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胡拥军转让掉金尊KtV后郁闷了一段时间，本来一桩红火的好生意就这么黄掉了。他有时会想，自己是不是中了黄艳的奸计？即使没有，至少黄艳在其中坑了自己一把。想想心情就变得很懊恼，tmd，老子被这个婊子给耍了！但是，很快他就迎来了重大喜讯：被提拔为乡镇国土所的副所长。从干部序列的角度讲，只是一个副科级小干部，但是一则算起级了，二则乡镇国土所是个实权机构，庙小香火旺，待遇么自然是实惠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胡拥军很快忘却了金尊和黄艳带来的烦恼，心情很快好起来，慢慢找到了当领导的感觉。
上次的聚会告吹之后，叶苹苹跟胡拥军又提过几次，要他组织个饭局，邀请陆自明一起参加。胡拥军心里明镜似的，这个小妮子明显是对陆自明有意思，动了春心了。呵呵，反正她不是自己的菜，现在早已经斩断对她的念想，管她和谁在一起呢？爱谁谁！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组个局，也算了却一桩事。
晚上胡拥军约了几位老朋友聚餐：叶苹苹、陆自明、李宁燕、杨卫国、卢婷和朱小龙，章哲立和钱秀雅今天临时有事参加不了，说是双方家长碰面商量婚事。
胡拥军和陆自明成为晚宴的主角，两人都是刚提拔的新贵，自然成为了焦点。人么，都是为权力折腰，向强者致敬的。陆自明已经尽可能表现得谦逊低调，但是架不住大伙的热情，被推到了胡拥军身旁的主宾位置。胡拥军另一边坐着他的新女朋友杨雨芹，是市民政局的一个公务员，长得清秀娇小，温柔漂亮。叶苹苹坐在陆自明身边。陆自明聪明地尽量把话题往胡拥军的身上引，想让自己少喝点酒。但是大伙还是频频劝酒，饶是他定力好，也不住地灌了几大杯白酒下肚。
酒酣耳热之际，胡拥军跟他悄悄咬耳朵：“兄弟，你现在当办公室主任，要注意一个工作方法。就是不管领导班子有几个人，你的全部精力和重心要放在一把手身上。你办公室主任干的好不好谁说了算？一把手。以后谁能提拔你？一把手。领导班子其他人都说不上话！所以你要时刻记住这一点。”
这是胡拥军的心里话了，只有做过办公室主任这个岗位的人才能深刻体会。陆自明心里很是感动，别看这个胡胖子平时江湖习气那么重，似乎从不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其实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抛开他的家庭背景不说，就这一句话，工作上思路还是清晰的，难怪这么快就提拔副所长了。借着酒意，陆自明跟他小声说道：“谢谢大哥的提点！今后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还少不了要向大哥请教！”
“兄弟你客气了。你是读书人，懂的道理比我多，我看过了，以后你前途无量！”胡拥军用手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朱小龙心里策划过许多个计划，怎么给陆自明挖个坑，让他掉进去。他见不得陆自明和王梅芳两人相好，而且还越来越得了意。内心中策划的其中一个场景，就是把陆自明灌醉，叶苹苹趁机与他发生故事，那么今后就有戏好看了。叶苹苹不是盏省油的灯，岂能善罢甘休？何况她爹还是建委领导，最好一怒之下把陆自明开除出去，让他和王梅芳一拍两散，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方解心头之恨！因此，他一直希望创造一个机会，来努力实现自己的构想，今天晚上看来是合适的。心里存着心思，他故作卑躬屈膝状，连连给陆自明敬酒。陆自明虽然厌恶他，但开口不打笑脸人，何况在朋友们的场面上，也不得不接连干杯。
杨卫国是市政府的驾驶员，整天在权贵身边打交道，也像个老官僚一样早就习惯了体制内见风使舵的那一套。他原来心里压根瞧不起陆自明这个外地年轻人，酒桌上也不大跟他说话，连敬酒都满是敷衍。现在看陆自明得了势，又摆出一副巴结的脸孔，热络地劝酒敬酒，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堆人，相互敬酒，一来二去，陆自明虽是有备而来，还是不知不觉喝高了。
快九点钟，晚饭结束，陆自明趴在桌子上起不来。胡拥军见状，问道：“你们谁送一下小陆回去？”朱小龙自告奋勇说道：“军哥，没事，我来送他。你们先回去！”于是众人皆散去。
叶苹苹不放心，也陪在边上。他们都不知道陆自明的宿舍在哪，朱小龙说道：“干脆，我在边上宾馆开个房间，让他休息！”叶苹苹想想也没别的办法，于是朱小龙架起陆自明来到饭店边上的一家小宾馆，开了个单间，又把陆自明搀到房间里休息。叶苹苹和卢婷，在一边陪着。朱小龙跟卢婷使个眼色，说道：“苹苹，我和小卢家里还有点事，要先回了。你是跟我们一起回去，还是再陪他一会？”叶苹苹想了一会，说道：“你们先回吧，我再陪他一会。”
朱小龙和卢婷转身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叶苹苹和陆自明。陆自明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口中呢喃自语，听不清说什么。叶苹苹拧开一瓶矿泉水，给他喂了一点水，陆自明倒头又睡下。叶苹苹心里矛盾着：要不要走呢？这个男人，真是让人又爱又恨，自己对他一片心意，他居然视而不见。还非要跟个什么纺织女工谈恋爱，真是不识好歹。她在心里无数次地埋怨过他。可是今天看他喝那么多酒，心里又心疼起来。这些人真是的，灌人家那么多酒干嘛。想想，放下自己的小背包，到卫生间拿了一条毛巾洗干净，然后给他擦擦脸，让他清醒一点。这时，她的手提电话响了。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是家里打来的，已经十一点半了。
“喂，苹苹，你在哪里？这么晚还不回家？”母亲责问的声音传来。
叶苹苹皱起眉头，说道：“我在小姐妹家里。”
“哪个小姐妹家里？”
“我…我在宁燕姐家里。”
“哦，这么晚赶快回家。”
“太晚了，今天我住宁燕姐这里了。这么晚喝了点酒，骑摩托车不安全，而且要感冒的。”叶苹苹随口撒了个谎。李宁燕的母亲与自己母亲是多年的老姐妹，报上李宁燕的名字，母亲肯定是放心的。
“哦…...那好吧。”
挂掉电话，叶苹苹心里一阵轻松。
自己的家庭表面光鲜，但她却并不觉得享受或温暖。像一袭爬满虱子的锦袍，远观很华丽，近看让人生厌。她的内心极度缺乏爱的安全感，青春期不顾家人的反对，与一些差生恋爱厮混，本身就是渴望被爱，希望获得安全感的体现。现在她早已过了叛逆的年纪，日渐成熟，渴望获得一段稳定的感情，找到可以放心依靠的港湾。陆自明这个男人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他不卑不亢、老成持重的气质，与父亲有点神似，非常符合自己内心的期望。原本以为这样一个男人，自己只要不过分表现出拒绝，那还不是像狗撵兔子一般紧追不舍啊。结果呢在谈恋爱方面他毫无经验，压根不知道怎么主动追求女孩子。她又想任你是块木头，只要自己稍稍暗示或者表现主动一点，那还不是如探囊取物、手到擒来？哪里知道，他倒摆起架子，自己三番五次的邀请总是遭拒。居然还跟个纺织女工谈起恋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通过这几个月的观察，要想两人在关系上更进一步或者有所突破，看来只有自己主动出马，把生米煮成熟饭，看他怎么办！
想定后，叶苹苹用湿毛巾给他擦了擦身子。陆自明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在轻轻抚摸自己，感到很畅快。他脑子里意识模糊，是梅芳吗？他模糊地感觉过了许久，然后又昏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早晨六点钟。陆自明醒来，一睁眼望着陌生的环境，一阵恍惚：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扭头看见身边还躺着一个光溜溜的女人，心里吓了一跳。谁？他赶紧爬起，寻找自己的衣物。叶苹苹被他的声响吵醒，转过身来。
“叶苹苹？！”陆自明像白天见鬼一般，大惊失色。脱口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苹苹迷迷糊糊地问道：“几点了？你就起来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陆自明穿好内衣裤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脑子里像一团浆糊。
叶苹苹冷笑道：“发生了什么，你说发生了什么？！昨天晚上你不是挺主动的么，这会子翻脸不认人啦？”
“我......我怎么......可能？”陆自明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主观世界里不可能会和叶苹苹发生这种事，可是一切明摆着，确实发生了。
叶苹苹温言说道：“自明，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能那么幼稚和随意了吧。昨晚你亲口答应会好好爱我的......我对你也是信任的......不然，我也不会......同意......”她知道男人喝醉酒会断片的，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很模糊，甚至完全一片空白。
陆自明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怎么会这样？这可如何是好？梅芳那里怎么解释？我该怎么办？陆自明思忖许久，心里说：不行，必须跟她解释清楚！他脑子里一边想着措辞，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苹苹，咱们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都是好朋友。我的情况，你应该知道，我并没有别的......更进一步的意思。昨晚我酒多了，意识模糊了，估计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还千万请你...原谅。”
叶苹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道：“陆自明！你什么意思！轻飘飘一句原谅就想一笔勾销？你昨晚说的、做的，统统想不认账？！”
“不不不，苹苹，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你的条件这么好，从哪方面来说，我都配不上你，我们俩......不合适。况且，你的家庭也......也不可能同意的。”
这番解释尚在情理之中。叶苹苹情绪一下降了温，又温柔地说道：“自明，这些事不用你担心，我会做我父母的工作。即使一时半会可能有点想法，时间久了，只要我俩相好，他们肯定还是会同意！这个我是有把握的。哎，天气还凉，你坐上来呀，别着凉了！”
陆自明听得脑子里混混沌沌，像行尸走肉一般。
一整天，陆自明上班都很难集中精神。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当王梅芳和叶苹苹都成为可能选项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到选择自由所带来的快感，相反，带给他的是无尽的烦恼。他没办法理性地分析利弊，也很难摆脱这种尴尬的境况，脑子似乎不停地在思考，实际上又空空如也。徐若瑾和顾晓英跟他汇报工作，他也心不在焉，匆匆把她们敷衍打发掉。两位驾驶员师傅各自拿着厚厚一叠过境费、加油费、停车费、修理费的单据来签字报销，按照以往，陆自明肯定要逐张逐张票据审核，再用计算器相加，往往一位驾驶员师傅的报销签字就要七八分钟。这些驾驶员当面不敢说什么，背地里都把这事当成是笑话来议论。笑他是没有见过世面的菜鸟，把几张小单据看的这么重，过去黄选刚主任可是闭眼签字的。也是，反正后面还有财务科把关呢，自己办公室主任那么较真干啥？今天陆自明根本没有心情一张一张去审核，拿过单据，直接在面上的报销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两位驾驶员心里暗暗称奇，哟，小陆主任这是开窍啦？
陆自明陷入了生活的深渊，他从未感到像今天这样对人生的失重感和无力感。他无力改变，难以自拔，只能被生活的浪花裹挟着，挣扎着，不知道该怎样爬出这个深渊。在享受快感的背后，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痛苦。他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应该鼓起勇气去改变生活，还是继续随波逐流被生活改变？深渊似乎深不见底，未来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