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结束。
五姓七望又聚在了一起，各个愁容惨淡。
“一百二十万贯，就这么被他们跑了？”郑仁基气的脸红脖子粗。
一百二十万贯，哪怕平摊到每家也有十几万贯。
以前也就罢了，现在的他们十几万贯已经是伤筋动骨了。
崔以玄瞪着眼道：“查，必须把这群人给找出来，我们的账都敢跑，翻遍大唐也要翻出来。”
听见这话，在座之人都各怀心思。
找肯定要找。
派谁去办这事呢？
找到了万事大吉，找不到又该如何？
王珪算是淡定的，看了眼博陵崔氏的崔敦礼和崔仁师的儿子崔邑。
自从崔仁师卧床不起，崔邑便掌管了崔家。
可在五姓七望中威望不够，所以由崔敦礼这个二叔出面。
“这事崔兄如何看？”
崔敦礼一直很少说话，直到崔仁师倒下，崔家在七家当中地位一落千丈。
而且主家那边也是在责怪崔仁师办事不力，导致长安的这支几乎被放弃了。
可这事他又不得不开口，如果真的亏了一百二十万贯，他们长安这支恐怕真的要没落了。
“找肯定要找，可找不到怎么办？”崔敦礼直击灵魂的发问，让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顿了顿，他又道：“当初这些人不是抵押了宅院吗？不如直接拿着契约书，将宅院拿过来再说。”
这也算是最保险的办法。
有宅院，这一百二十万贯也不至于亏得太多。
郑仁基瞬间不乐意了：“朝廷压着宅院的价格，就算把宅院拿回来，谁能保证不亏钱？”
不亏钱，按照郑仁基的想法，不赚钱就等于亏钱。
一百二十万贯，借出去一个月，一点利息拿不回来，就是亏。
崔敦礼眼神眯了眯，盯着郑仁基道：“郑兄的意思是找到这些人，就能不亏钱了？”
“这…….”郑仁基张了张嘴，可也不敢保证，万一让他们郑家去找怎么办，只能转移话题道：“那也不能轻易放过他们，不然以后如何服众？”
这倒是让大家点了点头。
“没错，人人都像他们，都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不管如何，这些人赶跑，就要准备我们的报复。”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胆子这么大，而且如此之多的人，恐怕背后不简单。”
…….
商量到了半夜。
寻人之事，无情的落到了郑仁基头上。
谁让他是京兆尹。
而王珪则是负责明日去收宅院。
回去的路上。
马车中，郑家父子面色均是阴沉至极。
没想到找人这种事情还是落到了郑家的头上。
郑玄毅看了眼郑仁基，冷言道：“阿爷，这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嗯？”郑仁基扭头，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每次自己的长子这么说，都有独到的见解，特别在这种事情上，似乎没有错过。
郑玄毅抿着唇：“刚刚我看了那些契约，都是在三日内签的，也就是这三日内所有人都一起来富通钱庄借了一大笔钱，然后一起消失。”
“这明显是有预谋的，想要找到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他还有怀疑没有说。
那就是富通钱庄有内应，不然为何这些人如此简单能够借到钱？
在他的记忆中，一处宅院按照卖价的七成或者八成做抵押借钱。
而这三日的抵押几乎全是宅院的原价了。多出来了两成，三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郑仁基一怔：“毅儿，你的意思是这是一个局？”
“没错。”郑玄毅很肯定的点头。
这明显是一个局。
郑仁基面色惨白，他也不是傻子。
能布这个局的人，能力肯定不低。
可是目的是什么？
又是谁布的这个局？
陛下？
太上皇？
太子？
长孙无忌？
…….
脑海中飘过了很多人名，均是大唐有头有脸的人。
亦或者是皇室和关陇士族联手了？
要真的如此，恐怕只能联系主家了。
郑仁基拿不定主意，看着沉稳的儿子，语气凝重的开口：“毅儿，你说此事是陛下，还是太子？又或者陛下和关陇士族一起联手对付我们五姓七望？”
这种联手不是没可能。
如今几次较量，五姓七望都落入下风，关陇士族站队也是有可能的。
郑玄毅意外自己的父亲竟然想了这么多。
仔细的思索一番，他也摇摇头：“暂时不清楚，但能肯定的是，这背后恐怕有太子的影子。”
“太子？”郑仁基不敢相信。
虽然有想过，可太子才十岁，这种计划怎么可能出自太子之手？
能瞒过五姓七望的人。
郑玄毅颔首：“父亲你想过没有，之前我们联合关陇士族给大唐钱庄找麻烦，以太子的个性，我们不找他麻烦，他也不会太快出手。”
“哪怕是针对五姓七望，那也是一步一步来，并不会加快步伐。恐怕这也有陛下的意思，地方官员大部分都是世家官员，一旦撕破脸是陛下不愿意看到的，天下会大乱。”
“而太子殿下一步一步的逼退，既不会让我们反抗的太激烈，还能够把我们一步一步的蚕食，等时机成熟，会一举歼灭五姓七望。”
“这一次给我们布局，是我们惹怒了太子殿下，让大唐钱庄差点覆灭，这算是……”
后面的话，郑玄毅不敢说下去了。
因为越说他就越想的多，感觉一百多万贯根本不是太子殿下的目的。
“算是什么？”郑仁基急切得问道。
郑玄毅面色不好看，薄唇紧抿，忽然开口道：“阿爷，你有想过富通钱庄有一天会和大唐钱庄一样吗？”
“什么意思？”
“就是无数的百姓来取银钱，到时富通钱庄能拿出如此之多的银钱吗？”
郑玄毅这一问，让郑仁基干涩的喉头咽了咽。
他不是没想到。
只是被自己儿子如此直白的点出来，郑仁基不敢想象。
要是有不利富通钱庄的消息，那富通钱庄能拿出如此之多的钱财应对吗？
毕竟现在不是一百二十万贯，而是所有贷出去的钱。
那可是上千万贯。
就算是把五姓七望长安所有的分支卖了，也凑不出来如此之多的钱。
郑仁基露出了惨笑。
贪心不足蛇吞象，当初他要是听长子的话不掺合就好了。
可后悔也无用。
太子殿下真的要如此决绝，恐怕这一次长安五姓七望全会覆灭。
郑玄毅似乎和郑仁基想到一块儿去了，分析利弊道：“阿爷，这事一旦捅破，百姓的银钱拿不到手，恐怕朝廷不会放过我们。”
“呵呵。”郑仁基又何尝想不到。
如此之多的百姓。
这完全是给陛下把柄，腰斩五姓七望。
就算是主家那边都说不出什么来。
顿了顿，他眼神凌厉道：“毅儿，这次是阿爷错了，不过我们也不能这么认命。明日你便带着你弟弟离开，阿爷还存了点钱，这些钱以你的聪慧，肯定能重新带领我们这一脉传承下去。”
“阿爷……”郑玄毅没想到郑仁基竟然要分家。
可分家他能去哪？
“别说其他，这一次恐怕我们在劫难逃，能保住一个算一个，回荥阳郑氏，就算朝廷要抄家，他们也不敢抄荥阳郑氏主家的。”
郑玄毅内心微微有些感动。
不过还是摇摇头：“阿爷，跑不了的，陛下的百骑司肯定早就盯着我们了，何况太子心思缜密，怎么会放过我们。”
“眼下只有两条路了。一是我们和太子和谈，二是尽快补上这个窟窿，一边和太子和谈拖延时间，一边去筹钱，又或者让那些捉钱户赶紧还钱。”
郑仁基叹息一声。
想到了百骑司和东宫的猛虎营，觉得郑玄毅或许说的没错。
眼下可能只有这两条路了。
父子俩回府后，一夜无眠。
第二日，郑仁基去上朝，郑玄毅也早早的去东宫了。
可得知的是太子殿下去上朝了。
无奈，郑玄毅只能站在东宫门口等着。
烈阳从东而至，挂在了山头之上，早朝这才结束。
李承乾一如既往的第一时间回东宫。
只是在宫门口遇到了郑玄毅。
对这人，李承乾有些面熟。
“太子殿下，是郑仁基郑府尹的长子郑玄毅求见。”
郑玄毅？
李承乾这才反应过来，郑玄毅算是个人才。
第一个模仿了及时彩。
而且混到了大唐会所会员之中。
只可惜是五姓七望之人。
想了想，他挥了挥手道：“让他进来吧。”
上朝的时候，他就觉得五姓七望里面有人时常看他，现在见到郑玄毅，李承乾莫名的感觉看他的人是郑仁基。
凭借郑玄毅的脑子，能够猜到富通钱庄诈骗一事，也算是正常。
一路走到了凉亭，李承乾拿过了内侍端来的冷饮，大大的喝了一口。
隔！
喝的太急，打了一个嗝。
舒坦！
凉爽！
大早上喝冷饮，就跟吃冰棍似的。
放下冷饮后，李承乾注意到郑玄毅来了，便坐在了摇椅之上。
指挥着旁边的侍女转动手摇风扇。
郑玄毅看了眼李承乾惬意的姿势，嘴角微抽，不过还是拱手道：“臣，拜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李承乾属于惜才之人。
身为穿越者，很明白人才对于古代的重要性。
要是朝廷注重人才和发展，未必不能传承万代。
看着郑玄毅起身，李承乾也不磨叽，直接开口问道：“今日郑郎君来找孤，肯定有重要的事吧？那就别浪费了，直接说，看看孤能不能帮助你。”
帮助？
郑玄毅想通这两个字，猛的抬头，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
意思是太子殿下愿意放过他们郑家？
“太子殿下的帮助，是我想的那样吗？”郑玄毅不确定的问道。
李承乾一愣，眨巴了一下眼睛。
“郑卿你有耳朵，有脑子。来找孤，算是你的聪明，孤喜欢跟聪明人交谈。”
“你们现在只有两条路走，第一不是跟孤讲和就算拖延孤的时间，给你们筹银钱的时间。第二洗干净后，等着腰斩。”
郑玄毅震惊的无以复加。
虽然想到了，可真的感受到十岁孩子的聪慧，他还是非常吃惊。
没想到太子殿下都知道了。
也是，五姓七望多次刁难都被太子殿下化解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太子殿下，臣这次来，希望能够太子殿下高抬贵手，放过郑家。”
“郑家？不是五姓七望？”李承乾诧异的眨眨眼。
他还以为郑玄毅是替五姓七望来的呢。
看来这件事其余几家并不知道。
叹息一声，李承乾有些失望，这群人，也就是完全靠权势。
只要拳头硬，万事皆有可能那种。
郑玄毅有些惭愧点头：“只有郑家。”
目前能保住郑家都不错了，更别说其他了。
只要能保住郑家，损失点钱算什么。
只要人在，就有赚钱的机会。
这就是郑玄毅的底气。
李承乾微微颔首，突然眼前一亮：“既然你是来跟孤谈生意的，这笔生意肯定要对等。首先郑家在长安一脉所有的产业归东宫所有，这有问题吗？”
想到富通钱庄的情况，全家腰斩的画面，郑玄毅咬着牙点头：“没问题。”
“嗯。”
李承乾点点头，又指着郑玄毅道：“第二个要求，你郑玄毅入奴籍，跟着孤十年，十年后孤放你自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