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绪蹭人的动作一顿，眼睛眨了两下，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
他立刻从沈怀瑜的怀中跳了出来，整理了下衣服，又扯着狐裘挡住自己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略显慌张的眼睛：“我没事，我们现在去哪？”
沈怀瑜怀中一空，心里有点不得劲，但也不愿意在林清绪面前臭脸。
他笑着想拉林清绪的手腕，却在快要碰到的瞬间，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纤细白皙的手缩进了袖子里。
沈怀瑜笑容僵在了脸上，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林清绪鼻尖被冷风吹得发红，眼中尽是不满和执拗：“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
说完，林清绪就率先转过身：“我们快点走吧，不然待会就要被姑姑发现了。”
沈怀瑜盯着林清绪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微不可微地叹气，然后就快步追上去：“走慢一点，外面很危险的，你离哥哥太远可不好……”
“我没有哥哥。”
“啧，无情。”
……
一整个上午，沈怀瑜都带着林清绪在京城里鬼混。
二人从东街逛到了西街，沈怀瑜的荷包也一点点地瘪了下去。
又一次付完银子，并定好取货的时间。
沈怀瑜还没来得及喘气，就发现自己身边的林清绪再一次没了踪影。
沈怀瑜青筋直跳，四周环顾了一遍，终于在街边的一个人圈里发现了白色的狐裘帽子。
那狐裘帽子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还一颠一颠的。
沈怀瑜正要过去将人给揪出来，但林清绪却率先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林清绪双眸亮亮的，脸上浮着兴奋的红晕。
他朝着沈怀瑜跑过来，帽子从发顶滑落，像是要直接扑进沈怀瑜的怀里。
沈怀瑜心里的郁气一瞬间散了个干净，他甚至都做好接住人的准备了。
但林清绪却只是在他眼前站定，毫无心理负担地伸出手：“给我银子。”
死一般的沉默后，沈怀瑜脸上的欢喜和动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干什么？”
“那边在比赛斗鸡，我想下注！”林清绪头一次见到，眼中满是兴奋。
新奇的事物几乎占据了林清绪全部的思绪和目光，为数不多分给沈怀瑜的，还是为了要钱……
沈怀瑜脸色一沉，不管不顾地拽住林清绪的手臂，拉着人往酒楼走去：“下什么下，那不是给小孩子玩的。”
“可是……”
“没有可是。”沈怀瑜淡淡地打断，“你乱跑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但你现在必须乖乖和我去吃饭。”
林清绪发觉沈怀瑜在生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压下了自己对斗鸡的好奇，安安分分地跟在沈怀瑜的身后，去了酒楼。
直到二人都坐在包厢里的时候，沈怀瑜的表情才缓和一点点。
林清绪小口小口地吃着菜，朝着沈怀瑜抛去很多眼神，最后实在忍不住了。
“啪”的一声脆响，林清绪将筷子搁在桌子上。
他轻轻蹙起眉头，眼里又是疑惑又是委屈：“你为什么要生气？”
沈怀瑜稍顿：“我没有生气。”
“撒谎。”
“……”看着板起脸的少年，沈怀瑜沉默了一下，“好吧，有一点点生气。”
“今天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和你说过了，不能离我太远？可是你自己数数你一个上午跑走多少次？”沈怀瑜也放下筷子，皱着眉头，在林清绪反驳之前继续道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突然有坏人出现，我赶不到你身边怎么办？”
安静的厢房里，二人目光相对。
林清绪抿着唇，并没有因为沈怀瑜担心的话而感到高兴，甚至还隐隐生出了一点不甘。
他看着沈怀瑜，再一次重复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话：“你不要总把我当成小孩好不好？”
隔着饭菜的热气，林清绪坐直了身子：“我十七了，不是七岁，不会因为稍微离你远一点就会出事，而且我根本就没有走远。”
少年的声音干净好听，但语气却没那么美妙。
沈怀瑜不赞同地看着林清绪：“你根本就不知道京城里的情况，我带你出来是希望你可以放松心情，不希望你遇见危险。 ”
沈怀瑜的嘴唇一张一合，竭力向林清绪解释京中局势有多么复杂，有多少居心叵测的人潜伏在百姓之间……
林清绪的表情却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林清绪觉得，沈怀瑜对自己，就像爹娘、姑姑对自己一样。
在沈怀瑜眼中，自己永远只是个不懂事、弱小、还任性的弟弟……
沈怀瑜细致地和林清绪分析完，还倾身伸手摸了摸林清绪的脑袋，语重心长地道：“你要相信我，你的怀瑜哥哥呢，是不会害你的。”
林清绪垂着眼睛任由沈怀瑜动作， 然后在沈怀瑜要缩回手的瞬间，问：“既然外面这么危险，又为什么要带我出来？”
沈怀瑜愣了下，然后理所当然道：“因为我在你身边啊。”
林清绪向后躲了躲，闷着声音道：“那你又不能一直陪着我，难道没了你我就不能出门了吗？”
窗外的喧闹声依旧，衬着房间里越发安静。
沈怀瑜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着热茶抿了一口。
莫名烦躁的心情平静一点后，沈怀瑜才看着林清绪执拗的眼睛问：“我为什么不能一直陪着你？”
林清绪绷紧下巴，过了很久才抓起筷子握在手里道：“不说功名利禄了，你总该成亲吧？成亲了你还能这样天天陪着我？”
说完林清绪还在心里腹诽：就算是现在，都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更不用谈之后了。
沈怀瑜捏着茶杯的指尖泛白：“我为什么一定要成亲？”
“……”林清绪觉得沈怀瑜是在和自己抬杠，“行，那你不成，我总要成的吧？如果我成亲了，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声瓷器碎裂的响。
林清绪懵住，看见沈怀瑜居然硬生生地将茶杯给捏碎了。
殷红的血液流出来，林清绪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你的手……”
林清绪猛地站起来，刚碰到沈怀瑜的袖角，就被反手捏住了手臂。
“我们小清绪有想成亲的人了？”
沈怀瑜扯着嘴角，虽然在笑，但总让人觉得可怖。
林清绪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沈怀瑜，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可这样的反应落在沈怀瑜眼中却如同默认。
沈怀瑜的眼睛越发阴沉，正要问那个人是谁的时候，酒楼伙计小心地敲了门：“沈公子，楼下有个官家公子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