要是长期使用，只会让灵魂变得不再如常。与躯体的联系，也就不存在什么密不可分！”
“最终，化作一团糟糕的浆糊！这种能随意揉捏的灵魂源质，可是最适合拿来凑数的耗材。”
仿佛是看清了这种魔药创造者的本意，塔主自得地不行。
至于休与弗曼，看着那瓶中发生的一切，若有所思。
那残片转化而来的灵体，终究还是扭曲溶解，化作了不可见的，饱含魔力扭曲的纯粹灵体。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