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子男人出去后,沈晏白明显听到了房间里有水滴往下坠落的声音。
大概是因为视觉恢复,沈晏白能够看清楚这间房子里都有些什么东西了,他四处打量了一番。
房间不大,身后放着一些破烂的类似于课桌一样的东西,除此之外,他的正前方有一个黑板,这里以前应该是一个教室。
沈晏白手脚被绑,只能用屁股挪动,试图找到一些可以救自己的法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看到了身后不远处一张孤零零的课桌,虽然上面的钢铁已经生锈了,但相信只要肯用力去磨,绳子一定会断掉。
沈晏白吃力的挪动到那边去,开始了自己的磨绳子工程。
滴答、滴答。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晏白甚至觉得这教室里的水声他都已经听习惯了的时候,绳子突然轻轻的发出“嘣”的一声响,断了。
沈晏白瞬间清醒过来,连忙把手上的绳子扯掉,然后解开了自己脚上的绳子,获得自由的感觉让他脑子里瞬间只剩下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里。
他凑到门口,耳朵贴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于是尝试着开了一条很小的门缝。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这里应该是一个已经废弃的学校,外面有一个很大的操场,篮球场也已经废弃,投篮的位置甚至已经生锈了。
沈晏白扫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矮个子男人的踪迹,于是很轻声地走了出去。
他没有听到任何与仓拉有关的消息,甚至没有听到仓拉的声音。
站在教室外的时候,沈晏白迟疑了很微妙的一瞬间——如果他逃了,仓拉会怎样?
仓拉应该不在这里吧?
如果他不逃的话,出事的就是两个人,如果他逃了,好歹还能救下来一个……
沈晏白咬紧牙关,屏住呼吸,绕过大操场飞快的往外跑去。他的动作虽然不再迟缓,可仍然忍不住的往后看。
他甚至在想,如果是江中屿在这里,绝不可能留下仓拉一个人,自己就离开。
毕竟那个人好像把别人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重要。
可是沈晏白也劝自己——他是沈晏白,不是江中屿,他没有对方的善良。
站在平坦开阔的马路旁边,沈晏白意识到自己得救了,可他仍然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个被自己甩得远远地破落村庄里的废弃学校,想不知道仓拉此刻是怎样的。
沈晏白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可直到此刻才突然意识到,他的本性其实比自私更加可恶一些,并且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如果是江中屿,莫说是仓拉了,就算只是一个陌生人,也绝不会留下对方一个人。
他糟透了。
沈晏白猛地转过头去,这句话再次在脑海里回响——他糟透了。
那个放在兜里的快递卷轴因为过于激烈的动作,突然从沈晏白的口袋里滑落下来,在地上摔成了两半,掉出来一个类似于锦旗一样的东西。
沈晏白混乱的蹲下去把那锦旗捡起来,皱巴巴揉作一团想往兜里塞,可越是慌乱越是塞不好,就好像仓拉的声音一直都在耳边一样。
他来这儿的第一夜,被所有人另眼看待,只有仓拉替他解了围。
沈晏白有些崩溃的捏紧锦旗,狠狠往地上掷去。
锦旗散开了。
沈晏白看到上面的写着八个大字——“助人为乐,雷锋精神”。
抬头写了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江中屿,另一个是他。
落款是小鹿和眷眷。
就跟一巴掌猛地扇在了脸上似的,一下子把沈晏白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扇没了,他扭头就跑,往刚才仓拉的方向。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混蛋,才会放一个姑娘独自留在那种危险的地方!
难怪他在娱乐圈里混了十年,出事的时候,一个帮他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难怪他秦桑玉宁肯与一个女人结婚,也不愿意跟他继续生活在一起。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没有丝毫担当的的大混蛋!
“滴——”
突然响起来的喇叭声让沈晏白猛地僵在了原地,他狼狈的回过头,看到不远处的越野车上,江中屿摇下了车窗,支出来半个脑袋喊道:“小沈!”
沈晏白很难说清楚那一瞬间心头涌上来的滋味是怎样的——就好像他的慌神在一瞬间荡然无存,他找到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避风港,安全感瞬间将他包裹了起来。
沈晏白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江中屿从车上跳下来,眉头拧得死紧,脸色阴沉到有些可怕:“你脸是怎么回事?”
“先别管了,”沈晏白飞快的说到,“我们先去救仓拉,我知道他在哪里。”
江中屿贴心的没有问他为什么他一个人逃了出来,而是问道:“是不是在一个学校里面?”
“是。”
江中屿说:“先上车,我知道一条近道。”
坐回温暖的车上,沈晏白盯着后视镜看了会儿,紧紧攥着安全带很轻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先不说这些。”江中屿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在来的路上已经报了警,警察应该已经在过来了。”
沈晏白傻傻的“哦”了一声,说:“我……”
“我们先过去。”
江中屿踩下油门,车身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沈晏白整个人往前面倒去。
沈晏白有了主心骨,情绪顿时冷静了不少,甚至有时间来复盘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江中屿微微一顿,说:“……他坐过几年牢,坐牢就是因为绑架以及试图实施强奸,只是我们没想到他出狱后竟然还对仓拉贼心不死。”
沈晏白的眉头皱起来:“坐过牢的为什么还会这么放心大胆的放出来?警察都不对他们实施监管的么?”
江中屿没说话,认真的看着前面的路。
沈晏白垂下眼,掐着自己的掌心,一字一顿的说到:“坐牢的就没谁是好人。他们就该死,就该一辈子都关在牢里,就该一辈子都见不到外面的阳光。”
刹车似乎有些迟钝,车身轻轻的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
江中屿始终都没有出声,努力的踩着油门赶路,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的时间,沈晏白看到了自己逃出来的那个村落——这应该是村落的另一头,可以看到有一块匾,上面写着“措央村”,只是那匾头上已经长满了青苔。
江中屿把车停在了“措央小学”门口,沈晏白急切的拉开安全带下了车,往里奔去。
“你在我后面。”江中屿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他护在了自己的身后。