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者？
难道也是想跟在大船屁股后面渡海？
念头初起，那三条小船也如我们一样，见到前方大船的影子便放缓了速度，然后又各自分开，与大船，与我们，都保持着一定距离。
我眺望着新来的三条小船不禁皱眉。
一两条小船跟着大船或许能安全些，可小船要是多了，还会安全吗？
稍作考虑，我抬手示意九目鬼王停止前行。
九目鬼王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按照我的意思将船停在了海面上。
嗖—嗖—嗖—
我们刚停下，后方的三条小船眨眼追上，将我们甩在了最后方。
三条小船越漂越远，直到它们的影子变得模糊，我这才抬手示意，让九目鬼王跟在三条小船后方继续行驶。
前方有大船，还有三条小船，我们跟在最后方，应该最为安全吧？
我站在船头眺望一眼，满意一笑，坐到了小伊身旁。
拿起笔，在纸上写出了那个遗忘已久又猛然想起的问题。
“偷渡苦海时为什么不能说话？”
冯小伊接过纸笔，想也不想的写下几行字。
“阴司为了防止有人或者鬼魂偷渡苦海，特意在苦海中放了一种叫作噬魂兽的怪物。据说噬魂兽有眼无珠，眼睛不太好使，耳朵极其灵敏，一旦被它听到海面上有人或者鬼魂的声音就会发起攻击。”
噬魂兽？
原来偷渡的人和鬼魂不敢出声，是担心会引来噬魂兽。
我了然点头。
写道：“噬魂兽长什么样？很厉害吗？”
冯小伊皱皱眉，接着勾起嘴角，在纸上画起了画。
她下笔流畅自如，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一只怪物的大致外貌特征。
可是......
不知是小伊的美术功底不太好，还是她的画风较为特别。
纸上栩栩如生的怪物......虎头虎脑，身体胖的像个球，尾巴就如鸡毛掸子，背部还长有一对天使般的羽翼......
我不由瞪大了眼睛，想象之中，噬魂兽本该非常吓人才对。
被她这么一画，怎么看着这么可爱！？
隐隐还有些眼熟！？
她画的这是.....
我夺过纸笔，写道：“噬魂兽是长着翅膀的加菲猫？”
冯小伊看着我写下的问题，足足愣神五六秒之后差点没笑出声来。
然后抿着嘴，忍着笑，用文字写道：“本姑娘听说过噬魂兽，却从没见过，我哪知道它长什么样，厉不厉害？”
我：......
感情她是在逗我玩儿呢？
这个女鬼！
正想瞪回去，小伊却是面色一变，转头看向了前方海面。
？
我也随之看去，只见本该远去的三条小船全都静止不动，停在了不远处的海面上。
他们停下做什么？
难道是前方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心中带着疑虑，半眯着眼睛仔细观望，想要看看那三条小船究竟要做什么。
却是豁然看到，前方海水中，一大群皮肤煞白的鬼魂正在水下穿梭前行，看方向，应当是要游去彼岸。
这一大群鬼魂密密麻麻，宛若觅食的群鱼，肩碰肩，个压个，乌央乌央非常壮观，震撼！
数量之多，一眼难以估算。
可奇怪的是，这些鬼魂不管男女老幼，皆是赤身裸体！
并且还有不少鬼魂身后都坠着一只恶鬼。
那些恶鬼也不攻击鬼魂，就用双手牢牢抓着鬼魂的脚腕，像是要等鬼魂精疲力尽时将鬼魂拖进海底，又像是在搭乘顺风车，想让鬼魂将他们带到彼岸、把他们带离苦海。
鬼魂身在苦海中，身上阴气被苦海尽数遮掩吞没，看不出他们是鬼魂野鬼还是厉鬼鬼王，但任凭那些鬼魂如何挣扎，都难以挣脱恶鬼的双手，这也导致一些鬼魂在苦海中只能无助的摆动双臂，拖着恶鬼吃力向前游，游的是相当艰难。
这壮观的一幕......
是......
是魂渡苦海！
鬼魂能游过苦海，就说明他们已是放下了今生执念，到达彼岸后，只需喝下孟婆汤，踏过奈何桥便可转生轮回。
可他们为什么要赤身裸体？
是为了减轻阻力？还是除了执念外，他们还需放下身外之物，干干净净方能到达彼岸？
莫非......这就是老人常说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我拿起笔，正想把心中的疑问写出来，却是看到小伊眼含兴奋，挥手示意九目鬼王也停下小船。
紧接着，她掏出发丝编织而成的鱼线随手一抛，将绑着鸡毛的另一端丢向了那些渡海的鬼群中。
咕咚—
苦海表面形成一个漩涡，鸡毛瞬间下沉。
冯小伊满脸笑意，像是放风筝一样，开始一下一下轻拉鱼线。
随着她的动作，另一端的鸡毛在海水里宛若鱼儿般灵活，在那些拖后腿的恶鬼面前游来游去，还时不时会扎一下恶鬼，像是在挑衅。
好么。
鬼魂在艰难渡海，我在着急赶路，冯小伊倒好，她居然让九目鬼王停下小白船，在海中玩儿起了海钓！
不知是她对垂钓爱的深沉，还是突然善心大发，想要帮一帮那些鬼魂。
不等我想个清楚明白，就见九目鬼王，以及赤发鬼王，也都拿出鱼线抛进了海里！
那个兴奋劲儿，比起小伊犹有过之！
九目鬼王身为摆渡使，在苦海上无聊时会用垂钓来打发时间，他随身带鱼线实属正常。
可赤发鬼王......
若没记错的话，赤发鬼王曾经是个在苦海边上收保护费的主，想要恶鬼的话，他都是伸手向别人要，何时去费力的钓过？
就这么个货色，他怎么也随身携带鱼线？
疑惑之际，海面‘哗’的一声炸开，只见一只厉鬼被鱼线拉出水面飞到了半空。
紧接着，小伊又是一拽鱼线，恶鬼被拽得斜飞直下，‘嘭’地摔到了小白船上。
这只恶鬼像是被摔懵了。
他是被小伊钓出了苦海，又不是我。
他不去找小伊麻烦，竟然趴在船上，昂着脑袋对我龇起了牙！
马德？
“！”
眼看恶鬼张开嘴要鬼叫出声，我念头一动，阳火刹那裹住拳头，朝着恶鬼的脑袋奋力砸下。
“嘭！”
只是一拳，恶鬼立时解体，变成了一股轻烟。
我拍拍手无声冷笑。
还敢鬼叫？
万一引来噬魂兽怎么办？
这下叫不出来了吧！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恶鬼化成的轻烟既没消散，也没飘向空中，居然是向着下方飘沉，重归苦海之中！
见此一幕，我不禁想起了小伊曾经说过的话。
苦海是仁慈的，凡是被苦海镇压过的恶鬼会被赋予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哪怕被抽取了魂火，哪怕死亡之后也不会真正烟消云散。
苦海会重聚恶鬼的七魂六魄，抹去恶鬼生前记忆，使其变成一张白纸般的懵懂鬼魂，目的是让每只鬼魂都能顺利渡过苦海，前往阴间投胎转世。
方才那只恶鬼被我打成了轻烟，想必是受到了苦海召唤，才重归苦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