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就在这毫无生意的荣湖饭店摆开场子。
临时联系的这边摄制组的人差不多也都赶到了，正在和证券报的人相互寒暄握手。
有几个很年轻、明显大学才毕业刚刚工作的男女、正在调试着相对于这时代等于高科技的设备，调整着灯光等等。
她们也偷偷注视着张子文，都很好奇了。那不是今天的主角，却是主角宋少芬邀请的两嘉宾之一，竟是是个少年？
“殷美玲来了吗？”
某个时候韩副总编问。
女助理赶紧往外走：“我去落实。”
殷美玲是宋少芬临时邀请的第二嘉宾，作为不同风格的补充。
指挥全局的韩道明颇有些大腕风范，正把这不起眼的楼面、以及各处来的人员协调安排的井井有条。
韩道明看起来三十五六岁，脸上表情不多，语速也不快，但指挥做事时候却给人很紧凑的感觉。
宋少芬凑近张子文低声道：“韩总现在低调多了，以前是很有人气的大才子，很受女孩子关注呢。”
差不多到天色发黑，殷美玲也算来了。
韩道明对她微微点头，露出难得的一丝微笑。很显然两人认识。
在这之前韩道明始终没什么明显表情，包括对宋少芬也没有。
“开始吧，也没什么需要太讲究的。就是个采访留存，拍摄了也不会播，即使特殊情况要播也会剪辑，还会同时知会你们。”
韩道明最先坐在了指定的地方，习惯性翘起二郎腿。
张子文，殷美玲，宋少芬也相继坐在了他对面。
除了这老国营饭店的布景有点诡异外，其他倒也一切正常了。
韩道明张口要说什么，想想又道：“这周这股市跌的，让我都不知道要先问什么了。”
哈哈哈哈。
周围工作人员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顿了顿，韩道明这才看着宋少芬：“宋总你好。”
“韩老师你好。”宋少芬点头。
韩道明开门见山：“上次听他们说，周三暴跌那天，深交所第一单是宋总这边的？”
“有这事。”
“宋总当时怎么想了，或者说判断走势的依据是什么。”
“众所周知，我从来不判断‘今日和明日走势’，只对昨日走势发表看法。”
“那宋总为什么会想到于那个特别时间点第一个抛大单？”
“因为总会有第一个的，这就是正常的股市交易。”
宋少芬给了一丝微笑。
韩道明赶紧摇手：“别别，这不成对抗性审问了，我们是交流，你答应接受我采访的。”
哈哈哈哈。
工作人员在内的全部人又都笑了起来，除韩道明外。
殷美玲提前插话：“既然是交流，那我先岔口说两句，讲真，要不是当时是全面性下跌，我要怀疑宋总和某些专业捅刀的刀客有内幕了。”
说完，她怨气很大的样子看着张子文。
韩道明问殷美玲：“我的消息是，南方这边几大营业部里，这次暴跌中，大户里面就属殷老板战绩最好……”
殷美玲又打断：“谈不上，之前战绩最好的几个，这波跳楼跳了两。”
哈哈哈哈哈哈。
又哄堂大笑了起来。
韩道明仍旧不急不缓、却给人很紧凑的感觉：“宋总麾下有人给我交底了，暴跌前一天，也就是周二，气势如虹形势一派大好的绝地反击喊声下，殷老板是南方营业部中减仓最果断的人。”
宋少芬介入道：“所以老韩的意思是我麾下有人叛变？出卖了属于我司的商业信息？”
哈哈哈哈。
周围又笑了起来。
殷美玲神色难明的看张子文一眼，回想着当时的情况道：“是大降舱了，但总归不够果断，没有某些人那么机智。导致这次回撤超出我意料，连续跌的这三天，两成仓位却导致总账户回撤一度接近十二个点敢信？”
韩道明看张子文一眼，继续问殷美玲：“但是撤退时机是万老板掌握的最好，这毫无争议，你于暴跌的前一天下午大涨时减仓，是怎么判断的？”
殷美玲拿出这时代女士最爱的摩尔烟，点燃吸了一口才道：“没那么玄乎，这问题我相信即使熊丁蟹也说不出一朵花来。”
“其实就是我嫌股票贵了，涨多了的东西就要跌一跌，这是常识，谁知道什么理由啊。要什么理由啊。只有不识时务大跌时还重仓的韭菜喜欢找理由安慰自己，总之跌了不就跌了，我觉得不要什么理由。”
听到这里，韩道明介入道：“当前有观点说：万物都涨，股票断无理由成为唯一下跌的优质资产，这观点宋总怎么看？”
宋少芬刚要说，想了想却指着张子文：“让他说吧，一直都我们说，那我就感觉找他来亏了，这不就为了让他搪塞我不知道不想说的事，才找这位救过我的骚年又来这里又救我的么。”
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
张子文正在迟疑，看是不是有什么他们更能接受的好方式忽悠。
关键是，这就是一次对自己的营销，忽悠的好，以后的路线就会比较方便。
一秒，两秒，三秒。
韩道明故意重复一次问题：“听说小张同学是这次跑路众当众身法最敏捷的一个……”
哈哈哈哈。
其他人大笑，但殷美玲很不是滋味的盯着他。
韩道明道：“那显然你不认同‘当前万物涨，股票无理由唯一下跌’的观点？”
张子文道：“对，我不认同。”
宋少芬介入道：“别装了，赶紧满足了这些人的好奇心，好散伙回家。你以为他们想偷学你绝招关心涨跌啊？他们只想找个有说服力、能忽悠人的观点来解释当下现象。”
韩道明看着宋少芬，少见的第一次给了个微笑。
张子文道：“我部分认同刚刚美玲姐说法，大抵就是股票贵了，涨多了的东西，他当然就该跌一跌。”
殷美玲不禁楞了楞。
毕竟是被这个神人认同了，于是殷美玲对这家伙的怨气略少了两分。
韩道明道：“展开讲讲，否则我猜殷老板等下会说‘并不是英雄所见略同，这少年在鹦鹉学舌’。”
哈哈哈哈哈哈。
韩道明又正色道：“小张认为当前万物都大涨价的背景下，交易所里的优质资产没价值吗？”
“有价值。”张子文点头道：“但我要强调：价值不等于价格。”
这下全部人楞了。
包括外围的工作人员们也开始面面相视。
韩道明终于有了些表情，来兴趣的样子微抬手示意接着讲，也等于示意别人别打岔。
张子文道：“价值是安全边际，确定底线位置。而价格，取决于下个购买的人愿意支付多少。”
又面面相视了起来。
韩道明眼睛一亮，集中了注意力，却没打岔。
张子文道：“譬如一套河边房子的价值，是让你看着河景居住几十年。这就是它的价值以及底线。那么宋少芬居住在那地方几十年愿意给的估值，和刚进城打工的小年轻居住几十年愿给的估值，显然不同。”
“于是价值是恒定的，但在市场经济下，打工青年和宋少芬竞价购买那套河景房，毫无疑问肯定是宋少芬买到，而宋少芬给的钱数，就是当前的河景房价格。宋少芬为打败竞争者而超过价值支付的这部分，就叫做流动性溢价。”
“根据这个简单的市场经济逻辑，于是最终决定那些河景房价格的因素，当然就要看有多少个宋少芬喜欢河景。如果‘宋少芬’多，那想都不用想的，河景房最终价格会到大家现在不敢想的地步。”
“因为宋少芬手头宽裕加之其眼界视觉决定了：她愿意给的估值很高，于是宋少芬越多，相互竞价，流动性溢价就越大。”
到这里韩道明沉思了，殷美玲也楞了楞，在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