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如擂鼓般疯狂跳动，梅花猛然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与想象之中分毫不差的脸。
月光恰好将那道挺拔的身影勾勒出来，清隽矜贵。
线条简洁流畅的面容，眉峰利落却不显凌厉，给人清冽之感。
眸色是深不见底的墨玉，流转时泛起的微光，将眼睑上的那颗朱砂痣衬得愈发醒目。
梅花突然怔住，顿觉胸腔酸涩。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试探地小声唤道：“言卿？”
对面之人，眸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微微提了提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下一刹那，梅花便撞进对方的怀里，环抱住腰侧，颤声问道：“怎么回事？我不是在做梦吧？我还以为你真的丢下我一个人了……”
空气寂静了一瞬。
没有及刻得到预想中的回应，梅花忽然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直到宽厚的手掌落到后背上轻柔地拍了拍，她才连忙将手臂环得更紧。
“百、百里言卿？”白昭同样从极度震惊中勉强回神，双目圆睁。
明明自己复生了无数次，但此刻见到百里言卿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却是一副见了鬼表情。
对方闻声，垂落的眼眸忽地望了过来。
眼底平静无波。
下一瞬，白昭被扑面而来的威压惊得寒毛倒竖，本能地感到畏惧。
在这个世间，除了元思，他从未体会过如此彻底的压制感。
“你……你不是百里言卿！”白昭的猜疑霎时转为笃定，惊惧地不断后退。
“你究竟是谁？”
听到白昭问出这个问题，梅花身形一顿，还没理解这话中的意思，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简短清晰的两个字。“湛星。”
湛星？
北帝湛星！
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让白昭和梅花同时身形一顿，挺直了脊背。
梅花的反应尤为激烈，猛地后退一步，直接从湛星的怀中抽离了出来。
她神色凝滞，与湛星两两相望，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元思的帮助下，她和百里言卿之间的记忆，还能勉强拼凑出个大概。
可关于她与北帝之间的过往，她而今所知，不过与路人无异。
且这些所知皆是道听途说。
她是知道的，自己单恋北帝。
以及，他们如今是早已疏离的旧人关系。
然而，关于百里言卿和湛星究竟有何关联，梅花此刻没有原先记忆，自然缺失了很多关键信息，实在梳理不清。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以何种心境面对此情此景。
白昭不像梅花那般当局者迷。
接收这个信息后，他迅速回忆起先前从百里言卿那里获取的信息，很快便推测出一个荒诞的答案。
“百里言卿是北帝湛星？北帝湛星就是百里言卿！”他喃喃地念了两遍，神色迷离恍惚。
“一千年前你对外宣称去闭关，其实是下凡成了百里言卿？”虽是疑问句，白昭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自从得知百里言卿的真实身份后，白昭一改方才的恐慌，陡然陷入了异常亢奋的状态。
“那么多年，百里言卿一直在我的身边兜兜转转……”
他眼神发直，开始念念叨叨，不断地整理脑海中的信息。
“对了。当初进不去百里言卿的识海，我虽觉得蹊跷，却未曾深想。难怪啊，难怪你们两人识海的防御竟会如此相像。”
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白昭的目光陡然射向梅花，一惊一乍道：“还有你！凤鸣剑竟然在你的手上？我竟然又找到了你！”
“哈哈哈哈哈啊！”他狂笑起来，眼眸亮得惊人。
“因缘际会！当真是因缘际会啊！”
白昭情绪高涨，口中呓语滔滔不绝，声音在整座山林间回荡，久久不散。
一番发泄之后，他的情绪平复了些许，这才察觉到湛星和梅花全程一言不发，反应冷淡。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终定格在湛星的身上。
白昭语气满是恭敬：“斗胆请教北帝，此番您瞒着众人屈尊下凡，所为何事呢？”
梅花听闻，悄然侧目，瞧了一眼身旁的湛星，却恰好看见湛星正望着自己，他沉默不语，全然没有搭理白昭的意思。
两人四目相对，梅花眼神躲闪，急忙收回目光。
被晾在旁边的白昭，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一瞬。
但随后，他却装作十分理解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换了个问题：“那北帝，请问您与我也算相识百年了，对我，您可有什么想问的？”
湛星的视线缓缓挪动到白昭的脸上，问：“薛辄止骗取凤鸣剑一事。和你有关？”
梅花闻言，心中骤然一凛，立即看向白昭。
“有关。有关。”只见白昭忙不迭地点头，承认得十分爽快。
他又咧开嘴，半开玩笑地说：“我就知道，您在我的身边转悠几百年，以您的洞察力，也该看出点蛛丝马迹了。”
他回答得极为热切，甚至具体到了宿怨深仇。
“数万年前，先是您凭一己之力逼薛辄止祖父退守妖域；后来又有元思屠戮我白泽一族满门。所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当我决计要实施报复的时候，薛辄止无疑是最好的盟友。”
他说得极快，微微一笑，笑容里透着一丝狡黠。“没错。当年就是我出的主意，让薛辄止接近净魔大仙，再找机会夺取凤鸣剑。毕竟九重天有您和元思两位天神坐镇，若是没有周全的准备，恐怕连北天门都摸不着。”
“后来薛辄止战败，我便继续潜藏在狐族之中，费心培养了一个有可能会夺取元思性命的暗棋，可惜失败了。之后的事情还牵扯到了您，想必您也都清楚了。”
梅花越听越心惊，只觉得传闻里的那些人和事，竟都诡异地串联了起来。
而所谓一千年前的妖神大战，祸根早在数万年前就已埋下。
然而，有一点她实在不理解，白昭为何此时事无巨细地将这些和盘托出。
白昭却说得洋洋得意，望着湛星，一副想要获得肯定的样子。“怎么样？我这一招，在一千年前还是重创了九重天了吧？”
一直缄默的湛星听到这里，突然开口道：“吾此次下凡，是因观测到灭世征兆，故而以身入局，寻找化劫的变数。”
白昭没想到湛星竟愿意如实告知，顿时兴奋不已，连忙接过话茬，连连拍手。“对对对！这就对上了！”
“虽然变不变数的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的是，您要找的就是我。”
湛星闻言猝然皱眉。
然而，白昭却慢慢收敛了神色，沉声道：“北帝，我可是一直都在等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