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芬满心郁闷地回到家。
刚打开门，一股浓烈的红烧牛肉面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李秀芬胃里一阵翻腾，差点把早饭都吐出来。
狭小的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里昏暗一片，只有从对面楼居民家窗户里透出的灯光，勉强照亮了房间的一角。
陈海亮像一只虾米一样蜷缩在房间角落那张破旧的三人沙发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这沙发还是当初租房的时候房东留下来的，皮革表面早就龟裂脱落，露出了里面黑乎乎的海绵，散发着一股霉味。
陈海亮倒是不嫌弃，整天躺在上面，就跟被胶水粘住了。
刚搬到这个巴掌大的出租屋时，只有李秀芬和陈大强住。
两人身体瘦小，挤在那张1米2宽的小床，勉强能凑合。
可等陈月莉和陈海亮回来，就根本睡不下。
陈月莉只能打地铺，陈海亮则睡在沙发上。
要是以前的陈海亮，那可是家里的小皇帝，让他睡沙发，肯定得闹翻天。
可现在，他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沉默寡言，眼神呆滞，只比泥人多了口气。
整天除了吃方便面，就是睡觉。
房间角落里，堆着好几个纸箱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口味的方便面，红烧牛肉面、香辣牛肉面、海鲜面、酸菜面……，
应有尽有，都是李秀芬给他买的，随便他吃，就怕他饿着。
现在这味儿，估计是这小子饿了，爬起来给泡了一碗面，吃完倒头又睡。
李秀芬用手扇开鼻子前的方便面味儿，把买回来的菜一股脑塞进厨房，转身回到房间。
她快步走到窗边，一把扯开厚重的窗帘，刺眼的阳光顿时照亮了这个逼仄昏暗的空间。
“这孩子，大白天把窗户关得这么严实，屋里一点风都没有，都快成蒸笼了！”
李秀芬忍不住抱怨，伸手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涌入，总算是让这间憋闷的屋子有了一丝生气。
李秀芬回过头，看着睡在沙发上的陈海亮，心里一阵烦躁。
“小亮，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像什么样子！”
陈海亮对她的怒火视若无睹，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李秀芬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放缓语气说道：“小亮，你知道吗？我们家要拆迁了，公告都贴出来了！这可是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多少年的事啊！可是现在……”
说到这里，李秀芬的声音哽咽了，刚止住的眼泪又滚落下来。
“都怪那个死丫头，要不是她，我们现在就能拿到一大笔钱，也不用再挤在这个破地方了……”
李秀芬越说越伤心，眼泪扑簌簌直往下落，怎么也止不住。
陈海亮听到“拆迁”两个字，微微动了动身体，似乎想要坐起来，但最终还是放弃，仰面朝天倒在沙发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像是对生活完全失去了兴趣。
李秀芬看着儿子这副颓废的样子，心如刀绞。
她站在陈海亮面前，哭道：“小亮，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说说你，到底惹到哪路神仙了，怎么就突然成了这副鬼样子？整天跟丢了魂一样，你让妈可怎么活啊！要不，我们去庙里烧烧香，找大师驱驱邪吧！说不定是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让你变成这样！”
自从陈海亮从看守所出来后，就变成了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无论她怎么问，他都一言不发，像个闷葫芦一样。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儿子跟活死人样，自己却无能为力。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病急乱投医，跟着宿舍区的几个老太太去求神拜佛，祈祷菩萨保佑，能让陈海亮恢复正常，像从前那样生龙活虎。
李秀芬现在已经不恨罗子豪了，不恨罗小月，只恨陈月莉。
恨她为什么要把他们一家人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罗子豪当初明明说得好好的，只让她帮忙养女儿，她为什么要鬼迷心窍，把房子搭进去啊！”
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房子一跟别人姓，就要拆迁啊！
这简直是往她心窝子上插刀子啊！
如果真的拆迁了，他们一家三口住在哪里？
以前盼着搬新房，那是因为大家都会搬走，还会住在同一个小区，抬头不见低头见，和现在的生活没什么区别。
可现在呢，别人欢欢喜喜地搬新房，他们却要像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地出去租房子！
李秀芬的心像是掉进了冰窟窿，拔凉拔凉的，脑袋也一阵阵发晕。
她实在没心情做饭，把房门关上，干脆也脱鞋上床。
不吃了，都睡吧！
或许在梦里，她住在以前的家里，和邻居一块，高高兴兴准备搬新家，数拆迁款。
陈大强中午十二点从公园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屋里冷冷清清，往常这个时候应该在厨房忙活的李秀芬，竟然破天荒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陈海亮则躺在另一边沙发上，两眼大睁，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大强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了？
都倒下了？
他快步走到李秀芬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还有呼吸，只是睡得很沉。
陈大强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一点，转头看了看沙发上的陈海亮。
这小子自从从看守所出来后，就变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陈大强已经习惯了，没太在意。
他得赶紧叫醒李秀芬起来做饭，他的肚子已经在唱空城记了。
“老伴，老伴，醒醒！”
可是，李秀芬睡得跟死猪一样，任凭他怎么叫唤，就是不睁眼。
“真是奇了怪了，这人怎么了？中邪了？大中午睡这么沉？”
陈大强纳闷地挠了挠头，实在搞不懂李秀芬到底怎么了？
他叹口气，回到了李秀芬床边，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