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点，午饭时间。
营业部大厅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在办理业务。
周阳哪里会吃得下饭，双手撑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坐在凳子上。
方瑜也才把早上需要处理的工作完成，抱着一堆资料走下楼，当她路过大厅时，扫了眼好像在打坐入定的周阳，快步去到开户窗口，对正在吃午饭的张姐说道：“张姐，这个人不是我的客户，应该归属营业部。”
张姐看了眼那张写了个“方”字的开户资料单，道：“他自己说是你让他来开户的，没错，没错，那天你还来找过我，不记得了？”
“真不是，他那天是自己上门开户的。”方瑜不喜欢和表现怪异，性格偏执的人打交道，周阳此时的表现完全符合以上描述。
张姐嫌麻烦，笑呵呵说：“这个资料已经提交上去，改不过来了。你真想改，要去找丁总签字，麻烦得很。”
“好吧。”方瑜又看了眼坐在大厅纹丝不动的周阳，心头拿捏不定，因为去找营业部总经理丁春生改流程更麻烦。犹豫了一阵，还是下了决定，一切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即可，只要言语上保持平和，就不会刺激到周阳这类人。
她把剩下的工作和张姐交代完后，朝周阳走了过去。
“周……周先生，你好。”
方瑜要比周阳大两岁，再加上她工作了两年，显得更是稳重成熟，已经没有大学生的青涩感。在面对周阳时，第一印象他就是个没出校园的学生，用“先生”二字也觉得有些不应景，但这毕竟是职业需要，方瑜表面上不会有任何异样情绪。
周阳见方瑜坐在自己的旁边，一时间没有想起她姓什么，只是冷冷挤出一个笑容，回复道：“你好。”
“按照营业部的规定，我现在是你的投资顾问。”方瑜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周阳，道：“周先生，名片上有我的电话号码，如果你有任何股票上的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周阳还沉浸在亏损的泥潭里，他拿着方瑜的名片看了好一会，一直不吭声，似乎还在发呆。
“周先生？”方瑜更加觉得周阳怪异，他现在和昨天完全是两副面孔。
即便是这样，方瑜的职业道德感依旧让她必须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于是，又再一次问道：“您还有什么地方有疑惑？”
“哦。”周阳只回复了一个字。
“好的，如果这几天你接到总部的电话回访，希望能给个满意的评价。”方瑜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方小姐，我有个关于股票的问题想问问你。”
“请说。”
“股票的波动会不会很大啊？我说的是一天之内，最大的能有多少？”
“你是说振幅吧？”方瑜虽然想着赶紧离开，可还是停下脚步，回道：“股票的涨跌停是10%，那么最大的振幅可以是20%。也就是从涨停到跌停，又或者是从跌停到涨停。”
“那……那就还有希望。”周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似乎在自言自语。
“还有问题吗？”
“我是说，15%的振幅，也就是从下跌到涨停板，这样的剧烈波动，在股票市场常见吗？”周阳想从专业人士口中得到答案，来寻求心理安慰。
“不常见。”方瑜想了一会，尽力做到客观的回复。
这时，李锐提着两份盒饭走到大厅，在人群中看了好一阵，见方瑜和周阳在说话，于是快步走到她面前，道：“小方啊，我买了寿司，很新鲜，走，上楼吃饭。”
“不常见……”周阳听了这三个字，很失落，顿感希望渺茫，他还有一堆问题想问，但还是知趣的说道：“方小姐，我不耽误你吃饭了，谢谢。”说完，垂头坐了下去。
方瑜说道：“周先生，门口就有午饭卖，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门外右转。”
“不用了，谢谢。”周阳头也不抬的摆摆手。
李锐在两人说话间，只是瞟了眼周阳样貌和身上穿的耐克运动服，就能估算他的年龄和基本身份，眼里满是鄙夷，催促道：“走吧。”
李锐和方瑜来到二楼的会议室，他脱下价格上万的西服外套，挂在衣架上，拖出椅子，做了个绅士般的邀请动作，“来，方瑜，坐这里。”
方瑜没有接受李锐的好意，只是在他对面坐下，道：“李总，我坐这里就可以了。”
李锐并没有因为被拒绝有丝毫不悦，他打开餐盒，拿出两副碗筷，道：“这个刺身是我昨晚就预订的，很新鲜，来，尝一尝。”
方瑜不好推脱，夹了一块放在自己的餐盒里，但并没有动筷子，道：“我现在还不饿，一会饿了再吃，李总，谢谢你的午餐。”说完，打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又拿出早上的研报仔细阅读起来。
不时有投顾走进来和李锐打着招呼，他只是冲别人点点头后，对方瑜说道：“小方，未来是机构的时代，这是趋势，你不用把过多的精力放在小散户身上，他们拿着几千、几万来炒股，梦想着一朝发财，哪有这种好事？我们做业绩的，维护好一个大机构，胜过几千个散户。”
“这段时间行情好了，炒股的人越来越多，但是，自己找上门来的那些散户，钱没有几个，问题还多，特别是炒股这阵风都刮到学校里面去了，你就不要多费精力在这些人身上。”
方瑜的眼界并不低，见李锐跟她谈工作，便放下资料，回到：“好，李总，我知道了。”
“现在又不是开会，不用那么严肃。”李锐也没心思吃饭，道：“我和国外很多的同行交流过，发现国内和国外现在最大的不同是机构太弱。这里大多都是散户，一些所谓的民间资金为导向。小方，我觉得你应该出去走走看看，会对你很有帮助。”
两人正说着，营业部总经理丁春生走了进来，笑道：“还在工作？午饭时间，不用那么辛苦。”
李锐是总部下派到营业部锻炼的，并没有把丁春生这种盘踞多年的本土派放在眼里，“我们哪有丁总忙，每天中午都要应付大客户。”
中成证券清江路营业部老总这个位置很多人眼馋，但是丁春生能一坐就是10年，关系自然很深厚，虽然知道李锐对自己的位置大概率不会有威胁，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凡是丁春生的核心资源聚会，绝不可能带上他，此刻他笑得更亲切了，道：“我也不想去啊，小李你下次一定要替我应付应付。”
“方瑜啊，最近做得不错。”丁春生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方瑜旁边，开门见山道：“今晚上有个局，曹总他们约了我几次，想要了解一下香港市场，这一块你擅长，曹总希望你也能去，托我来问问你，看晚上有没有其他安排？”
“不。”方瑜虽然回答得很礼貌，但态度异常坚定，“晚上我有其他安排，去不了”
“好，那下次有机会再说。”丁春生也不感觉意外，方瑜在这里工作了近两年，已经有很多超级大户表达对她有意思，但方瑜每一次拒绝得都很果决。
到了这个层面，成年人之间的暗示非常简单，大家心知肚明，被拒绝也不会强求。至于方瑜的背景，丁春生只知道是总部人力老总亲自打了招呼，其他就不得而知。
方瑜是广夏市本地人，入职资料上，父亲那一栏写着“已故”，母亲那一栏写的是教师。
方瑜在丁春生眼里不过是一个员工，这些年总部直接安排进营业部的人并不少，丁春生也没必要去查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