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什么？”迟瑞心神微动，咳几声，在面前一张雕花的小圆桌上坐下，“这原是我表姐的屋子，她气质很古典，也从小喜欢摆弄各种古风的玩意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把我们家留下的那些老古董，都搜刮到这屋了。”
小亚装腔作势：“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迟瑞嗤笑：“别咬文嚼字了，再装也不是个大家闺秀。”
小亚不恼，托着腮感叹：“哎，小迟子，本来以为你只是个小太监，没想到却是个公子哥啊！”
“瞎扯什么？”
“啧啧，你真是深藏不露啊，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小亚吐舌头：“以为你是大山里出来的孩子！”
迟瑞好奇了：“为什么这么说？”
小亚没吭声，哪好意思说他那张土房子的照片？迟瑞这种家庭，家学深厚，不追求品牌，只注重细节。所以，小亚经常评价他龟毛又无趣。
迟瑞问：“你不知道我从小是学霸吗？”
“大山沟子里，也出学霸。”
小亚摸摸这个，碰碰那个，每样都稀罕得不行。她见小圆桌上还有茶杯茶具，一摸茶壶，竟是热的，顺手给迟瑞倒了杯。
“少爷，请喝茶！”
迟瑞接过，斜睨她：“这么晚喝茶，不怕睡不着？”
“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能不能有点敬业精神，按着剧本走走？”
迟瑞嘴里的茶喷出来，鼻子也呛着了，他咳得不行。
“哎，你小点声，人家还以为我把他们家公子怎么着了！”
迟瑞认栽：“是我自作孽不可活。”
“知道就好。”
“行吧，不和你说了，我就住隔壁，有事喊我。”
小亚拉住他：“哎，你等等。”
她往身后瞅瞅，眼睛眉毛拧成了一团：“这房间吧，确实古色古香，不过和这么多老古董在一起，大晚上的我睡不着呀。”
小亚从小被逼着学古筝，烦透了古典的东西，连带家里的那些红木家具。
迟瑞好笑：“不是你抢着要睡古色古香的房间吗？”
小亚在大厅的时候，顺嘴夸了夸。二舅妈以为她喜欢这种风格，就热情邀请，还立马吩咐收拾房间。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小亚也后悔：“我就是随便说了一嘴。”
“那怎么办？”迟瑞无语，“要不我们换个房间？我那儿都是新式的家具。”
他又把行李箱重新拉起，和小亚前后脚出了门。吴妈在背后撞见，正要打招呼，看到俩人进了小少爷房间，赶紧噤了声。
唉，现在的年轻人，吴妈抹了抹汗。
“等等，我照片没拍完，我妈还等着呢！”小亚突然又折回去。
迟瑞摇摇头，把行李搁下后，又折返回去找小亚。看在吴妈眼里，小少爷已经上演了一出强取豪夺的戏码了。
迟瑞这屋看着顺眼多了，小亚为了缓解自己的陌生感，又拉着迟瑞扯东扯西。
“哎，为什么我们住在你外公家？你爷爷他们呢？”
“我爷爷去世的早，逢年过节那边的亲戚才聚聚。平时我妈都在我外公这边，我爸最近出国了，在澳洲的某个大学里当客座教授。”
“哦。”小亚点头，果然一家人都是书香门第。
她心情复杂，除了吴妈几个，自己是不是成了他们家学历最低的？如果过不了司考，不会连门都不好意思踏进来吧？
……
早上七点刚过，一家人围在餐桌前，竟像是昨天晚餐般郑重。他们家的规矩，早中晚三餐，都有固定的时辰，无一天例外。
“瑞瑞呢？”外公扫了一圈问。
“我去喊他。”迟瑞母亲站起来。她心疼儿子，本想让他多睡会儿，没想到这小子竟会迟了。
他这儿子从小品学兼优，没落过一天的课，没迟到过一分钟。这准媳妇刚领进门，就栽了跟头。
果然，红颜误事呀！
“哎……”吴妈在一旁上菜，欲言又止。
迟瑞母亲敏感：“吴妈，怎么了？”
“要不让他们再睡会儿？小少爷昨天奔波了一天，我看他挺累的。”吴妈脸上臊得慌，没法再说下去。
“年轻轻的，这就累着了？”外公开口，他早就一整套太极拳打完了，中气十足。
“哎，大小姐，你吃着，我去喊。”吴妈忙不迭要走。
“吴妈，到底怎么了？”外公最了解吴妈。
吴妈见瞒不过去，支支吾吾：“我昨天看到小少爷领着林小姐，进了他的房间。”
众人：“……”
“出去几年，别的没学好，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倒学得很快？”外公停下喝粥的动作，把勺子搁在桌上。他们的教养，纵使再生气，也做不出摔筷子摔碗的举动。但这几句，明显已经很重了。
迟瑞母亲拧眉，也放下筷子：“爸，我去看看。”
俩年轻人都睡在里头，迟瑞母亲终归有些顾忌，不好直接进去。她在外头轻轻叩门：“瑞瑞，起床了，外公在等你吃早饭呢！”
小亚睡得稀里糊涂，以为是她妈喊她，蒙上被子翻个身：“别喊我，我再睡会儿！”
迟瑞母亲手上的动作停下，一脸尴尬，走了。
“瑞瑞呢？”折回餐桌，外公又问。
迟瑞母亲欲言又止：“那个，爸，年轻人的事，我们也别掺和了。”
“别的事可以，这种坏礼数的事不行。”外公拿起一边的拐杖，用力往地上杵了杵。这拐杖平时就是个摆设，倒像是专为了发火用的。他低呵一声，“给瑞瑞打电话，叫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