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字不敢看自家主子，颤声道：“太妃娘娘没有出来……”
苏和光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了心脏，喉间“咯咯”作响，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到西宫的时候，嫔妃来了大半，皇上皇后也已经在了，伺候的太监搬了桌椅在宫道上，众人离起火处也不过几十米远。
苏和光上前见礼后与众人一起等结果，她到现在整个人都是木的，所幸现场混乱，皇上皇后尚未发现她的失态。
约莫是等得焦急，黎泽站起来踱了两步。
就在这时，一个管事太监跌跌撞撞从湘水阁奔出来，扑通一声跪下，哐哐磕头：“皇上 、皇后娘娘……”
“快说！”皇后霍然起身，打断那太监的一大段套话。
“湘水阁从寝室烧起来的……太妃自戕……”管事太监早吓得面无人色，说话语无伦次。
“放肆！”
“混账！”
皇上和皇后同时断喝出声。
众人一惊，纷纷离座跪地，齐呼息怒。
就是这一跪，将苏和光从浑浑噩噩中唤醒。
可还是晚了，众人跪着她站着，鹤立鸡群。
她忙抬眼去看黎泽，岂料恰好与黎泽视线相撞。她脑子转得飞快，朝黎泽福了福，起身走到那太监面前。
“糊涂东西，你是忙昏了头不成？皇上面前也敢胡言乱语。”
那太监又是一阵磕头如捣蒜，眼见额头都破了，血滴在青石砖上。
“你说，是不是湘水阁火烛蹦火星子，太妃娘娘卧病昏睡，未及时发现，才起的火？”苏和光锐利的目光如有实质，刺向那太监。
那太监肩膀垮了下去，声音紧绷，像拉到极致的弓弦：“是、是是，正是这样，奴婢方才糊涂了，还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
众人松了口气，黎泽摆手示意才相继起身。
可惜偏偏就是有人不识趣。
“苏修仪，你这话说得像是亲见了似的，这不是欺君吗？”柔妃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清冷冷。
苏和光神色一顿，不闪不避转眼与她对视，“那依柔妃看，该是怎样呢？”
柔妃眼里划过一丝笑意，“那太监不是说了，自戕。”
谁不知前几日宸太妃才见过苏修仪，若是认定太妃自戕，只怕苏修仪也要跟着吃瓜落。
“嫔妃自戕乃是大罪。皇上仁孝，皇后娘娘慈和，事亲至孝，太妃日子和乐。柔妃娘娘倒是说说，好端端的，宸太妃为何自戕？”苏和光机敏，话中处处陷阱。
柔妃若是再提自戕，就是不认同天家夫妻事亲至孝，她哪敢接这个话。
苛待庶母，哪怕在皇家，也没人敢担这个骂名。
且她也不长于口舌，竟被苏和光堵得没话说。
”你、你……”
黎泽轻叩桌面，斥道：“柔妃搬弄是非，御前失仪，还不退下！”
柔妃呆滞一瞬，眼里迅速蓄满泪水。
皇上从没对她说过这样的重话，这令一贯清冷孤傲的柔妃如何受得住？
可惜皇上没再看她一眼，只示意御前伺候的姑姑将她带离。
众人一时间噤若寒蝉，只有不远处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火势才彻底控制住。
侍卫统领上前回话：“启禀皇上，宸太妃罹难，她的贴身宫女也跟着去了。”
黎泽面沉如水。
苏和光死死攥住掌心，压住翻涌的情绪……
皇后声音哽咽：“可查明起火原因？是意外还是人为？”
能做御前侍卫统领的，自然是聪明人，他早从先前那管事太监口中探得风声，知晓怎样答话，“回娘娘的话，是火烛迸溅，产生的意外。”
黎泽长叹口气，揉揉太阳穴，悲声道：“宸母妃惨遭不幸，朕深感痛心。”
“请皇上节哀，保重龙体。”众人纷纷劝慰。
“是啊，天色已晚，还请皇上回宫歇息，明日有大朝会，国事要紧。”皇后扶住黎泽，柔声劝谏。
黎泽思忖半晌，才拍拍皇后的手：“罢了，那这里就辛苦皇后。”
皇后忙道不敢。
众人行礼恭送皇上起驾。
苏和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黎泽离去时，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略长了些。
皇后处理宫务驾轻就熟，操持丧仪自然不在话下，依循旧例便是。
皇上没说追封，那就还是按太妃仪制办。
内侍省大小管事进来领了差事，有序退了出去。
这里没有嫔妃能帮上忙的地方，众人陪坐片刻，陆续告退回宫。
……
“娘娘！”锦书惊呼一声。
早在回来的路上，苏和光就已经撑不住了，等捱到进门，终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宫女们七手八脚围上来，将她扶到床上平躺，锦书去倒了杯水，可苏和光沉沉昏睡着，并不张口。
“这可如何是好？”锦书一急，眼泪就掉了下来。
雁字忙安慰：“别慌，晴空已经去请太医了。”
等待的时间无比难熬，锦书闲不住，干脆拿了温热的湿巾帕帮苏和光擦拭额头和手。
“来了！”晴空声音传来，锦书神色稍霁，忙请太医上前。
太医拿出银针，扎了几处要穴，苏和光悠悠醒转。
“这是……”
锦书一抹眼泪：“娘娘，你病了，太医正在为您诊脉。”
苏和光点点头，眼神涣散。
雁字拿条丝帕盖在她腕上，太医搭上脉搏，眉头轻蹙。
“太医，我们娘娘如何了？”锦书忙问。
这太医年纪不大，以往没来过瑶华宫，一时还在思量如何回话。
“太医……”苏和光眸光转亮，凝声催促。
年轻太医手一颤，决定实话实说：“依脉象看，娘娘是忧思过重，加之大悲大恸，才……”
“忧思，悲恸？”苏和光收回手，撑着床坐起身，声线冰冷。
年轻太医骇然，慌忙起身请罪：“娘娘恕罪，臣才疏学浅……”
他带来的小学徒也吓得面无人色，瑟缩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苏和光摆手打断，“到底如何，太医你再想想。”
年轻太医垂下头，沉思许久才道：“娘娘您是惊惧过度，用药几日即可痊愈。”
“赏。”苏和光扬声道。
雁字走过去扶起太医，顺势递上一个荷包。
“这……”
年轻太医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