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病入膏肓后

晏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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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小火她一口血直喷在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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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方得信不久,可笑的是御史中丞慌忙便来上书,说:长公主恐因休离之事,心神大受刺激,不止要拆司天台,恐怕还要拆了晋明皇帝所筑的万国天枢!望陛下万万不可再纵容。

接着便有接二连三的奏本递到便殿,皆言长公主行事令人叵测,悖逆恣肆,已不合适再掌北衙禁军,请陛下责令收回兵符。

皇帝抚着金龙头扶手冷静下来,慢慢想通了其中关窍。

亏这些闻风而动的臣子给他提了醒,皇姑姑此行,是为一箭三雕。

一来只等他一道斥责,坐实姑侄关系不睦,好使朝臣放开手脚各自动作,辨出奸邪。

二来只等梅鹤庭上书弹劾,以他的心性学养,十成十会铁面无私历数长公主的罪过,主罚,不主赦。如此,对他将来的仕途形象大有好处,皇帝得他助力,将来制衡内阁也会轻松很多。

三来……皇姑母大抵憋了一口十年的恶气,是真心想砸了司天台。

皇帝是个护短的,观星楼倒就倒了,他反而担心推楼的人手疼,站身在细墁金砖的地心急得直转圈。

正心焦得不知怎么样,殿前司左参将来在殿外禀道:

“陛下,长公主身穿金蟒服入了宫禁,此刻在宣政殿前脱簪,声称要向陛下请罪。”

皇帝恍惚迈步:“朕去瞧瞧。”

“陛下!”

黄福全忽踅身跪拦在他面前,“恕奴才说句僭越万死的话,您此刻,万万不能见长公主啊。陛下孝心赤忱,去见了殿下,免不得露出忧心的形影,那么长公主的计划便全落空了。”

“难道朕便任由姑母为朕呕血绸缪至此,使这苦肉计吗?!”

皇帝的腮骨棱起,“外面日头那么大,你不是不知,姑母的身子……经不起折腾啊。”

正说到此节,殿外又传来一声“报”,语气间带了迟疑:“禀陛下,方才,方才长公主在汉玉桥上立了一立,又出宫去了,说……‘罪请完了,她先回了。’”

皇帝听后愣在原地,好半晌,哧地一乐。

亏他沉不住气,敢情皇姑姑是顺脚到皇宫打个站儿,歇脚来了?

也是的,她身上穿着皇祖亲赐的金蟒服,谁又受得起她的请罪。

“哎哟陛下。”黄福全见状,急忙小声提醒,抬手向下压了压。

皇帝脸上的笑意不减,随手抛了块万里江山砚在地上,清清嗓音,厉喝一声:“岂有此理!”

演完犹觉不尽兴,又将御案上的瓷洗文具都劈里啪啦扫落在地,顺脚在御史中丞的折子上踩了两个脚印。

在外把守的戟郎将互相交换个眼色:龙颜震怒了,可见陛下对长公主的行径,已经不能容忍。

就在御史台对昭乐长公主的行径义愤填膺时,宣明珠出入宫禁却如逛自家花园,一身雍容和缓的气度。

踏出宫门,林都尉还带着北军的人马浩浩荡荡守在凤阙下,她见状笑道:

“今日有劳都尉,陛下若问责,有本宫担着。这里无事了,你等回营去吧。”

林故归拱手无二话,催甲军来如雷霆震怒,去似江海凝波。

宣明珠仰起蛾眉,倒映进长空的凤眸深邃而平静。

母后,女儿今日替您出气了。您那样温柔宽容,定会怪女儿胡来吧?

无妨,待女儿不日觐见慈颜,亲自向您请罪。

“殿下,”迎宵过来请示,“接下来去哪儿?”

宣明珠转动金约指,弹甲微笑:“慎亲王妃不是下帖儿请了我么,长辈家的面子,总要给的。”

迎宵立刻明白了,嘴边露出一点笑。

长公主要去找辙,手下人自然乐见其成,这些年殿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长短任人说,憋屈得够瞧了。

只是金乌灼灼,在太阳底下站久了,宣明珠的脸色略显雪白,迎宵轻问殿下的身子可有不适,宣明珠微微摇首。

出门前她正是为防着身体不济,吩咐澄儿多煎了一剂药。

两服并一服地喝下,想来能把今天撑到底。

慎亲王府建在小相国寺的旧址上,有天然流水林园之胜,冬日偃松积雪,夏季竹榭咽泉,皆为一时胜景。

这一日慎亲王妃在王府设了观荷宴,邀请上京的各府诰命勋妇,赏花听戏。

这宴会原是为她为长公主开的东道,可惜人家不领情,迟迟不来,慎亲王妃自己乐呵,开了台戏,命嗓条婉转的小旦细细唱着一折《十离曲》。

临风送水,那燕离巢与珠离掌的唱词,便尽数影射.入听客耳中。

水榭对岸,慎亲王妃坐在髹金圈椅中,嘴角含笑,手打着节拍子,偏头叫了声芸儿。

“你瞧,这女人地位再高啊,只要姻缘上有丁点不如意,便连门也羞得出了。当年晋明皇帝下旨赐婚,我便道这二位长远不了,坐地不是一路的人,你看,被我说着没有?那日你从长公主府回来还哭得什么似的,如今还不是分了,也算给你出了口恶气。”

她拖长音腔一叹,比台上的戏角更有深长的意味,“该是你的,它跑不了。”

刑芸乖顺地坐在义母身边,听见长公主三字,犹觉膝盖作痛,却也不妨被打趣红了脸,低头羞道:“母亲怎么又提起……”

慎亲王妃笑起来,“你面皮也太薄了,这有什么好害臊的,青梅竹马,原是这世上再干净也没有的感情了。那命硬的丫头用七年也没拴住梅郎君,阖是他心里另装着一份情,老身与你母女一场,自然会为你这孩子筹划。”

她话风一转,“梅郎君稳重有才干,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只是你将来成就了,莫忘了多照拂照拂你的表哥,一家子骨肉亲戚,互相帮衬才能兴旺门楣。”

刑芸低头应是。慎亲王妃记在名下的两个儿子都是侧妃所生,与她不甚亲近,刑芸何尝不知义母殷切地帮她牵线,无非为了让她出门子后,谏言夫婿,好多帮衬王妃的娘家侄。

那是哪门子的表哥呢,取了个威风凛凛的大名叫郭震关,实则二十来岁的人了,夜晚还尿床,一屋子姬妾镇日睡在龙王庙里。

刑芸拿帕子轻掖鼻端,权当不知情吧,甜声道:

“这是自然的,怀宁此生有幸认了母亲,是百世修来的福份,自不敢忘母亲的大恩。”

正说着,曲桥下的池水忽然无端起了涟漪。

紧接着不知从哪个方位传来“轰”一声巨响,阖府震动。

听戏的夫人们纷纷惶惶起身,说不会是地动吧?就见八架云母屏扇外头,几个管家行色匆匆而来。

慎亲王妃身边的老嬷嬷赶过去听了信,面色大惊,回身对王妃耳语几句。

“我的天爷,观星楼倒了?司天台也叫砸了?!”慎亲王妃两眼发怔,“你说谁,谁干的?”

她分明听清了那个人,只是难以理解,久久晃不过神。恍惚之间,她眼角瞟见一片灿灿的金色,疑道何人戴的金饰这般耀目,定睛一看,险些厥过去。

长公主轻仪简丛,携数人穿□□,过曲桥,笑面盈盈到了近前。

众位诰命贵眷,见了长公主这身高冠绣蟒的打扮,一时还以为在戏里,面面相觑了一晌,忽佩动钗摇,扑啦啦跪了满地。

甭管是长辈平辈晚辈,甭管心头自不自在,众人皆伏首尊呼:“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便是再没眼力劲儿的人,也看得出长公主身上那件只比君王少一爪的蟒服,大有来头。

戏台上,恰唱到《镜离台》,长公主目下无尘,驻足倾耳欣赏了两节,对左右道:

“好一个‘铸泻黄金镜始开,却不得华堂上玉台’*,应情应景。只可惜这小旦开嗓儿时节功夫没下够,尚欠调.教啊。”

她转头笑视慎亲王妃,声音徐徐:“眼见别处起高楼,别处楼塌了,娘娘且在这里宴宾客,好闲情雅致。”

见这老妪还怔立原地,宣明珠凤眸一敛,眼色顿时寒凉,“怎么王妃不认得本宫了?”

凶蟒蹙金的利爪刺痛了慎亲王妃的双眼,这老妇人纹理深重的唇角抖动数下,终于颤巍巍的,褰裳跪拜。

郭氏以额触地:“臣妇见过殿下。”

“母亲?”搀扶她的刑芸不识变故,茫茫地随之跪了,心头惑然:王妃身为长公主婶母,是朝廷超一品亲王妃,为何屈身跪她?

自先帝朝起便没再向人弯过膝盖的慎亲王妃,内心被屈辱和愤懑填平了,怨道小孩儿家家哪里知早年间的事——

这件等同违制的蟒服,晋明帝曾亲口说过六个字,“见此服,如见朕”。

昭乐成亲后,顾忌梅鹤庭的清流名声,将之留在了宫内。不成想休离以后,反而没人能辖治她了,大剌剌便敢穿出来招摇。

还平了司天台。

谁给她的通天胆子?

慎亲王妃一则以怒一则以惧,心道不讲理的小姑奶奶,不会一个不顺心,把她王府也给掀了吧?

跪在硬地上久了,王妃的身形微微佝偻。见对方迟迟没有叫起身的意思,她不得不忍着声气问:

“不知长公主此来有何见教?”

“是王妃之前下帖请本宫,怎么反而问我?客都没来,你们倒一片宾欢主洽了!”

宣明珠瞥向白石栏杆外的莲花池,这时节,小荷才露尖尖角,赏的什么荷?不过捡她的乐儿罢了,打量着她没脸来,便支起台子唱歪戏,背地里点她的眼。

她垂下眼皮,将庭中人一个个扫视过去。

头顶是华熠生辉的九珠金冠,脚底是厚重的男式夔纹描金靴,九只凶煞的全蟒盘踞在玲珑的胸前,给人一种妖魅的错觉。

好似多年来不声不响的长公主一朝脱胎换骨,全不是男人抛弃了她,是她要灭凡心登天阶去了。

她不开口,便是无声又无尽的威压。

沉寂中,迎宵侧前一步,代主道:

“我们殿下的意思,明媚夏日,赏赏花听听戏原无什么不可,只是诸位的嘴巴请夹紧些得好!须知山水有相逢,得意时莫忘了形迹,失意时才不会走窄了路。”

迎宵目光一偏,突然呼喝:“怀宁县主好规矩!长公主玉颜在前,你却抬手捂面,是自知没脸见人,还是成心对长公主不敬?”

被点名的刑芸后背颤栗。方才,她跪在那袭明黄的袍服下,恰被金蟒鼓出的睛目死死睥视,不知怎么就想起那日梅师兄一双冰冷的眼睛,警告她不准再出现在长公主面前。

虽则二人如今离昏了,但她深知梅师兄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一种隐隐不知何来的忧惧摄住她,所以她才下意识抬手遮住了脸,露出了蠢相。

她心中,有万千不服,长公主也不过仗着命好,托生在中宫娘娘的肚子里头罢了,所以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否则,否则……

可否出大天来,既定的命数也更改不了,身份的落差如天堑一样横亘在她面前。刑芸越想越无望,咬唇泫然欲泣。

宣明珠目光冷冷地扫过她,多一眼都嫌耽误功夫,转眸俯视郭氏:

“若王妃教不好女儿,本宫身边还有几位掖庭出来的管教嬷嬷,正好送来给王妃分忧。——还有,淑娘娘有了春秋,喜好清静,王妃今后无事就别进宫了。”

慎亲王妃正暗恼刑芸登不上台盘,忽然听见此言,心里似被尖针扎了一下子。

——昭乐不会知道那张皇榜求子的传言,是她散布的了吧?

慎亲王妃的面色青白紫各色纷呈,宣明珠微微一笑,敲打的目的达到,轻描淡写转了身。

抬指遮眸,望向盛大的骄阳,声音矜贵而娇懒,“都起吧。接着奏乐接着听啊。”

前来赴宴的贵妇们此时悔得肠子悔青了,哪个敢听实,心有余悸地盼着长公主迈步。

见她抬靴欲行,众人松了一口气——忽而长公主又定在原地,大家心中复惊。

只见两个穿公服的男子绕过屏阑走来。

打头那人,通身织锦绣襕,那沉敛如一簇冷火的深绯颜色,灼人眼目。

宣明珠确定没听到传报声,所以,他是硬闯进来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正要走,那双涉水而来的皂靴到了近前,轻挡住她的掐金挖云凤纹靴。

似游湖的舟楫无意碰动了荷茎,随漪轻让,再无声横渡在前。

“殿下。”

梅鹤庭低音清泠。

原本他急于入宫上疏,半途手下人却探听到长公主离宫后进了慎亲王府。

鬼使神差的,便折道跟了过来。

便见了这样的她。

今日的宣明珠,如一尊焕然浴金的菩萨,如一把遒秀出锋的金错刀,是他在往日闺阁中绝未见过的样子。

曾经他以为她是他的樊笼,原来,他才是她甘心藏敛的刀鞘。

如今鲛绡破了,秀刃便露出了无匹的锋芒。

梅鹤庭深深凝视她一眼,稳住轻颤的手指,扣紧掌中奏本。宣明珠瞥眼瞧见了,对迎宵语气轻快地哂笑:

“你我打个赌,猜猜梅少卿这本折子里,数了本宫的几条罪状?”

说罢要走,梅鹤庭抿唇握住她的小臂。

宣明珠眉头微蹙。

他未替自己解释,而是转向对面的刑芸,“某上次是不是说过?”

旁人皆一头雾水,唯有刑芸惶如惊兔。

她快要冤屈死了——不露面也不成,露面也不成,这两人一对欺负人,可还让人活不活?

不待她辩解,梅鹤庭冷声道:“姜瑾,将府门外的衙役叫进来,请怀宁县主去堂署坐坐。”

“梅大人这是何意?”

慎亲王妃隐忍到这时,终于发作了,这前两口子当王府是戏台呢,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老身尚未计较大人闯府之罪,大人凭什么带走我义女?”

“刑县主涉嫌结营内阁大臣干政,某既敢拿人,自有确凿证据。”

他剑眉入鬓,声音似穿石的滴水结成冰,冷而硬,绊着宣明珠衣袖的手却始终控着力道。

不许她走,也防着她疼。

“至于王妃娘娘,下官也有一问,您日前是否入宫见过淑太皇太妃,是否从她口中,听说过日前宫里张皇榜的内幕?”

慎亲王妃袖管筛糠,余光看了宣明珠一眼,强撑着一世的威严道:“你、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还怀疑到老身头上了吗?可知侮蔑皇亲国戚是重罪!”

先是一惊又被一吓,宣明珠都有些同情这位老王妃了。

忍不住,便笑了一声,梅鹤庭这是唱的哪一出,难不成,要在众人面前为她讨回公道吗。

长公主不耐地甩动一下胳膊,梅鹤庭锦绣下的臂肌绷紧,众目睽睽下,将她的衣袖紧攥回来,复又放轻力道。

宣明珠不想当着这些人与前夫拉扯,不好看相,便侧眸乜他。

梅鹤庭分毫不让地回视,一字一句道:

“怀疑抑或侮蔑,看的是证据,娘娘用不着急。今日某不过想教诸位夫人知晓,梅长生上感天恩,视长公主殿下为此生佳耦,丹心忱忱,从未有过半分弃嫌之心。

“相反,是长生处事有失,愧对殿下厚爱,方致今日地步,后悔难及,百死莫当。此一桩不言自明。日后若再有传播谣言中伤公主者,提刑司的讯堂敞开大门等着。”

荷花榭中的人哪个不是有头有脸,被一个都可以当儿子的年轻人当着面敲打,从最初的震惊回神后,心里就开始不受用了。

可又无法发作,谁不知梅鹤庭是先帝与当今都看重的人物,大理寺的卿正明面上是崔锦衣,可手握实权者,却是这位才干出众的梅少卿。

这样清流傲骨,不畏强权的一个人,方才当着众目睽睽说什么——是他对不起长公主?

这个在上京出了名的不着墨于儿女情长的冷面郎君,如今是转性要呵护长公主了?

可,他们不是已经一掰两断吗。

宣明珠的心湖没有一丝涟漪,漠然落下纤密的睫,盯着那只逾越的手。

冷静,不杂一丝情愫道:“可闹够了没有?”

梅鹤庭眉心蹙折,未语,将捂得滚热的折本撂在姜瑾手里,道了句为我递到御前,留下面面相觑的一群人,拉着宣明珠出王府。

姜瑾看看手里的折本,再看看瘫软在地上的刑芸,没敢多嘴向郎君确认,是否真要抓了这位娇客进班房。

君子不迁怒,郎君都为长公主破了一戒,还问个什么。

走出王府大门,梅鹤庭始松手。

这是自那日争吵一别,二人首次面对面而立。

从方才开始,他的眼里便凝着一层深重的霜寒,此时也未见融缓。看着她,薄唇抿出沁凉的音调:

“宣明珠。”

平生头一回,连名带姓地叫她。

一旁的迎宵眼皮跳动,恼火这还了得,奈何等不到公主的示意,只好强忍着。

梅鹤庭见她似笑非笑的不语,胸闷更盛一层。

他心甘情愿向她低头,可是心里实也聚了一团火,这股邪火从何而来不得而知,只知从听见她坼毁司天台开始,他就有怒。

怒,当年一句话便毁去柔嘉娘娘桃树的华苗新,怒,她将自己置身漩涡之中,实则更怒自己——无法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翼护她,致使臣民对她生出种种非议。

“我明白你的心情,这件事,完全可以交由我做,只要你说,我必能令你全身而退。”

可她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负担下所有,为所欲为,仿佛不畏生死似的,仿佛……

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这种不吉利的预感让梅鹤庭心悸。

宣明珠仍旧不语。

那袭金黄的华服穿在她身,俨俨冷艳如一个陌路人,那双从前注视他时柔情四溢的眼眸,如今深漆一片,唯剩冷漠。

他喉结轻更,不禁上前,“你跟我说句话……”

迎宵见这人得寸进尺,颦眉上前阻止,蓦然察觉不对——

不言不语任他纠缠这半天,根本不是长公主的作风。

不好!

不待她过去,宣明珠口中的腥咸终于忍不住,“噗”地张唇,一篷淋漓尽致的鲜红,直喷在梅鹤庭脸上。

人影倒下,不过纸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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