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一怒吼一声，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疼痛如电流般席卷全身。
她身体不自主的颤抖着，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强忍着剧痛，一只手紧紧的捂住腹部，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眼睛依旧愤怒的瞪着裴煜，“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流浪？”
如果裴煜也是桑试验中的一环，如果裴煜是那些人指使故意接近她，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她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她会亲手，亲手杀了他们所有人。
裴煜被桑一突如其来的怒吼弄的一脸茫然，他不知道桑一为什么会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桑一腹部的伤口状况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原本洁白的纱布缓缓殷出了血，鲜红的血迹不断的蔓延开来。
他的心猛地一揪，也顾不上去思考桑一发脾气的原因，连忙上前扶住桑一的肩膀，并按响了呼叫铃，“快喊医生过来，她伤口流血了！”
桑一紧咬着牙关，伤口崩开让她疼的浑身颤抖，冷汗像瀑布似得从额头上滚落，可即便如此，这身体上的痛依旧比不上她心里的痛。
她眼神空洞而绝望的看着裴煜，眼底拉满了血丝。
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如此深刻的体会到心痛的感觉，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攥住了她的心脏，每一次的收缩都带来无尽的痛楚，比无数支S·p药剂打在身上还要痛。
原来心碎的感觉是这般的刻骨铭心，她伸出手用力的攥着裴煜的衣袖，指关节泛起白痕，她颤声道，“你为什么会遇见我？为什么要一直把我带在身边？告诉我，哥哥，求求你告诉我。”
求你告诉我，是因为你喜欢我，是因为你需要我，不是利用，不是欺骗。
桑一的眼里满是深深的绝望，那是一种灵魂被撕裂的痛苦。
裴煜看着桑一绝望失神的模样，瞬间慌了神，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问了一句「你怎么会认识温淮」，就引发了如此大的连锁反应。
他脸上的从容淡定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慌乱与无措，他忙解释道，“我会流浪是因为我被我父亲撵出了家，那天我本来是打算结束自己生命的，却不想遇见了你，我把你留在身边，是因为舍不得你，我在乎你，我真的在乎你，曦曦，你这是怎么了？”
桑一眼圈泛红，她缓缓松开了攥着裴煜衣袖的手，嘴唇微微颤抖着，“你没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呢？”裴煜焦急的看着被鲜血浸湿的大片纱布，心疼不已，“何苦生这么大的气，伤口都崩开了。”
桑一没再说话，而是把头深深的埋进了裴煜的怀里，她双手紧紧的抱着他劲瘦的腰，力道之大仿佛要把自己完全融入进裴煜身体里似的。
在她漫长的黑暗岁月里，裴煜就是划破夜空的璀璨星辰，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光，是将她从深渊中救赎出来的希望。
在研究院里，她曾在无数个冰冷的夜晚，依靠着对裴煜的思念和期待来获取温暖，在无数次被试验折磨的遍体鳞伤时，是裴煜的存在让她燃起对生的希望。
她接受不了那个被她视为生命全部意义的人，竟然是抱着利用与欺骗的心来蓄意接近她。
她接受不了。
“哥哥….”桑一闷声喊了一句。
裴煜低下头，“我在呢。”
“说你爱我。”
“现在？”裴煜愣了。
“就现在，下一秒。”
裴煜下巴轻轻蹭着桑一的头顶，在她的发间落下一枚轻吻，“我爱你。”
桑一身体微微颤抖着，她更加用力的抱紧裴煜，汲取着那无尽的温暖与安慰。
裴煜也紧紧的抱着桑一，突然，他感受到腰间传来的一阵凉意，他微微侧头，看到自己的衬衫在桑一脸颊贴着的地方渐渐晕开了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瞬间意识到，桑一在哭。
“别哭，别哭….”他的声音低沉而轻柔，带着抚慰，可微微颤抖的尾音暴露了他此刻的内心也并不平静。
他想给桑一擦擦眼泪，可桑一却死死的抱着他，不肯撒手。
桑一哽咽道，“一想到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费尽心力的靠近哥哥，我就觉得好难受….”
裴煜心口抽痛的厉害，“怪我，对不起，对不起….”他无比后悔，因为自己的怯懦而如此伤害了桑一。
“你真的爱我吗？”桑一吸了吸鼻子，犹豫了很久，才再次开口，“哪怕我是一个精神病。”
对她来说，裴煜的回应要比任何事都重要，因为她不确定，一个有着严重心理障碍，精神分裂，被所有人都定义为变态的她，裴煜是否真的喜欢。
裴煜顿了顿，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很正式的询问过桑一精神上的问题，是因为他有感觉到，桑一在拼命的伪装自己，伪装自己跟其他人没有区别，可以融入这个社会。
不管桑一是怎么定义自己的，精神病也好，心理变态也罢，她一直都有在很努力的在他面前装做一个正常人。
相比较于桑一到底有多严重的心理障碍，他更在乎的是桑一的小心翼翼。
在他面前，戴着面具生活。
他深知那种伪装有多么的痛苦，他很心疼这样的桑一。
“我真的爱你。”裴煜柔声道，“你小时候就是现在这样，现在的你跟小时候的你，没有什么不同。曦曦，我爱你。”
这句爱你，他说的极为真诚，因为他想让现在这个，在他怀里的，小心翼翼的，拼了命想要留在他身边，却又没有太多安全感的桑一，得到那么哪怕只有一丁点的抚慰。
桑一没再说话，而是默默的吸了吸鼻子。
“啧啧啧….”旁边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裴煜与桑一同时转过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桑七，正环臂靠在墙边，一脸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们二人。
他旁边还站着一名小护士，护士手里端着一个处置盘，里面堆放着医疗器械、消毒棉球还有新的敷料，眼里也闪烁着八卦的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