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过去。
恐惧与不安像是野火一般在体内蔓延，钱婕妤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坐在这，听一个卑贱舞姬的话。
她分明就没有证据，分明就是想震慑自己。
钱婕妤捏了捏袖子，自己本可一走了之，但莫名的，她又想听听柔嫔到底想和自己说什么。
钱婕妤从最初的焦灼不安到现在的镇定自若，这一坐就是整整两个时辰。
直到日落西斜。
疏散的阳光从窗户落在屋内，屋内安静如初。
在紫珠不知第几次进来添热水的同时，门外终于有了动静，宫女挑了帘子进来禀报：“娘娘，皇贵妃娘娘顺利产子，母子平安。”
柔嫔缓缓一笑，抬手示意宫女退下，这才慢悠悠同钱婕妤说：“皇贵妃福气还真是好，又是个皇子呢。”
钱婕妤深吸一口气，略略挺直腰背舒缓身上的不适：“皇贵妃既然已经生了，娘娘有何指示，总该可以明示了吧？”
“本宫想和你合作。”
“合作？”钱婕妤眯了眯眼睛：“娘娘这话，嫔妾倒是不明白了。”
柔嫔淡笑：“你利用董美人的死来陷害淑妃，无非是想力争上游，可你也不仔细想想，杀了淑妃，上面还有皇贵妃，如今她已经平安生产，等出了月子，她就要受封为后，一样压在你头上，等来日，你还想利用同样的法子除掉皇贵妃吗？”
钱婕妤双手死死攥着，口不应心道：“嫔妾并无争后位之心。”
这话柔嫔自然不会信，嘴上也没戳破，只是继续说着她的想法：“禧妃出身将门，便是皇贵妃没了，后位也轮不到她，淑妃虽是有太后撑腰，但再继续折腾几次，这恩宠也就断了，所以啊，妹妹与其费尽心思除掉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不如看准时机，除掉最有权势的那一个，也只有妹妹才有资格入主中宫。”
一番话说得钱婕妤心动，可她不明白，柔嫔既然看得这么清楚，为何不自己动手，反而要捧她上位？
柔嫔似乎看出钱婕妤心底的困惑，笑悠悠说：“本宫这样的出身，便是除掉皇贵妃，太后也不会同意皇上册立本宫为皇后，既然如此，那只有妹妹你了。”
“话虽如此，可嫔妾想问的是，娘娘为何这般痛恨皇贵妃，嫔妾进宫之后，曾听宫里说，当初娘娘和皇贵妃似乎很亲昵，怎么又闹到今日这般田地了？”
柔嫔凝视钱婕妤许久，方缓缓开口：“当初皇贵妃为了争夺后位，不惜对安贤皇贵妃狠下杀手，事后却推到本宫头上，眼见事情败露，又拉了无辜的王氏顶罪，本宫出身是不高贵，可也不能白白被别人诬陷。”
安贤皇贵妃的事情，钱婕妤略有耳闻。
但当日涉案人员皆被皇帝下旨处死，其中真相她不可能当面去质问皇贵妃，但不知怎得，她却莫名信了柔嫔所言。
深吸一口气，钱婕妤幽幽问：“你想怎么做？”
柔嫔笑：“皇贵妃能有今日无非是因为她有三个儿子傍身，若是这三个孩子都没了，悲痛之下，你觉得皇贵妃还能活几天？”
钱婕妤心里蓦然一紧，惊讶道：“谋害皇子，可是死罪！”
“好妹妹，你都敢在宫里杀害妃嫔了，谋害皇子这样的事，也算不得什么吧？”
钱婕妤语塞，终是咬唇没有说话。
柔嫔继续说：“你放心，既然咱们是合作，我就不可能让你一人白白涉险。”
说着，柔嫔转身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钱婕妤接过将信将疑地打开，里头只放着一些寻常的花瓣，并无奇怪之处，唯一奇怪的就是荷包里放着类似一根枯木枝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柔嫔缓缓道：“里面的东西叫黄泉草，你回去之后把黄泉草混合这些花瓣研磨成粉，再时不时撒一些在三位皇子身上，不出半个月，这三个孩子就会暴毙身亡，太医院那边也查不出来。”
听到是有毒之物，钱婕妤惊得将荷包一把扔了回去：“你想害死我？”
柔嫔却不动声色地笑：“妹妹放心，只要不接触这枯木，这些花瓣便是寻常的花瓣，你不会中毒的。”
钱婕妤咽了咽喉，一颗心怦怦直跳，沉声说：“就算你的计谋毫无破绽之处，可你有没有想过，既然这三个孩子是皇贵妃前途，必然是看护得比眼珠子还重，我又岂能轻易接近？”
“你是不行，不代表旁人不行。”
“什么意思？”
“莲嫔和慧美人都与皇贵妃交好，且慧美人还时不时带着公主去华阳宫玩耍，你只要把握好这一点，还愁没有动手的机会吗？”
钱婕妤却冷笑：“可一旦事发，我首当其冲，你却能安然退后，柔嫔娘娘，这笔账好像怎么算都是我吃亏。”
柔嫔挑一挑眉：“那荷包是我亲手绣的，若来日事发，妹妹大可推诿到我身上。”
“就凭这个荷包？”钱婕妤冷笑：“你当我傻吗？”
似乎猜到钱婕妤会不信，柔嫔又让钱婕妤将梳妆台上的最底下的匣子拿了出来。
暗红色的锦缎上躺着一枚鸳鸯玉佩，只不过如今只剩下半块。
柔嫔不屑道：“这是皇上特意吩咐尚珍局给我打造的生辰贺礼，反面的凝字，是皇上亲手刻上的，妹妹聪慧，想必不会不认识皇上的字迹吧。”
钱婕妤将信将疑，将手里的玉佩翻了个面，果然见玉佩底下刻着一个小小的凝字。
确实是皇上笔迹无疑。
“我是真心诚意想和妹妹合作，妹妹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话尚未说完，钱婕妤就已经将其中半枚玉佩收入怀中，正色道：“不用了，我和你合作。”
柔嫔笑：“妹妹果然是个聪明人。”
拿过荷包，钱婕妤仔仔细细在怀里塞好，再屈膝朝着柔嫔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门帘挑起的那一刻，一旁的茶水房忽然有黑影闪过，但钱婕妤心里装着事，自然而然并未注意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