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突然接到江辰的电话。
说孙老师要退休了，在蓉城的同学准备聚一聚。
孙老是高中的班主任，教英语，是一个极温柔可亲的女士。
他记忆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记忆里，她身材矮小，总是穿着一身端庄的西式外套。
那时候周淮生的英语才六七十分的水平，是所有科目中最差的一科。
他记得那天，所有人都在埋头写英语卷子。
孙老师路过他旁边，两手搭在小腹前，在一旁站了良久，然后轻着弯下腰指着他第一个题。
从句子语法结构、词性词义耐心给他讲了一大堆。
可惜他没有听明白，却也不敢吱声，笨拙地看着题不敢动弹。
孙老师往他旁边一站，他的脑子里面从一片混沌变成一片空白。
哪里还能思考别的，但孙老师没有问他有没有懂。
只是抬头看向别处。
“林姝冉。”
她温柔地喊着他同桌的名字。
林姝冉抬头。
“你帮帮他。”
便没有再说别的，眼角含着笑意转身离开，她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林姝冉点头，然后捧着脑袋看他。
“你能不能争点气，这是孙老师这个星期第三次喊我！”
但实际上，周淮生同孙老师搭话很少，或许她早就不记得他是谁了吧。
就好像他现在回想起也记不清楚孙老师具体的容颜。
只是日复一日，孙老师总是喜欢说。
“林姝冉，你帮帮他！”
这七个字紧跟了周淮生三年，又好像是一道圣旨，让他跟地心安理得。
“老周，你周末有空吗？”
“有。”
他回过神，回答了江辰。
他想，林姝冉应该会来。
再稍晚些，江辰将他拉进了一个群，群里已有一百来人。
外面还有人在陆陆续续进来，群里人头攒动热闹不凡，很多人不断地在刷鲜花礼炮等表情包表示祝贺。
群公告弹出提示，里面写了一些相关事项。
比如说不要买太贵重的礼物，收到的礼物会捐给希望小学。
然后再改昵称什么的。
孙老师有个在哈佛毕业的儿子，事业有成，这次回来是专程带孙老师出国的。
他倒了一杯温水，拉开窗帘，周围寂静无声，盯着群成员愣神许久。
他在想，哪一个头像会是林姝冉呢？
然后按照群里头的说明把昵称改成1529周淮生。
他把手机放在床头，出去洗了个澡，手机屏幕上不断刷新着新的页面。
……
因为那晚与陈若萱把话讲了清楚。
他们的关系正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生变化。
这天他在设备房分析仪器上的数据，陈若萱蹑手蹑脚走进来。
在他桌上放了一杯牛奶和火腿三明治。
“周老师，这是我的早餐，我愿意无私奉献给你，然后想问你一个事。”
她的声音嗲嗲的，有些别扭。
周淮生看了她一眼继续忙手头的事。
“什么事。”
“这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嘛，我还是单身，我寻思一个人过年多没意思……”
周淮生打断道。
“你可以选择加班，生产区这边大概会留一些人，到时候公司里会有年夜饭。”
“不仅三倍工资，还有留工红包，当然申请值班也是可以的。”
陈若萱赶紧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我有喜欢的人了。”
“不是，就是想问一下你们周末忙不忙？”
“嗯，很忙。”
陈若萱一口气堵在胸口，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说什么？”
周淮生站起来又拿了一份文件。
“好吧，我喜欢万里，我想问一下他周末加不加班，我想请他看电影！”
她的声音突然变正常了。
万里带过实习生几天。
“实验室培育钻石的原理，就是含碳气体，如甲烷和氢气混合物在负压和温度1000-1500°c条件下激发分解出活性碳原子。”
他讲的是公司钻石车间的核心原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属于明朗少年的响亮。
“这些碳原子通过控制沉积生长条件，促使活性碳原子在基体上沉积，并按照晶种提供的钻石模板排列堆积，交互生长成金刚石晶体。”
“以目前的技术，一台设备一次性的产出大概在80~100克拉左右。”
“一个小时平均生长7μm，对于小克拉的毛钻，生长一次大概25天。”
“毛钻尺寸越大，厚度更厚，生长的周期越长。”
“下面我来给你们演示，怎么开机……”
万里像一个小老师一样严肃。
“每一个试管里有一个晶种，晶种表面都用超声波清洗过，所以手指千万不能触碰。”
“曾经有人开机的时候不小心把晶种掉在地上，慌乱之下他自己用手捡了起来，结果他的指纹就留在了钻石里面……”
“那岂不是很浪漫？”
陈若萱突然打断。
“不浪漫，这叫质量事件，是要扣工资的。”
众人听了倒吸一口凉气。
他在上面一板一眼的讲课，陈若萱在下面冒粉红色泡泡。
陈若萱回过神来解释道。
“他年轻，帅气，能力又强，又照顾我们后辈。”
周淮生瞥了她一眼。
“对，他年轻有为，不像有些人中年失意。”
陈若萱知道他故意提起那天口不择言的事。
有些心虚。
“周老师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听说他跟了你三年。
你能不能说说他喜欢什么。
有什么爱好，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之类的？”
“他喜欢工作，可能会喜欢爱工作的人。”
“……”
周淮生确实不知道，在他们过去的三年里，最喜欢研究的就是工作。
“你说我怎么做才能追到他？”
她又把这个话问到了死胡同。
“你应该去问他。”
“问了，他已经两天没理我了。”
这确实像陈若萱的做派。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问旁人是没有用的。”
“可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追人也是讲技巧的，技巧就是少走弯路！”
陈若萱当真是一个天生的乐观派与行动派。
“刚好我这里有问一个问题，就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问我的。”
周淮生顿了顿。
放下文件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
“朋友的朋友的故事？”
“就是……嗯，就是他朋友在……在大学暗恋过一个女生……”
“但是因为一些误会他朋友就出国了，但这么多年他朋友对那女生还是忘不了，等他回国之后那个女生已经结婚了。”
他不知道他这样表述她能不能听懂。
“所以你朋友的朋友喜欢一个有夫之妇？”
陈若萱的总结让他哑口无言。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现在的问题是——我朋友的朋友现在似乎还活在过去？”
陈若萱身上有着一种干净洒脱的气质，这是他所缺少的。
他把这个话题抛出来。
主要还是想看看别人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处理，或许能打开自己的症结。
陈若萱言语轻快，眉眼里泛着微光。
“这有什么难的，把女生约出来，问她过得幸不幸福！”
“如果过得很幸福，那就祝福她，如果她过得不幸福，问女生愿不愿意离婚跟他走。”
“就这么简单？”
“这有什么复杂的，我还见过更炸裂的！”
“妹妹爱上嫂子然后要求哥哥与嫂子离婚，两情侣交往多年发现是亲兄妹，原因竟然是哥哥是从女孩家抱养的……”
“你在哪儿看的？”
“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