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武帝也被宁云逍冷不丁的一句话问得一愣，随之惊讶地瞪大了眼，“你母亲，不是难产而亡吗？”
看着盛武帝难以置信的痛苦模样，报复的快感似藤蔓一般在胸腔中疯狂生长，宁云逍冷漠地冲着对面两人扬了扬下巴。
“是他们，狼狈为奸，在母亲的安胎药里加入了慢性毒药，方才他们已经承认了。我自幼身子不好，也是因此缘故。”
盛武帝听闻此话，一瞬间的诧异之后，被自己一直以来忽略掉的那些线索顿时如珍珠般串了起来。
想清前因后果，盛武帝只觉身体里所有的血液在瞬间沸腾，他红着眼，用尽全身力气一拳挥向了昭王。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对我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昭王被盛武帝的这一拳打得口吐鲜血，咳了几声才笑道：“至少有一事是真的，当年你出征在外，阿薇却查出了身孕。她身子弱，若是选择不要这个孩子，此生便再无可能拥有自己的子嗣。所以，她拜托我娶她，为了保住腹中的胎儿。”
盛武帝怒火中烧，质问道：“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当年夺嫡之争多么残酷，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你昭王何德何能得以如此安稳富贵？你凭借的，不过就是娶了阿薇！你自来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娶她，就是为了保住岌岌可危的昭王府，和你自己的性命！既如此，你又为何要杀她？”
“为何？”
听见这句质问的昭王，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般，笑弯了腰。
“你只知你与她是青梅竹马，又怎知我亦默默守护了她多年！可是她的心，从来就没有过我的位置！即便她嫁给了我，即便你娶了别人，她仍然不肯将一丝一毫的位置分给我。既如此，我为何要留她性命？她和宁云逍之间，谁都可以保全我昭王府的富贵，只要你的儿子还握在我手里，你就只能乖乖地受我牵制。既如此，那她就去死好了。”
“你个疯子！”盛武帝怒不可遏地骂罢，又是一拳挥了过去，“朕要你替阿薇偿命。”
而一旁的宁云逍，则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
若不是感受到揽着自己的手掌微微收拢，便是连距离他最近的江璃戈，也未曾察觉出他情绪的波动。
真的论起来，此事到底还是上一辈的恩怨。
昭王待宁云逍再不好，也有抚育之恩，若宁云逍今日忍不住动了手，只怕也会终生不安。
思及于此，江璃戈一咬唇角，往宁云逍怀里又钻了几分，娇滴滴地哼哼唧唧：“云逍，我疼。”
江璃戈话罢，宁云逍才从方才的仇恨中抽离出来，盛武帝显然也才想起这一点，挥手道。
“逍儿，你先带昭华去处理伤口，此事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为父答应你，伤害过你和你母亲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但愿如此。”
宁云逍冷冰冰地丢下这么句话，抱着江璃戈起身便离开了裕宏殿。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径直进了清歌小筑。
而后，便是一茬一茬的太医往里涌。
好好的年节，就这么泡了汤。
江璃戈的伤其实并不严重，宁云逍的剑只刺破了一层浅皮，至于为何搞得这般声势浩大，江璃戈大抵也能猜到几分。
一方面，是宁云逍的确担心她有个什么闪失。
另一方面，也表明了今日之事不会善了。
最后一个太医复核完药方离开时，外头天色已经黑了，江璃戈在宁云逍的照顾下喝过药，瞧见那人还板着一张脸，便不由想要逗他开心。
伸手戳了戳宁云逍的脸颊，笑意满满，“让我瞧瞧，是哪个大帅哥愁成了小老头呀~”
宁云逍回过神来，眼神下意识闪了闪，“还疼吗？”
“不疼。”江璃戈摇摇头，又笑：“殿下原是在为我担心啊。”
宁云逍垂首自省道：“今日，是我冲动了。”
“我能理解殿下的心情，人嘛，若能够完全地屏除爱恨情愁，任何事情都能不为所动，那便是真正的冷血无情了。云逍能够为母亲不顾一切的，愤怒提剑，说明我们云逍心中自有大爱，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江璃戈夸张的语气，无端就听得宁云逍扯了扯唇角，无奈道：“别拿哄孩子的话来哄我。”
“我认真的。”江璃戈不服气地努努嘴，又道：“我真的觉得云逍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孩子，我相信，如果昭……你母亲还在世，也一定这么觉得。”
“或许吧。”宁云逍软了语气，顿了顿突然道：“若母亲还在世，一定会很喜欢你。”
“那是自然，我江璃戈自来就是人见人爱的。”
江璃戈笑吟吟地自恋了句，这才小心翼翼地切入正题。
“可是云逍，我觉得……若是你母亲还在，定不会希望你记恨圣上的。此事，圣上的确有错，他错在太过自负，以为所爱之人永远都会站在远处等待，却忽略了……世事易变，人心叵测。”
也正因如此，创造了盛世太平的帝王，穷极一生，也未能留下他最爱的人。
宁云逍闻言端着药碗的手顿了顿，半晌才抬头问了江璃戈，“你希望我原谅他？”
“他们与我有什么相干的？”江璃戈温柔一笑，而后摇头，“我只是希望，你放过自己。”
宁云逍闻言默了默，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地笑了笑，“你放心吧，我还不至于想不开。其实一开始，我想要的，也不过只是权之一字罢了。既如此，这权是谁给我的，又有什么打紧的呢？”
宁云逍的这番话，看似释怀，实际上却带着一股子浓厚的自嘲意味，江璃戈也不好再劝，只得岔开话题道：“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今日之事，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宁云逍点了点头，“的确，冷静下来想想，不对劲的地方可太多了。我苦查许久都不曾有半分进展的事情，在这么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突然所有线索都出来了，就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